海上戏梦 作者:柠心(晋江2012.08.14完结,旧上海)

　　“就是什么？”我疑惑地问着，原以为静书还会很高兴的就答应呢。
　　“没没！”静书连忙摇头，摆出一张笑脸，凑到董文面前：“那什么时候去买船票啊？”
　　“这个估计一时半会儿买不上，大家现在都想往外逃去避难，所以很难买到的。”董文认真地朝静书解释了一遍，可静书自然是没听见这么多，刚听了前半句，就一脸失望地坐回了石凳上：“什么啊，我还以为你都准备好了才问我愿不愿意去的呢。”
　　“买票子当然是看有多少人才买的了，哪有提前买好的啊。”董文一脸无语地解释着，只是静书怎么会这样善罢甘休，自然是耍起了无赖，董文也被她闹得没辙，只好说是自己的错。
　　我自然是在一旁笑看着他们，这是属于他们的时间，旁人只要在一旁给予祝福就好了。其实这样的静书自从董文去了英格兰之后就没看见了，所以静书现在能这样开心，我心里也是真的很安慰。
　　不过这个傻丫头看见董文还是这么疼自己，之前那些不知道从哪蹦出来的奇怪想法，也可以打消了吧。
　　“你们先聊着，我先去看看贺先生。”我起身离开，想着怎么同贺先生说才能让他相信静伯、静姨和静书的关系。
　　“谢谢你，清菡。”静书忽然叫住我，微笑地看着我。
　　我稍稍一愣，随即笑了笑：“这有什么的，你没事就好了。”
　　别过了静书和董文，我转身走出亭子。今天贺先生恰巧在家，是个不错的时机，只是经过上次那件事后，同贺先生碰面就有些尴尬，现在忽然这样去说事情，会不会显得有些唐突了？
　　还正犹豫着，便已经走到了贺先生的书房门口，我抬起手来，却又犹豫了，思索再三，最终还是敲响了贺先生的房门。
　　“进来。”
　　贺先生的声音很快响了起来，只是比较平常声音有些闷闷的，但我也没多想，便开门走了进去。
　　房间相较上次是干净了许多，空气中没这么多的烟气了，味道也清新了不少，我回头看向贺先生，他还是这样坐在书桌后面，好像自从上次我走之后都没有变过。
　　“那个……”我在沙发上坐下，正想要给自己倒杯水缓缓心情，一提茶壶，却发现是空的。
　　“恩？”贺先生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我把茶壶放下，一时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便把身子靠在沙发上，偷偷看了眼贺先生，他正在忙着，丝毫没有在意我没有说话。
　　看这样子我便也松了口气，静静地靠回沙发上想着应该怎么和他说。只不过照现在的样子，其实还是实话实说的最好，毕竟很多事情只有说清楚了，才不会有隔阂，只有坦诚才会互相信任吧。
　　想着我抬眼看了看贺先生，他却正低着头，身体似乎正在轻颤着。
　　“怎……怎么了……”我大惊失色，跑到贺先生身边之后才发现，他两手死死压着上次疼痛的部位。
　　“没……”话还没说完，贺先生便放下了手上拿着的笔，两手都更用力地压着了腹部。
　　水水……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除了那个空空如也的茶壶，就再也没有一个暖水瓶了。
　　“不用了……一会儿就好了。”贺先生深深吸了口气，浑身无力地靠在了椅子上，额头上渗出一层冷汗，手则终于松开了腹部。
　　“这怎么行，叫李医生来看看啊。”我紧皱眉头，正转身想要出去打电话的时候，贺先生却拉住了我的手。
　　“不用了。已经好了。”贺先生坚定地说着，我回过身看着他，他一脸的坚定，而我却动摇了，原本紧绷的神经即刻放松下来。贺先生看见我这样便也知道我打消了叫医生的念头，随即将我的手松了开来。
　　“你……”
　　“你找我什么事？”贺先生把话抢说在我前头，我愣了愣，虽然很奇怪贺先生的反应，但他的确也提醒了我，我现在主要的目的是什么。
　　“那个，董文说准备和静书回英格兰，想要我一起去，我想说你们最好也一起去英格兰吧，毕竟这样也安全些……”
　　“好，这件事情让何小姐先安排。”
　　我一愣，贺先生这就同意了？
　　“你同意了？”我犹豫着问了一句，贺先生点了点头，继而说道：“之后有什么事情你就和何小姐说，对了，尽量把这里的仆人也送到英格兰去。”
　　“好……”我明白着点头，贺先生听闻低下了头，继续弄着手上那几份资料。
　　我站在他身边很久没有离开，我依旧在想着要不要告诉他静伯的事情，毕竟到了英格兰，他们总不见得要这样一辈子瞒下去吧，若是静姨的记忆一辈子都恢复不了的话？
　　“还有事情？”贺先生抬头看着我，我犹豫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我准备告诉你一件事情，就是你千万别生气，听我慢慢说就好。”我开口说着，坐回沙发上。
　　“那个，周管家其实是静伯，是静书的父亲。”我顿了顿，看着贺先生好像没什么反应。
　　“没了吗？”
　　“还有。”贺先生看上去很平静，好像这件事情是意料之中的一般，我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那个阿姨，其实是……是……”
　　“行了，是静伯的妻子，还有静书的母亲是吧。”正在我支支吾吾想着怎么继续往下说的时候，贺先生反倒将我要说的内容给说了出来，我一愣，直起身子呆呆地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我才反应过来：“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贺先生额头上的汗已经被擦去，他淡淡笑了笑：“从静伯到贺公馆来我就知道了。”
　　“是因为调查过了吗？”我问道。
　　贺先生显得有些尴尬，说道：“以前我到过你们老家，还听过你唱戏，所以，有见过他。”
　　我很惊讶，没想到竟然是这样：“可是你就不怕静伯来加害你吗？”
　　“之后我有再调查过一次，静伯的确没有什么企图。而且其实……”贺先生略显犹豫，但还是说道：“其实那时候我是去和孙巍见面的，之后正巧看了你一场戏，也在之后了解了你一下。不过那天你和吴右尉大婚是孙巍通知我的，本想是不是要去救你，结果在半路上竟然看见了狼狈不堪，手上还留着血的你，之后我就把你带到了上海。”
　　贺先生将一席话说出来之后，显得舒畅多了，我也自然没有想到，当初我只是以为运气好在半路碰见贺先生的，却没想到那之前他就认识我，而且那时候就受他照顾了，所以也怪不得，他还是很清楚静伯的，然而他没有拆穿静伯也是不想他难堪吧。
　　“那和静姨的事情，你都是之后查到的？”我问道，贺先生则点了点头。毕竟那时候静姨已经在上海了，只是为什么他查到之后还要装作不知道呢：“那为什么你对静书要限制时间还有，为什么你装作不知道呢。”
　　“阿姨对我像是真正的亲人，所以我想，再多享受一会儿这样的亲情。”贺先生的神情有些落寞，像极了一个没人要的孩子。
　　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没想到到头来，贺先生什么都知道，反倒是没有拆穿我们。
　　“你就这样去英格兰，不等韩朗了吗？”贺先生有些遗憾地问我，我摇了摇头回道：“是我一直太执着了，再说，现在也于事无补了。”
　　“清菡。”贺先生很认真，看着我：“你得去追寻，明白吗，现在这样的你不是你，沈清菡不会这样放弃的，不是吗？”
　　“可是……”
　　“别可是了，直到登船前你都有选择的权利，那时候你也应该放心，有静伯和静姨，静书会和董文回去的。”贺先生似乎也把静书的脾气给猜透了，我不禁笑了出来。
　　“谢谢你了，可是我已经考虑清楚了。”我回道，贺先生只是耸了耸肩。
　　“对了。”该说的都说了，能解决的也都解决了，这样想着便准备出门，不过临走前还是和他说了声：“有些事情，你也不要自己扛着，保重自己的身体最重要。”
　　我回过头去看了眼贺先生，他笑了笑，带着一丝苦笑和深深的无奈。
　　
　　
　　第62章　原点
　　上海滩上有人说，尾田池在一次宴会里被炸死，而谢子衡也正巧在那个宴会里。硕大一个百人会场被炸得面目全非，仅仅是逃出来了两三个人而已……
　　然而也有人说，谢子衡临时改了行程，并没有在那个场地里；也有人说，谢子衡其实就是当初的韩家公子，这爆炸都是他和地下党一手策划的，但是最后他选择了同尾田池同归于尽。
　　同归……于尽吗……
　　为什么你就一定要用这么决绝的方式，来换回这样的一切。
　　我坐在床边，床上放着木箱，旁边是早就拿出来，却迟迟没有被我放进箱子里的衣服。
　　“清菡，衣服理好了吗？”张妈的声音在房门外响起，我回过神来，急忙把床上的衣服收进了箱子里：“好了，马上就好了。”
　　“哦哦，没事，我就问一声，待会要出发了我再来叫你。”张妈应声道，随着走廊上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我也好似松了一口气，往后靠在墙上。
　　我心里还是不想离开这里的，因为我放不下，放不下这里的一切，无论是开心的，亦或是痛苦的，我都放不下，这里承载了我太多的记忆，包括让我成长的那个七年。
　　从一开始来到这里，大概我的日子就不再平静了。动荡年代，我的故事是这样，而别人的故事，又会比我好到哪里去呢。
　　“喵~”
　　脚下毛茸茸的感觉，我会心一笑，把这个小东西给抱了起来。最近事情太多，害得我把它都给忘记了。
　　“你也不舍得离开这里吗？”我把它抱在怀中，轻轻抚着它的毛。
　　“喵~”
　　它轻轻叫了一声，我笑了笑，回想起当初它被韩朗救下来的时候，是那样小巧，现在都已经长这么大了。
　　哎……当初当初，人不就是因为一个最初么。
　　“哒。”
　　阳台上传出一记轻微的声响，我松懈下来的神经又紧绷了起来。
　　小猫懂得似地从我身上跳下，我起身往窗边走去，先是在门后大致看了看窗外，似乎没什么危险。推门走到阳台，也是没有异样。
　　最近想得太多，精神紧张了吧。
　　转身刚想要进房间，却看见小猫在正对着我的地方弓起了背，面目狰狞地朝我这里厉叫了一声。
　　怎么回事……
　　我猛地转过身，一个人影撑着阳台的扶手侧身翻了上来，稳稳地在阳台上落地，抬头看向我。
　　“你。”我一愣，瑞华怎么会在这里，难道……
　　我转身跑向房门，可脚还没踏进房间，就被他牢牢地反扣住了双手，将我抱在怀里，攀上阳台的围栏。
　　“喵！”
　　小猫一声历叫朝瑞华腿上扑过去，死死地抓住了他。
　　“嘶。”瑞华皱紧了眉头，用力将小猫甩了出去。
　　小猫在冰冷的大理石上慢慢停了下来，我挣扎着想从瑞华手里脱险，却没想到双手被他抓得更牢，我抬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瑞华撇了撇嘴角，垂下眼帘。
　　“瑞华……”
　　我刚想开口，他却直起身子朝离我这里最近的一颗树跳了过去。我心里一慌，他却稳稳地靠住了大树。
　　我闭起嘴不再说话，当初瑞华在大院的时候原本练的就是武生，有些底子在，而且现在看来，他已经被尾田池训练得有专业打手的资本了。况且他现在的样子……我肯定已经说不动他了。
　　等等……尾田池不是已经被炸死了吗，那他是要……
　　翻出围墙后，瑞华带我径直跑了出去。耳边呼呼作风，一个翻身，我已经被瑞华倒挂在了他的肩膀上，被他背着跑了几步，我的胃已经被磕得难过极了。慢慢睁开眼睛，眼前视线抖动的厉害，胃里的感觉也是越发明显。
　　他的脚上……
　　抖动的视线里忽然出现了一两滴鲜血，我便想起刚刚小猫抓住了他的脚，估计是那时候被拉上的，如果是这样，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发现这个血迹，然后找到我。
　　看着地上变成了高低不平的砖块路，瑞华一转身速度便渐渐慢了下来，我趴在他的背后，听着他打开了一扇木门的声音。
　　“回来了？”
　　我心里一紧，果然是王丽鹃的声音。
　　“是啊。”瑞华终于发出了声音，随着他这一句话，我被放在了一张椅子上。
　　“好久不见啊。沈清菡。”
　　“你……”
　　刚刚睁开眼睛，我的眼前就被一张脸给挡住了视线。
　　“怎么？吓着了？”王丽鹃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原本美得不可方物的脸上，竟然是一条条被小刀划伤的伤口，布满全脸……
　　“这还不是拜你所赐？沈清菡？”王丽鹃阴笑了两声，让我觉得毛骨悚然，她直起身子看了瑞华一眼，便转身离开。
　　“你把我弄到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