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戏梦 作者:柠心(晋江2012.08.14完结,旧上海)

　　“你把我弄到这里来想干吗？”我开口问道，王丽鹃的停住了脚步。
　　“干吗？”王丽鹃笑了笑，转回身子：“我被尾田池给弃在了这里，你却正和贺远办着喜事，我被仇家追杀，弄得脸上成了这般，你却现在要远渡重洋逃离战难，太不公平了……”
　　我一愣，王丽鹃随即冲到了我的面前，双手撑着椅子的扶手，俯身朝我逼近：“所以，你说，我想做什么？”
　　她的话是一字一句地从嘴里咬了出来，我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完全只剩下了仇恨。
　　“其实你放心好了，我只是想要挟贺远给我点钱，好让我不再过成这样罢了。”王丽鹃起身，低下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但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我可什么都不能保证了。”
　　我将头撇到了一边，听着王丽娟大笑着离开这间屋子。我心里却是颤抖着，没想到最终竟然变成了这样。
　　“哒哒哒。”
　　我抬头看向坐在一旁的瑞华，他若有所思地用手指敲打着桌面，却不说话，气氛沉闷地让人压抑。
　　其实整件事情里最无辜的就是瑞华了，原本平淡的命运，被我们搅得七零八落。但也有可能从他跟着王丽鹃在大院消失的那天起，他的命运就被王丽鹃牢牢锁住了，动弹不得。
　　我一直以为瑞华变了，的确，他是在性格上变了不少，可惟独对着王丽鹃的感情丝毫没有变，还是这样的痴迷。
　　“放心吧，这次我们只要钱，不会伤害你。”瑞华开口说道，不知道算是承诺，还是歉疚。“我早就告诉过她，尾田池那不能轻易去，她不听，最后还是毁了自己。”
　　“能有你在，她怎么算是毁了。”我说着，瑞华偏头看了我一眼，然后笑了一声：“你好像还是没有变。”
　　“怎么可能，七年了，能变的都变了。”我也跟着笑道，是啊，七年了，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变，一切早就沧海桑田了。只是我觉得王丽鹃傻，有这样一个从未对她变过的人在身边，竟然还不满足。
　　“是啊。”瑞华感叹似地回了我一声：“可是她不觉得，她只觉得她毁了。”
　　我不再出声，王丽鹃自始至终都不曾喜欢过瑞华，但如果她现在单单只是利用，未免也太心狠了一些。
　　“这是……”王丽鹃走了出来，盯着地上的血滴看着。
　　“啊，大概是我，刚刚被猫抓了一下。”瑞华抬起脚看了一眼，几道血淋淋的印子。
　　“怎么这么不小心？快点包扎起来！”王丽鹃皱紧眉头，转身进屋拿出了纱布和剪刀。
　　正在我想着，王丽鹃还是很在乎瑞华的时候，她却忽然开口：“这个他们会追到这里来的，快，你自己包扎好，待会我们就要走了。”
　　我偏头看向瑞华，他苦笑着为自己包扎好伤口，若无其事地将东西放到了桌子上。
　　可他的心里，是不是滴血得厉害。
　　“走吧，不然待会他们说不定会找过来的。我现在已经不能冒这个险了。”王丽鹃接着让瑞华带着我，自己打开了大门。
　　“现在就想走了？”
　　我会心一笑，贺先生的声音听起来胸有成竹，可还未等我反应过来，王丽鹃已经拉住我，而我的脑门上，也被一把枪给抵住了。
　　“别靠近我，不然她就死定了。”王丽鹃带着我往屋里走去，瑞华随即跟着走了进来。
　　绕过几个弯之后，王丽鹃把我推给了瑞华，自己推开一扇门，带着我们朝小路跑了出去。
　　跟着她跑了一会儿，她便走到了一处废弃的建筑里，我定神一看，这里好像就是之前我被尾田池掉包的地方。
　　“你跑不掉的。”我开口说道，王丽鹃没有回我，只是侧身瞪了我一眼。
　　“怎么可……”
　　“说得没错，你跑不了了。”贺先生的身影出现在小路尽头，王丽鹃紧咬着牙关，刚想转身，身后却也围上了一群贺先生的手下。
　　“放了清菡。”贺先生沉声命令道，王丽鹃一声冷哼，朝贺先生说道：“贺远，你给我东西我就放了她，不然你别后悔。”
　　“丽娟！！！”我心里一惊抬头看去，贺先生身后竟然出现了静伯、董文甚至还有静书和静姨。
　　“你们来干嘛？”我开口问道，心里着急极了，他们难道不知道这里很危险吗。
　　“清菡，我知道嘛，但是爹一来董文就来了，我也想来了，后来觉得把阿姨留在那里不好，就干脆一起来了……”
　　“够了！”王丽鹃出声阻止静书解释，董文立即把静书藏到了自己的身后。
　　“好，你要什么条件，先放了清菡我就给你。”贺先生退了一步，想来他也不想一开始就伤害王丽鹃的性命。
　　“哼，你以为我傻？万一我放了她你食言，我岂不是倒大霉了？”王丽鹃丝毫不肯退让。
　　“不可能，先放了清菡。”贺先生的脸色甚是阴弩，气氛紧张到一触即发。
　　“哈，那我既然都是死，还不如拉个垫背的。”沉默了一会儿，王丽鹃垂下手来，忽然看开似地说了一句，偏头对身后压制着我的瑞华吩咐了一句：“杀了她。”
　　“你敢！”贺先生一声令下，我们身后的手下都拿出了手枪。
　　王丽鹃回身看了眼身后，轻笑了一声：“你看我敢不敢。动手！”
　　话说着，瑞华的右手便逐渐靠近我的喉咙，我忽然想起当初第一次看见他杀人时候的样子，便是把人掐死。
　　我闭上眼睛，等着他动手。
　　“对不起，我办不到。”瑞华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一愣，随即睁开眼睛。
　　瑞华的右手已经垂了下去，沉着声音说：“我所做的一切，原本都是为了你。但是你刚刚，太让我觉得……所以我已经不想再杀人了，我讨厌，这样的我。”
　　我的双手忽然松了下来，趁着这个空挡我本想逃回去，却看见瑞华从身体里拿出一把匕首。
　　“瑞华！”我喊了他一声，却已经来不及了，刀光一闪，匕首深深地刺进了瑞华的身体里，而瑞华，却是笑着的。
　　是不是在最后一刻，他看见了七年前那个耿直善良的自己？
　　“瑞华……”王丽鹃看了一眼瑞华的身体，朝我瞪了一眼，我深知不好，准备逃过去的时候却被王丽鹃用枪顶住了身体，拉回了她的身旁。
　　“丽娟，不要再做傻事了，放了清菡吧。”静伯朝王丽鹃这里吼着，怒目圆睁，好似当初批评我们没有唱好戏一样。
　　“静伯。”王丽鹃失魂落魄：“你知道什么啊，她抢走了我多多少少的东西，现在、以前，对，还有我的母亲……”
　　“小玉的死根本不怪清菡！而且小玉本身就欠了清菡的！”
　　我一怔，看向静伯，而手臂上也被紧紧地捏住了。
　　“爹你……”
　　“别吵！”静伯上前一步，说道：“小玉当初怀了你的时候到了戏班，生下你后就一直沉迷吸着鸦片，几乎把整个戏班都要给掏空了！若不是为了能让戏班里的人活下去，清菡父母又何必到上海去唱戏！之后又怎么会掉落山崖！你说啊！”
　　“不……不会的！”
　　我听着他们互相争执，心里却是空得一片寂静。我的父母……怎么会是这样……
　　“那也是她把我妈给害死的啊！”王丽鹃依旧不罢休，静伯摇了摇头，又上前几步：“你仔细想想，当初你嫉妒清菡做了些什么事情。小玉的确是为了救落水的清菡而死，但是清菡为什么会落水你给我想想清楚！为什么！”
　　“什么……”王丽鹃垂下手，我跑到了一边，整个思绪太过混乱，所以玉姨是王丽鹃……
　　“不可能……不可能……”王丽鹃嘴里不停默念着，我看了一眼静伯，示意他快些回去。
　　“我不管！这些都是沈清菡的错！都是她的错！和我没关系！”王丽鹃的情绪激动起来，拿着枪的手不停乱晃着。
　　“嘭！”
　　手枪忽然走火，而枪口正对着静姨，我心里一惊，刚想朝那里跑去静伯却已经挡在了静姨的身前。
　　“唔。”
　　整个世界都好像安静了下来，我愣愣地看着倒在血泊里的静伯，他身后的静姨目瞪口呆，随即一行泪从静姨的眼眶里慢慢流了出来。
　　“静武……”原本扶着静姨的静书被董文牢牢抱在怀里，而静姨则看着静伯的尸体慢慢走向前去。
　　静武……？静姨恢复……记忆了？
　　“静武……”静姨捧起静伯已经毫无生气的脸，死死抱在了自己的胸口：“你怎么，怎么不再多等一会儿，我躲得开啊，躲得开啊……啊啊啊啊……我躲得开的。”静姨的泪水一滴一滴掉落在静伯的脸上，感觉静伯，好似也哭了一般。
　　静姨终于记起来了，可是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我眼前也是一片模糊，我转身看向王丽鹃，她显然已经呆住了，愣在了原地。
　　“嘭！”
　　“嘭！”
　　两记枪声忽然响起，我一愣，一枚子弹笔直射入了王丽鹃的脑门，而同时，另一枚子弹，从她身后也射了进来。
　　王丽鹃直直地看着眼前，应声倒地，我随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
　　怀森？！
　　我一愣，想着之前秋子对我说过，王丽鹃好像，喜欢怀森……而她最后，却是被怀森杀死的？
　　这一枪是怀森发的，那另一枪是……
　　我转身往身后的建筑上看去，却什么也没看到。
　　难道是……难道是他吗……
　　“贺先生？贺先生？”我闻声转头看去，贺先生又死死地捂住了肚子，他身后的手下手足无措地叫着他。
　　“快，快送医院……”我朝他们吼着，今天已经发生了太多事情了，我不想再有人出事，不想……
　　
　　
　　第63章　答案
　　不要有事……千万不要有事……
　　我独自一人在检查室门外等着，心里一遍又一遍地祈祷着。
　　刚刚将贺先生送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疼得昏死了过去，这不仅让我，也让他的手下大惊失色。为了不让他们更加慌张，我也只好装作冷静，吩咐一些人去帮帮董文、照顾静书她们；一些人去贺先生的公司找何小姐；一些人则去公馆将张妈接过来。
　　结果到了最后，这里就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我的心里其实很害怕，等到他们全部离开之后，我几乎是瘫坐在了医院的长椅上。
　　相比每次看见韩朗受伤的心痛，对于贺先生我更多是一种愧疚以及，恐慌。我不知道我可以给他什么安慰，因为我能给他的东西实在是太少了，或者说，我根本没有办法给他。
　　可是我真的不想要他有事，他帮了我这么多，他不应该是这个下场。所以我只能在那里，一遍又一遍地祈祷。
　　“夫人！夫人！”医院的走廊上出现贺先生手下的声音，我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然而朝我跑过来的，却只有贺先生的手下。
　　“张妈呢？”我皱眉问道，这个时候张妈会去哪里？
　　贺先生的手下摇了摇头，伸手递给我一个信封：“这是我在张妈的房里看见的，那时候她就已经不见了。”
　　我接过信封，上面的确是张妈的笔记，拆开之后，是满满的一张信纸，而我心里却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清菡：
　　张妈希望是你看见的，因为有些事情，我只想对你说。
　　第一次见着你，我就好像再次看见了苏恒，一样的性子。虽说她不是我亲生的孩子，但是她聪明伶俐，又很体贴我，尤其是在我丈夫被捉去当了壮丁后，她更是给了我不少的慰藉。
　　所以我几乎是把我自己所有的心血都放在了她的身上，可是之后的一天，她竟然就这么死了。
　　那时候我真的是一点儿也不想看见韩朗，因为我觉得就是他害死我孩子的，如果不是他同意苏恒出去，苏恒就不会死。
　　然而之后贺先生让我进了贺府，我原以为他是看在苏恒的面子上，却没想到，之后尾田先生告诉我，就是他杀了苏恒的。
　　刚知道这件事我怎么也不肯相信，直到一次苏恒的忌日贺先生喝得多了，失口说他对不起苏恒，我才相信。
　　所以我接受了尾田先生的提议，在给贺先生的饭菜里下药，他给了我一大包药粉，我每次就放这么一些。
　　算了算时间，他发病也是差不多的事情了，虽然他真的是很相信我，我也很感激，但是我真的没办法原谅他……】
　　看到这里，我再也看不下去，将信纸攥在手里捏成了一团。张妈怎么会这样，太轻信别人了吧，为什么不来问问我？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用这样的口气来告诉我她有多无奈，我根本就不想听。
　　也难怪，那次我在厨房撞见她，她这么慌乱，还有一次早上她连给贺先生的早餐都没拿住。
　　将手里的信纸扔进了医院的垃圾桶里，贺先生的手下似乎也发现我心情不好，便安静地呆在了一边。
　　若不是贺先生这么相信张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