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逆





  室内沉寂半晌,双手撑额的成大业,突然闷声开口。
  「我还有物证。」
  「物证?」
  「妈的,这实在太娘娘腔了!」他咒骂一句,抬起头来,咬牙慎重警告。「我告诉你,你要是跟别人提起的话,我是不会承认的!」
  可恶,原本他是不想让她知道的,但这次再没搞定,恐怕她一辈子都不会相信他!
  向柔满脸狐疑,却看见他突然起身,从腰后的口袋里,掏出一条白色手帕,满脸不情愿的递到她眼前来。
  「这是什么?」这算是什么物证?
  他咬紧牙关,神色窘迫,像是拿出这条手帕,比要他的命更难过。
  「手帕,」他咬咬牙,终于咽下男性自尊。「你的手帕!」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像是惊天炸雷,让向柔陡然僵住了。
  那的确是她的手帕。
  她认得手帕上的花纹,更认得手帕的角落,那个她亲自绣上的英文缩写。她记得这条手帕,早在高一升高二的那个暑假,为他止血后就不见踪影了,原本以为,他该是随手扔了,却万万没想到,他会保留到如今。
  「你、你一直带着?」她讶然开口,不敢置信的抬头看他。
  成大业黝黑的脸,竟然红得像是火灾警报的响铃。
  「不行吗?」他眯眼闷哼。
  「你这十年来,一直都随身带着吗?」瞧他方才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向柔忍不住再问。
  「你不爽啊!」成大业一张脸比火还烫,有些恼羞成怒。
  向柔眨眨眼,看看那条已经被洗得很旧的手帕,再看看眼前这个高大威猛的男人,粗大的指尖拎着那条手帕,显得不协调到极点。
  他竟然随身带着这条手帕十年。
  十年——十年——他随身带了十年——一个大男人,随身带着女人的手帕,带了十年……
  一股热气咕噜噜的滚上喉间,她双肩颤抖,下一秒钟再也忍耐不住。笑声滚出红唇,还愈笑愈大声。
  可恶,他就知道!
  成大业万分不爽的眯眼抱胸,见她还是笑个不停,笑到整个人都趴倒在床上了,双肩还直颤动。
  「喂,你笑够了没?」他跛着脚,倾身跪到床上,却发现她笑着笑着,竟然开始哭了起来。
  乍听见她的啜泣,他还以为自己听错,等他伸出手,将那纤细的身子拉坐起来,才发现她哭得像个泪人儿,泪水像是小雨似的,哗啦啦的滚下粉颊,他不悦的怒火灭了,立刻就慌了手脚。
  「喂,怎么哭了?你——你别哭啊!」
  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一双手停在空中,伸也不是,缩也不是,最后还是忍不住将她拉入怀中,笨手笨脚的拍拍她的背。
  「该死,你别哭了,我不是故意要闹得这么大的,你别哭了——」
  她双手紧紧揪着他橘红色的制服,依然泪流不止。
  「你别哭了。」他抱着她,下巴抵着她的小脑袋,安慰的轻轻摇晃。
  温热的男性气息,紧紧包围着她,洗去最后的怀疑。
  一直以来,她总是在害怕,胆小得不愿意承认自己爱他,怕一旦开口承认,就会失去某些优势。所以,她死命反抗,努力抵挡,不敢去爱他,而那场误会,更是让她整颗心几乎碎了——
  如今,误会冰释,她不但明白,他是无辜的,还发现他对她的情意,竟是那么的深、那么的重……
  「嘘,别哭,我爱你,真的。」醇厚的嗓音,抵着她的发,震动了她的全身,那声音里饱含着保证与真诚。
  「我只是被逼急了,你相信我,我是认真的,从来不是在玩弄你。我不是故意要搞那么大的,但是我好说歹说,你都不信,我只能找大家来替我作证。」他还以为,她是因为他劳师动众的举动,气得哭了。从小到大,他没见过她掉过一滴泪,见她现在哭得这么厉害,他的心都疼了。
  向柔双肩颤动,尽情哭了好一会儿,好半晌之后,才在他的安抚中慢慢平息下来。
  见她似乎没那么激动了,哭声渐渐转为啜泣,他忍不住一边拿面纸给她,一边诱哄道。
  「小柔,我真的是爱你的。你看,你要我戒菸,我也戒了,这几年之间,我连一根菸都没抽过。你说你不喜欢公共厕所,我就没再交过女朋友,为了怕弄痛你,又不能『实际演练』,只好看A片研究。你哥嫌我是混混,觉得我只会靠父母,没成就,我卯起来考上警察大学,现在虽然不是消防局长,好歹也是分局小队长——」
  他说到这里,偷偷低头瞄了她一眼,虽然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好像也没生气的迹象,还乖乖的窝在他怀中,他清咳两声,厚着脸皮继续说。
  「咳嗯,所以,看在我这几年那么努力的分上,你——」怀里的小女人一动不动,他紧张得手心冒汗,窗外却在这时传来呼喊。
  「老大,搞定没啊?」
  成大业暗暗咒骂,抓起一旁枕头,恼火的就朝窗外丢了出去。
  「哇,什么东西?」有人惊叫。
  「枕头啦、枕头!」
  「看来是没搞定的样子。」
  「可是怎么那么安静?」
  「阿忠,不然你上去看看。」
  「为什么是我?阿诚就在车顶了,叫他偷偷过去瞄一下啦。」
  听到窗外那连串交谈,成大业翻了个白眼,想去窗口吼几声,叫他们安静下来,却又不想离开向柔。
  窗台外头,慢慢探出一颗脑袋,阿诚小心翼翼的伸长脖子,往里头探看,想观察「最新进展」。成大业连忙抬手,往旁猛挥,示意他闪远点。
  眼见老大有美女在怀,又一脸凶恶的表情,阿诚立刻聪明的缩回脑袋瓜,还朝下头猛打手势,要大伙儿稍安勿躁。
  外面安静下来,成大业松了口气,试探的再度开口。
  「小柔?」
  「嗯?」她吸吸鼻子,脸还埋在他怀中。
  哇,应声了耶,好感动。
  而且,她是不是没哭了?
  成大业偷偷再瞄一眼,下颚紧绷,既然「最后武器」也用尽了,他决定快刀斩乱麻,尽速解决一切,趁着向柔十年难得一见的温驯状态,快快把藏在心中数年的渴望说出口。
  他清清喉咙,紧张的重新开口。「看在我这几年那么努力的分上,你可不可以嫁给我?」
  「为什么?」她哑声开口。
  「什么为什么?」他呆愣回问。
  「你为什么……」向柔抬起头,用哭红的眼看着他问:「想娶我?」
  见她哭得两眼通红,他拿着手帕:心疼的拭去她眼角的泪痕。「当然是因为我爱你啊。」
  「因为我是模范生吗?」她哽咽再问:「那如果我不是呢?」
  「什么意思?你是模范生没错啊?你问这什么鬼问题?」
  「如果……我没有你想像中那么好呢?」她声音沙哑,鼓起勇气开口。
  「什么想像,你就是你啊,我喜欢的就是这样子的你。你哭傻了啊?还是发烧了?」他皱起眉头,忍不住伸手摸摸她的额头。
  他直率的回答,却又让她掉下泪来,一张小脸哭得泪花花的。在她冷淡的面具下,她其实是胆小的,所以才会固执的不敢相信他。
  「怎么又哭了,拜托你别哭了。」他替她擦着泪,一边哄道:「别哭了,你是不是模范生有什么关系?我还是万年留级生咧,你不嫌弃我,我就要谢天谢地了。」
  听到这句话,她忍不住破涕为笑。
  「对嘛,笑一笑多漂亮。来,乖,说你愿意嫁给我,让我养你一辈子。我可是『有口皆碑』,人人『用过都说好』!」他嘻皮笑脸的开着自己玩笑,拿邻里间对他的赞誉,当作是「品质保证」。
  清澈的眼儿望着他,她哑声开口,红唇吐出一个字。
  「好。」
  一个女人还能期待更多吗?她是如此感动,心中溢满暖流,过往的种种闪过脑海,原来曾经有的酸涩,都是为了酝酿如今的甜蜜。
  高大的男人,因为过度狂喜而呆住了。他屏住呼吸,瞬间无法动弹,不敢相信耳里听见的答案。
  「我愿意。」向柔含泪微笑,伸手攀着他的脖子,抬头吻了他一下,哑声重复:「我愿意嫁给你。」
  那个吻,以及那句话,像是解除他僵硬石化的魔咒,他脑袋发热,握紧她的纤腰,把她拉得更近,激动的追问。
  「你说真的?」她答应了?她要嫁他?!
  「嗯。」向柔点头,说出应答的红唇,立刻被饥渴的薄唇封缄。
  他激狂的吻着她,在她唇上印下烙痕。热情比山火延烧得更快,他吻得更深,因为她生涩的回吻而呻吟,要不是楼下隐约又传来人群的喧哗,只怕他会直接把她压倒,一路进行下去,把爱做的事全部做完。
  强逼自己往后退开,成大业喘着气,抵着她的额头,却发现她的手,不知何时竟探进他上衣里,留恋的抚着他的胸膛。
  嘿嘿,看来,那一晚他的「表现」的确很好,才会让她「食髓知味」。
  他抓住她不规矩的小手,笑得面有难色。
  「老婆,我已经改邪归正,好不容易在邻里问,有点好名声,你总不希望我们又被人抓奸在床吧?」
  「谁是你老婆?我还没嫁呢!」她羞得整张脸都红了,推开他要走,却被他从后拦腰抱住。
  「当然是你啊!」怕她又反悔,成大业忍着脚痛,赶紧抱着她一转身,来到窗户,边朝楼下大声宣布。
  「向柔答应要嫁我啦!大家记得明天来喝喜酒啊!」
  「成大业!」她羞窘得粉脸通红,拍了下他的胸膛。「什么明天喝喜酒?你疯了,放我下来啦!」
  楼下的阿忠笑着喊。「对啊,老大,明天会不会太快啦?」
  「什么太快,我都等了八年了,够久了好不好,明天刚好是良辰吉日啊!」
  「成大业,快放开我!」向柔羞得满脸发烫,直想躲回房间。
  他浓眉一挑,黑眸锁住那张小脸,耍赖的开口:「不然这样,你再说一逼你愿意嫁给我,我就放你下来,省得你翻脸不认帐。」他嘴上在笑,下颚却有些紧绷。
  那双黑眸中的紧张,只有她看得见。她这才发现,原来这个顶天立地、天不怕地不怕的男人,竟会因为她而不安。
  他怕她反悔,怕苦等的一切,又会有变数,所以才强逼着她,要她在众人面前许下承诺。
  向柔喉头一梗,忘了楼下看戏的众人,伸手轻抚那张黝黑的俊脸,勾着他的颈项,再度献上香吻,用行动证明对他的允诺。
  成大业先是一愣,随即露出笑容,意会了她的心甘情愿。他狂喜的捧起那张小脸,当着所有人的面,亲吻他的准新娘。
  楼下看戏的乡亲父老和消防队员们,见到这皆大欢喜的结局,纷纷发出鼓噪声,又是拍手、又是口哨,人人脸上都是欣喜的笑容,乐得见这对冤家,终于成了亲家。
  「好耶,嫂子!」
  「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成大业心满意足的吻着向柔,然后退了一步,关上窗户、拉上窗帘,隔绝众人的视线,抱着她回到床上,用最热烈的情意,吻着她、爱着她。
  经过了这么多年,她终于是他的了。
  楼下的人声由鼓噪,逐渐转为安静,人群终于散去,床上的一对人儿却毫不在意,沉溺在最甜蜜的世界中,用行动诉说最真挚的情意,以及此生不分的承诺。
  树梢上的蝉鸣悠悠,夏日的阳光依旧暖烫。
  这个飘散花香、人情浓郁的小镇,又添了一对佳偶。
  【全书完】
  编注:
  ㈠想知道向荣与欧阳欣欣的另一则爱情故事吗?请看采花205《欣欣向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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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记
  柔情万种  典心
  这本的书名,叫做《叛逆》。
  叛逆。
  什么是叛逆?叛逆是什么?什么样的行为,才称得上是叛逆?是跷课、是留级,是到处找人单挑,把邻近的流氓恶棍全打得趴下,还是高中毕业那一晚,就躲到山上乱来?
  噢,不不不,这种行为都太小儿科了!
  最终极的叛逆是什么呢?那就是——来,奏乐!锵锵锵锵锵锵锵锵……不、交、稿!让套书开天窗、让套书三缺一,哇哈哈哈哈哈~~
  砰!
  圣堂教母飞踢侍候,绣花鞋正中阿心仔胸口,把胖鲸鱼凌空踹出几丈远,还亮出三十六把厨刀,一路磨刀霍霍,追着胖鲸鱼猛砍,狰狞的表情、俐落的刀法,直追「追杀比尔」的邬玛舒曼。
  圣堂教母:去你的敢不交稿!花了我这么多时间,叫我陪你去消防队拍照、调戏消防员,连累我一起被列为黑名单,现在居然跟我说不交稿!
  呜呜,不要砍我、不要砍我,人家错了——呜啊——但是——但是——圣堂教母,那天调戏消防员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