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痒化报告 作者:二木茶叶(晋江2014-09-03完结)





  “于是你倒怕了?”秦国统将几尾鱼抛远,摇摇头,眼角有服老的痕迹,“大概是年纪大了,心态也变了。”
  “或许不是心态变了,而是心宽了。握不住的沙渗了水就能揉圆搓扁,想必老爷子现在想的是既然养在桶里讨不了好,不如让它活在海里。”
  只是这片海,几个月的时间,不知道够不够。
  半晌后,回答钟磬的,是刺耳的雷声雨声。
  水,这不就来了?
  大雨滂沱,下得另一头的简默也有点忧愁。
  此时她已经吃完炒饭,收拾好厨房,正拿着书在看,冷不防一道雷声轰隆而过,惊得她掉了手中的笔。
  雨声、雷声加上家里鸦雀无声,简默犹豫着,还是起身把书房所有的灯都打开了,转身之际发现门外光线昏黄,果断又把门给锁了。
  是的,简姑娘不怕毒蛇猛兽,面对人造恐怖也向来面不改色,唯恐夜来雷雨声。
  简默正想发条短信询问归期,没想到,手机屏幕显示钟磬来电。她大喜,点开,那头传来动静,却是一道深刻到她骨子里的女声:“钟磬,要帮你拿衣服吗?”
  简默一愕,愣在椅子上半天没动,手机又陆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衣料摩擦声,又像是……
  “滴滴”,最后是忙音,她放下手机,才发现是自己切断的。
  下雨天、秦家、青梅竹马……时间地点人物关系都全了,再脑补一段充满旖旎的奸/情对话,敢不敢再血腥一点?
  “砰哒”,“砰哒”,室内有声清脆。
  心烦意乱的时候,简默就喜欢听钢笔盖的这种开合声。在与桌子上的书对视数秒后,她起身往外走。
  简默真不是去捉奸,她太了解钟磬的人品。她呕的是可能存在的精神出轨,又或者这几年,某人的精神压根没上正轨。
  要说去哪,她也不知道。两边大家长是断然不能找的,本打算去找明霏,又意识到现在明霏非独居,只好放弃。
  于是,瓢泼大雨中一把伞,伞下一个黯然失魂人,继续散步。
  十一月的早秋天,加上雨借风势,简默穿着单薄的衬衫走了大段路,终于停在某冷淡的路灯下,抖了一抖。飞溅的雨水依旧呼朋引伴,恣意乱窜。
  怎么这么不乖呢?
  简默哀怨地看着湿润的鞋面,然后经由帆布鞋看到了脚边的……一窝猫。她一惊,旋即蹲下身,挪了挪伞,第一时间为小猫撑起一片晴天。
  说一窝其实也不准确,因为统共就两只。猫儿们显然被淋了很长时间,身上的毛已经被浇成N撮,因为盒子积水,正可怜兮兮地发颤。
  简默将水清光,见两双宝石般的眼睛与她直勾勾地对视,觉得自己应该说点话,于是礼貌性地寒暄:“你们也被遗弃了?真可怜。一般说来,你们的娘都生多胞胎……所以,我猜测是你们的主人在搞计划生育?”
  “噗。”
  说得正欢时,头顶猛然传来一声笑,简默头一歪,看到了这个时间点绝不该出现的人物。
  “总监,你怎么在这?”
  “简助理不如起来说话?”
  “哦。”简默点点头,从自己的伞中钻出,起身钻入陆祈晏的伞。
  来人这才拿手一指,“我听说那家的猪脏粉味道不错。”
  简默转移视线,看到那店,血条一下全满,“唔,这家是不错,大肠处理得很干净,分量足,汤料也鲜美。这年头能找到一家不搞生化实验的店很难,五星推荐。”
  “哦?那简助理可否赏脸陪同?”
  简助估量着今晚的饭量,想着能吃小份的,首肯,一转头,看见两只小猫居然昂首朝她虚弱地说喵星语,遂示意道:“总监,不如我们先给它们挪个窝?”
  陆祈晏挑眉,“上次的流浪狗你好像只给了伞和报纸。”
  “上次的流浪狗?什么时候?”
  “你高一。”
  简默快速扫描,扫到了那片积灰的旮旯,然后迅速分析求解:“那时候是雷雨前,天气闷热,在无任何遮蔽的情况下,小狗身上的温度并不高,而初生的狗一般身体较为虚弱,但它没有不适现象;另外,装狗的盒子较整洁,还被放在了隐蔽的位置。上述现象说明那只狗刚被遗弃,主人也没下决心,很可能良心发现来取回狗,不能挪窝。不过当时我有事,也没停留。这次仅根据刚才盒里的积水就能推断,这两只猫是真被遗弃了。”
  果真是C型人,陆祈晏腹诽,随即问:“那你为什么不收养他们?”
  “因为我不能给它们合适的照顾。”
  陆祈晏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而诡异的安静让简默意识到一个更为诡异的问题,“我高一的事,总监怎么会知道?”
  “我在麓市念过高中,巧遇而已。”
  这话说得相当淡定,简默也就淡定地点了个头,没问他为什么知道她高一,然后指了指对面。
  隔街有屋有檐,确实是个好地方。两人迅速行动,陆祈晏撑伞,简默端窝,顶着冷风寒雨过了街。
  “只是,他们还会冷。”换了地方后,简默仍旧不放心,她边说,边将热切的视线投至陆祈晏身上。
  “简助理在觊觎我的外套?”
  一个小助理安敢觊觎上司蔽体之物?简默迅速回答:“不敢。”话落,动手解扣子。
  陆祈晏瞥她一眼,“简助理,你就认定我有怜香惜玉的绅士品质?”
  简默遂笑眯眯地接过递来的东西,“目测之下,总监的外套比我的衬衫厚,仅此而已。”
  于是,一条价值N万的西装成了临时的遮雨棚。
作者有话要说:  

  ☆、你太有才了

  两人口中的小店是麓市的几十年老字号,简默自定居城里,不时会来捧次场。
  老板娘见到简默,亲切地叫了句“阿默”,倒是看到和她同撑一把伞的帅小伙,有些不解,趁陆祈晏找位子之际拉着她问:“和阿磬吵架了?”
  啊?简默被老板娘强大的逻辑惊到,“他是我上司,慕名找来的,我和他是碰巧遇到。”
  “碰巧?这么个下雨天,阿磬怎么舍得让你一个人来?”
  简默呵呵笑,自然不好告诉热心的老板娘,她是因为胡思乱想才跑出来的,只能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闲谈完,简默走至陆祈晏对面坐好。让她意外的是,点单时陆祈晏也没要鸭血。对方大概是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释:“我母亲是基督徒。”
  基督教没什么繁文缛节,但不能吃血这一条作为信徒都要谨守。由于简母也是虔诚的信徒,简默清楚这点,表示了解。
  陆祈晏笑问:“所以,简助理刚才是在散步?”
  简默面带尴尬,“嗯,我比较喜欢下雨天,也喜欢瞎逛。”
  “一个人?”
  她更尴尬了,所幸猪脏粉是现汤现料,两碗香气腾腾的面很快被端了上来,成功让她逃过一劫。
  所谓无知者无畏。让简默没想到的是,更尴尬的还在后头。
  作为洁癖患者,简默排斥一切动物内脏,好在此店的大肠干净且滑溜溜还带点嚼劲,她一向能吃挺多。今天大概是因为先前吃了饭,还没过几口,简默就有点犯恶心。鉴于粮食兼老板娘的心意不能浪费,她有点犯愁。
  就在这时候,陆祈晏睇她一眼,问:“吃不下了?”
  简默点头,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把两个碗挪近,随即将筷子伸到她的碗里,夹光了剩余的汤料。对此,陆祈晏如此说:“浪费粮食可耻。”
  可是,这种暧昧行为对于非亲非故仅是上下级关系的两人,合适吗?
  一贯迟钝的人皱着眉,瞪向仍细嚼慢咽风度翩翩的某人,自动从不该答应陪吃反省到不该去接那通电话,然后迅速回忆与面前的上司相处以来的各种细节。
  终于,大彻大悟!
  简默转过脑袋,没成想和玻璃窗后头的老板娘恰好对上了眼,一股谴责的味道扑面而来。她迅速低头,开始数漂浮在汤面上的大蒜叶,内心悲愤地呐喊:这货哪有那货细嚼慢咽风度翩翩!她犯得着吗!
  事实证明,陆祈晏确实很慢。等两人吃完出来,外头的雨已经停了。
  陆祈晏是开车来的,简默没坐进去,反而站在车旁,莞尔一笑,“我想,总监看过我的档案?”后者不明所以地点头,前者遂作思考状,“我记得档案上的婚姻状况为已婚。”
  原来目的在这,陆祈晏的眼神一闪。今天他会从她的碗里挑东西吃,就没打算什么都不干,至少,得说点什么。
  陆祈晏也笑了,“简默,你面前站着一个暗恋你九年的可怜人,烦请口下留情。”
  一句话,直接拉低整条街的分贝。
  大概以为不够震撼,陆祈晏无视简默凌乱的表情,施施然吐出下文,“如果你忘了,我不介意帮你回忆一下当年你是如何摧毁我的少男心且让其灾后重建长达三年之久的。”
  简默继续愣神,结果在被迫回忆完后,彻底傻了。眼前这个留着黑短发小刘海一身时尚的男人竟然是当年那个带着一打炫色耳钉挑染彩虹色的非主流少年?排除搞笑的可能性,唯一的解释是:男大三十六变。
  “不好意思,学长,我喜欢设计师,首先,嗯,会打理自己。”
  陆祈晏有模有样地模仿起简默当年的腔调,黑眸因为融入了夜幕而更形深沉,“简学妹,我现在是会打理自己的设计师,could U love me?”
  九年的暗恋,再添对象帅气多金有才,正常人不可能不感动。只可惜,简默从来不是正常的正常人。
  “Sorry。”她淡定地抬起左手,比当年的耳钉更亮的钻戒在一片浓墨中成就最刺眼的光芒,“定制、Tiffany、2克拉、VVS级。虽说男人给女人买钻戒不一定是真爱,但买了,基本上傻女人都会被套住。而我,比一般的傻女人更傻。”
  话挺淡的,至少当事人口气挺淡的,却足以让当年吐血三升的陆祈晏这回大吐十升。
  “这次似乎更直接了?简助理,你是料定男人心比少男心坚硬很多?”
  “不。”简默笑成了白莲花,“近几年天灾人祸多,灾后重建也多,我通过后续追踪发现,通常重建的工程都比之前的要浩大宏伟得多。”
  陆大设计师瞪啊瞪,一把潸然辛酸泪,只有七个字可以概括:姑娘,你太有才了!
  末了,助理还是坐了上司的车回到家。
  男人坐在车里,目送着她的背影走远,搁在方向盘上的手缓缓收紧,最终砸在了心口之上。
  东西么,坏了摔摔就好;心脏么,痛了砸砸……更痛。
  倒车,原路折返。屋檐下的盒子上,西装已经不见,两只小猫仍在搐缩身体。
  男人目光耀动,有些不情不愿地拿起盒子,嘀咕:“别感谢我,吃饱了撑的犯贱,专干爱屋及乌的蠢事!”
  另一头,一场大雨加一场告白下来,简默洗完澡就躺床上了。倒是她躺下不久,钟磬也回来了。
  简默闭眼装睡,感觉到来人把她露在被窝外的脚搁回被窝,才进了浴室。她数了无数只浮上沉下的水饺后,浴室门又开了。
  “默默。”不理。
  “默默。”继续不睬。
  “我进去的时候,淋浴门上有水,镜子上有蒸汽。”意思是,别装了,好歹理我一下。
  简默还是无视之,很快,床的另一侧下陷。钟磬长臂一伸,把装死的人揽到怀里,伸手捏她的耳,独有的亲昵方式。
  “在生气?”
  生气?生什么气?她有多信任他,就有多自我厌弃。因为信任,所以她不能质问不能胡闹。可是,她刚才严词拒绝一个出墙邀请的同时,他正和青梅的一家共进温馨晚餐,她能不呕?
  这一想,简默顿时酸得厉害,胃里又有点犯恶心。
  钟磬没再说话,下床取来电吹风,又把简默扶正坐好。很快,呼呼声响起。
  简默耷拉着脑袋,刚才她觉得累,所以没把头发吹干就躺下了,钟磬是不许她顶着湿发睡觉的,会造成头痛感冒之类的毛病。她正想着要不要稍稍抬头,毕竟吹头的话,一直低着头挺累的,结果一阵热风后,冷风堪比阴风阵阵袭来,吹得她当场一个痉挛,露陷了!
  简家姑娘一晚上第二次大彻大悟。
  跟禽兽斗?顶多剩渣。
  跟衣冠禽兽斗?渣也没了。
  跟高智商的衣冠禽兽斗?傻不傻,自行了断啊,亲!
  正当简默在消极和积极抵抗间犹豫之时,一股热度呈排山倒海之势而来,温软的嗓音,近在耳际。
  “怕不怕?”
  “……唔。”
  “我在。”
  “哼。”
  “老爷子的话,我不能不听。只此一次,以后我会先到家。”
  “哦。”
  “睡吧。”
  “嗯。”微顿,“头发还没干。”
  呼呼声再起。
  其实被钟磬伺候吹头是相当享受的事。那颗精密的大脑会测算出怎样的力道称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