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回魂梦与君同





        恐慌到让他感觉不出伤口的疼痛。 
        而他也明白决不能沉溺于这种快感之中,因为快感能够麻痹自己的痛觉,也同样能够稀释过去所发生的一切。 
        那混合了难以理清的爱恨的过去。 
        眉心猛地一蹙,慕容刑甩脱了颜离熙微凉的手,转向宾与怜。 
        「宾卿家没有本要呈给朕么?」 
        他故意询问,同时看见宾与怜传递了个不知所措的眼神给颜离熙。 
        而颜离熙回报的,则是肯定与鼓励的目光。 
        帝王的心突然再次痛了一下。 
        曾几何时,这种温暖的目光只为他慕容刑而流露。 
        刺痛之后则是烦躁。 
        在接过了宾与怜揣在怀里的奏本之后,慕容刑袍袖一甩,对颜离熙喝道:「跪到外面去,没朕的允许,不准起身。」 
        「。。。。。。是。」 
        不知是因为失血还是因为一贯的淡然,颜离熙挽着袖子抹去地上的血迹,然后起身趔趄走向前院冰冷的青石天井。 
         
           
         
        这一夜,宾与怜认识了一位别样的慕容刑。 
        心里虽然留存有阴影,但颜离熙说过的话和临去前的视线给了宾与怜极大的安慰与鼓励。而慕容刑似乎也不再有兴趣扮演一个只顾着风流的皇帝。 
        「照卿家所言,朕发往灾地的粮草在秦江漕渠被人克扣,而邻近寒州城的饥民则被抓去拉纤?」 
        端坐上首,慕容帝收起奏表,他面无表情,宾与怜根本看不出他对此事的态度。 
        「这不是件多大的事,克扣积压,历朝历代多少都有。」 
        天色已有些晚,方才有随侍太监进来点上烛明,宾与怜从开着的门望出去,颜离熙垂首跪在微潮的地面上,只在听见脚步声接近时抬头张望一下,恰好对上了慕容刑灼然犀利的目光。 

        发现了颜离熙的张望,慕容刑故意走近宾与怜,轻薄地撩起一缕发丝,放到鼻端情色地嗅闻。 
        「金木樨。。。。。。」 
        暧昧地吐出熏香名称,慕容刑很满意地看见门外的苍白面容在一个复杂的表情后再度低落。而他就着这个暧昧的姿势,继续低声问道: 
        「你可知道,寒州一带的封邑,可是属于谁人名下?」 
        宾与怜一怔,旋即想起来颜离熙对他所说的话,立刻答道:「臣知道封邑的主人是开山王。」 
        「还好不算是个只知是非不知世故的蠹虫!」慕容刑冷笑出声,「开山王乃是异姓王,因开国功勋而被世祖封王开山,这代单名皓,姓梅。」 
        一天中第二次听见这个名字,宾与怜隐约觉得自己已经处于一个漩涡之中。以前仅仅是站在局部看不见全面;然而现在,印象中只在演义和史书中才会出现的阴谋正慢慢呈现。 

        见到宾与怜若有所悟,慕容刑端起桌上有些发凉的佳茗,无心啜饮,只是拈着盅盖碾着盅沿,发出让人焦躁的声响。 
        宾与怜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回过身来低了低头,慕容刑又问道:「现在还有人在观察秦江的情形么?」 
        「是。」宾与怜应声道,「微臣兄长一直都以商人的身份保持着与漕运官员的联系,且据闻,近日开山王并不在郡内。」 
        「梅皓自然不在郡内,下个月初九是先帝忌辰,他得回京祭拜。」 
        放下盅盏,慕容刑不加掩饰地打了一个哈欠,「天色不早,朕要歇息。」 
        宾与怜一怔,经过方才一番交谈,他心中的芥蒂已消除不少,可现在又听慕容帝提出「歇息」之事,实在让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陛、陛下。。。。。。」 
        看着宾与怜一脸不知所措的红晕,慕容刑又是一声冷笑。虽然一开始自己就是被这种朴质天然所吸引,但不分场合的朴质却也是件让人疲于应对的事。 
        虽然这种天然的感觉,确实与「那人」有着几分的相似。 
        慕容刑不由得收敛起心神,慢慢回忆,虽然「那人」已经离开尘世五年之久。 
        少年青骢千钟酒,放歌九州岛踏浪行。 
        一声轻得无人能听清的叹息后,慕容刑传诏:「命颜离熙侍候朕洗漱。」 
        门外传来随侍太监的应答,之后是一记泼水的声响,再后来宾与怜便看到门被推开,颜离熙浑身湿淋淋,瘸着腿走了进来。 
        「努力伺候陛下更衣。」 
        随侍太监已将皇上沐浴的金丝楠木浴桶抬了进来,注入加有龙涎香粉的温水,然后除了颜离熙外的所有人离开了屋子。 
        宾与怜自然退得慌忙不迭,却又担心着屋内的颜离熙,并不敢走远。于是换成他惴惴不安地守在天井里。 
        屋内银烛摇曳,暗香浮动。慕容刑靠在漂浮着各色药材的浴水里,安逸地闭上眼睛,让颜离熙执起布巾,小心地替他擦拭四肢。 
        颜离熙方才被冰水泼了,只是简单地抹了几下脸面,此刻虽置身于温热的水边,反倒觉得发寒。所幸具有凝神作用的药物似乎让慕容刑的态度和缓了些,不再着意与他作对,倒是省去了一些麻烦。 

        看着颜离熙被冻红的双颊,皇帝在氤氲之中微眯了眼睛。 
        他问:「你可知道,朕为什么会喜欢宾与怜?」 
        颜离熙的动作略微停滞,摇头道:「奴才愚鲁,不知。」 
        慕容刑冷笑:「哼,你知道朕是因为忘不了『他』,宾与怜很像『他』,不是么?」 
        颜离熙哑然。 
        「时间真是一种讽刺的东西。」帝王冷笑,「在遇到宾与怜之前,能让朕回想起『他』的,竟然是害死了他的『你』。。。。。。」 
        在水中转身,带出一片暧昧的水波氤氲,慕容刑伸手触碰颜离熙苍白的面颊,继而用力钳起他的下颚,迫使他扬起低垂的视线望向自己。 
        「朕按你和先王的意愿登基大宝,可这么多年了,朕不会忘记过『他』!。。。。。。作为替代品的你也知道吧,朕永永远远不会成为你们想要的君主,你们让朕埋葬在痛苦里,朕就要你们陪葬!」 

        浓烈的龙涎香氛扑散在颜离熙的脸上,接着是狂乱的、芜杂的啃噬,粗暴地夺取着他的神志,没有任何快感,因为那并不是赐予,而是惩罚,对于一个曾对主上的龙阳之好抵死劝解的臣下最残酷的惩罚。 

        然而只有颜离熙知道,自己真正反对的并不是「龙阳之好」。他只是害怕慕容刑会跟着那个曾经的「同性爱人」一起远离朝廷,远离他与生俱来的权利与责任。 
        然而若是抛却了这些所谓的责任与义务,颜离熙甚至曾经希望慕容刑这一生只爱男子。这样。。。。。。至少能够留给自己一线希望。一线自己这一辈子恐怕都不会说出口的妄想。 

        然而无论是希望还是妄想,一切都已属于过去,现在的颜离熙比谁都明白,自己心中的那人,绝不可能回头来施舍半点的温存。 
         
         
         
        如果说真有地狱的话,那里一定盛开着这般炽烈的红莲火焰。 
        密咂的吻,是为了夺取呼吸和神志而落下;赤裸纠缠的躯体,形成一环禁忌的锁链。 
        虽已被拽入浴盆,但清冽的水却不能起到润滑的作用,剧烈疼痛让颜离熙小由得痛哼出声,下一秒钟展开的双唇又被另一张炽烈的唇堵住,不留一丝空隙的贴合,同时下体熟悉的撕裂在迅速扩张。 

        他想尝试着去配合那粗暴的交合律动,也许这样才能在这片看不见尽头的折磨中苟延,然而身体内部随即产生了异常的酥麻,颜离熙惊恐地发现这种感觉汇集积累了起来,继而开始在身上游走,想宣泄可又没有出口,几乎让他发狂。但他一如既往地没有反抗,就算是感觉到整个人将要从内部燃烧成为灰烬,也只是狠命咬着嘴唇,指甲在坚硬的楠木上扣出一道道痕迹。 

        「朕想过杀掉你。。。。。。彻彻底底地毁掉你。。。。。。不过现在,朕决定放弃,你这个替代品让朕厌倦,朕要抛弃你。。。。。。抛弃过去。。。。。。」 
        窒息的灼热之中,慕容刑浑身投入地律动着,无论重复了多少次这样的交媾,身下的人依旧保有最青涩的回应,这种感觉几乎让他入魔,也正因为他太投入了,所以并没有听见颜离熙的那个轻不可闻的回答: 

        「只要你能保住这一壁江山,我便可以离去。不用再这样痛苦地跟在你身边。」 
         
         
         
        夜色更深沉、更厚重,今天是即晦,月光本就暗淡,竹枝黑蓝色的影子投影在灰白的墙上,留下一个个不安的掌印。 
        大约半个时辰后,宾与怜看见屋里烛影摇晃了两下,一个影子扩大再大,最后变成个疲惫的人走了出来。 
        宾与怜连忙迎上去,感觉到并不沉重的分量在他怀里停留一会儿,又再度消失。 
        颜离熙轻声道:「今晚陛下会住在这里,就委屈你去睡我的房间。」 
        宾与怜急忙追问:「那你呢?」 
        颜离熙已疲惫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用行动来解释。他低头跪回地上,慕容刑对他的惩罚并没有结束。 
        「解之!」 
        宾与怜心中一阵纠结,但那沉默的背影,让他明白劝解不会起到任何作用。 
        后半夜下起了淅沥的雨,一粒粒击打在庭院中颜离熙挺直的脊梁上,同时也敲打在另一个夜不能寐的人心头。 
        好不容易又是一个黎明。 
        天未亮时慕容刑离开了古华轩,一直难以成眠的宾与怜随即奔向院中。 
        就在龙衮拂过的青石路上,他见到了那个已颓然倾在冷雨中的人。 
        「解之!」 
        在波动的情感与凌乱的呼唤间,颜离熙睁开眼,找不到焦点似的呆了好一阵子,才自言自语道:「。。。。。。陛下已经移驾了么?」 
        宾与怜连忙点头。 
        颜离熙这才努力着想要起身,但麻木的双腿使不上力道,幸有宾与怜从旁扶持,才不至于跌回地上。 
        「皇上已走了,解之你快起来。。。。。。」 
        伸手去搀扶,宾与怜发现颜离熙的衣袍已被雨水浸透,轻轻一捏就能滴出水来,冰冷的雨水缠绕在发烫的皮肤上,不好的预兆让他愈发担心。 
        「你受了风寒,我们快进屋去。」 
        二人搀扶着慢慢走回屋内,遣走正准备整理寝具的小太监,宾与怜除去颜离熙湿透的外衣,然后小心地扶他到榻上躺下,接着小心询问道: 
        「伤得严不严重,还有跪了一整夜,有没有觉得什么。。。。。。什么不舒服的?」 
        「我有准备的,与怜不必担心。」 
        颜离熙笑了笑,从膝上取下了绑着的两团布帛。 
        这就是他所说的「准备」,在浸饱了雨水后简直与一张薄纸没有区别。倒让宾与怜更着急了,按住颜离熙的肩膀略微用力地摁在了床上。 
        「你是想拿性命开玩笑?」他严肃地问。 
        被「逼」上床榻,颜离熙无奈地笑了一下:「我没这么容易就死得了的。」 
        随口的反驳立刻得到一记凌厉的目光作为回应,宾与怜红着脸解开他贴身的亵衣。颜离熙察觉到了气氛的暧昧,于是乖觉躺下,却依旧不忘留一句赞赏宾与怜: 
        「你昨天做得不错。」 
        得了夸赞的宾与怜脸红得愈发彻底,他手忙脚乱地替颜离熙掖上薄被,又取来布巾替他将头发擦干,最后有些扭捏地问:「你可知道,昨天陛下与我独处的时候,我想了些什么?」 

        颜离熙老实回答:「我不知道。」 
        宾与怜红了脸道:「其实我在想。。。。。。如果我是你,如果我是解之的话会对陛下说什么,而陛下又会对解之。。。。。。」 
        颜离熙眼神一抖,随即掐了话题道:「。。。。。。我累了。」 
        惊觉自己涉及了敏感的内容,宾与怜赶忙刹住话头转而呆坐在床边出神,又过了一小会儿,他才发现身边的人已逃避般地沉沉睡去。 
        温和的目光在颜离熙的脸上逡巡了一会,继而转到床榻上,有什么突兀的东西吸引了他的视线。 
        是一块玉佩。 
        这是块普通的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