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恋

　　这辆大车载着十个人缓缓朝西郊的木渎镇驰去，一路之上，朱瑄瑄问了许多问题，不过秦玳仅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反倒是诸葛明极为难得，像是打开了话匣似的，说了许多华丰各地的趣闻，听得朱瑄瑄津津有味。

　　当她得知此去是赴华丰城内外那二十二座堂口的联合宴席时，心中极为兴奋，由于诸葛明是用江湖切口跟她述说，所以光是什么“跺子窑”、“把子”、“堂口”、“分舵”等等名词，就把她听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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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此时，秦玳才弄清楚盗匪占山为王称为“山寨”，出手抢劫称为“上线开扒”，各地的黑道组织南方称“堂口”，北方称“跺子窑”或“窑口”，首领、老大称为“瓢把子”或简称“把子”，水面上的黑道组织总部称“水寨”或“总舵”，散立于外的则是“分舵”，其中的首领便是“总舵主”及“分舵主”了。

　　朱瑄瑄问东问西，就像是个求知若渴的小孩，而诸葛明也没有让她失望，把多年来在江湖上的经验融于答案之中，给她来个有问必答，满足了她的好奇心和求知欲，所以一路之上都极为愉快。
第一百零八章　　斧影翻飞
木渎镇位于华丰城西郊大约二十里处，是天南四大古镇之首，比起周庄、同里、甬直来，尤要出名。

　　远在春秋末年，吴王阖闾便在此地大兴土木，建筑姑苏台，而其子夫差在打败越王勾践之后，又在灵岩山为美女西施建筑奢华雄伟的馆娃宫，藏娇于宫里。

　　木渎镇也是遍布大小石桥，紧紧横卧在香溪之上的便有十三座之多，其中以虹桥、斜桥及王家桥最为有名。

　　镇上主要的街道为山塘街，此外书弄、邾巷弄亦各具特色。

　　而就在这样一个小镇之上，大小私家园林便有十几座之多，因此木渎镇可说是由古街、小弄、香溪、石桥、园林所构成的。

　　马车一进山塘街，诸葛明指着在暮色中屹立的宏伟建筑，道：“那是后唐所建的古刹明月寺，本朝洪武年间曾经重修，里面的秦烧面味道不错。”

　　他指着矗立的一座碑楼，道：“那座碑楼是为了纪念出生于本镇的宋代大臣范仲淹所建，碑楼上刻有他手书的岳阳楼记……”

　　朱瑄瑄道：“啊！这我知道，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嘛。诸葛先生，我要过去看看碑文……”

　　她从车上跳了下来，诸葛明也随后一跃下地，一把将她拉住，道：“朱公子，别耽误时间了，以后有的是机会到这里来。”

　　朱瑄瑄想了一下，道：“好，我就跟在车后走走，总行了吧？”

　　诸葛明苦笑一下，还没有说话，秦玳也一跃落地，跟他并肩而行，道：“老哥，我把地址交给长白双鹤，让他们先去找路。”说罢，就快步朝车前走去。

　　诸葛明眼看秦玳快步赶到马车前面，侧首低声叮嘱道：“朱公子，今晚宴请秦老弟的都是一些红眉毛、绿眼睛的黑道老大，你等会可要收敛一些，不然这些人一翻起脸来，把你留下剁了做人肉包子，我可没法子。”

　　朱瑄瑄却是满不在乎，道：“我可不怕，有秦大哥在这里，还怕什么黑道老大？”

　　话虽如此，她还是紧走几步向秦玳追去，似乎觉得离秦玳近些才有安全感。

　　诸葛明望着她的背影，忖道：“这丫头胆大妄为，到处闯祸，若是让她跟秦老弟相处久了，恐怕会爱上他，如此一来就麻烦大了。看来得想个法子把她弄回王府，不然万一皇上怪罪下来，岂不糟糕？”

　　他快步向前，只听朱瑄瑄指着街道两边，对秦玳道：“秦大哥，这里有夜市耶！你看，什么东西都有卖的，你叫马车走慢点，陪我逛逛好吗？”

　　秦玳扬目望去，果真见到狭长的街道上沿街摆着许多摊贩，数百盏各式各样的气死风灯和灯笼高高架起，照得大街如同白昼。

　　至于那些摊子有的卖水果、有的卖土产、有的则是卖小吃。除此之外，还有卖鞋、修伞、卖布、卖锅盆、卖板凳的，各行各业，有数十种之多。

　　或许此刻正是晚饭时分，夜市也才刚摆起，所以路上的行人不多，不过寥寥数十人。

　　只有卖小吃的面摊上有三名顾客，在吃着云吞面；水果摊前有两名灰衣人在挑拣橘子，正在跟老板讨价还价；而其他那些卖布的、修伞的、卖锅子的摊位前，也仅有十多人而已。

　　诸葛明走了上来，朱瑄瑄一把拉住他的衣袖，道：“诸葛大哥，秦大哥不愿陪我逛街，你陪我逛逛好吗？”

　　诸葛明望着那一路延伸出去，达十多丈远的两排摊贩，诧异地道：“奇怪了，摆摊子的地方以前都在下塘河棚那里，什么时候转到这里来了？”

　　秦玳神色冷静，顾盼一下，道：“老哥，有杀气，这些人是冲着我们来的！”

　　诸葛明惊道：“不会吧？那些堂口的老大有几个脑袋，敢设计我们？”

　　秦玳道：“这多半不是他们设下的陷阱，很可能是神刀门玩的花样。”

　　诸葛明顾目四盼，果真见到那些小贩或路人竟然没有妇孺在内。他深知男人多半是为了陪着妻子才会逛夜市的，而这条街上的摊贩和客人全都是男人，情况自然不对。

　　他走到马车之前，对长白双鹤比了两个手势，而秦玳则对朱瑄瑄道：“朱公子，你快上车去，不管外面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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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瑄瑄正高兴有热闹可瞧，哪里肯上车去？还是秦玳两眼一瞪，才吓得她急忙爬上车。

　　薛婷婷探首窗边，问道：“秦大哥，出什么事了？”

　　秦玳还没有回答，只见马车前不远处，有一大汉推着一辆独轮车从石桥上走下来，一路上大声吆喝着：“对不起，请让让！请让让！”

　　可是他嘴里虽然这么吆喝着，脚下却没有停下的意思，快速奔行了十数步，似乎终于控制不住独轮车重心，突然连人带车倒在地上。

　　顿时，车上捆着数捆木柴的绳索断裂开来，木柴散落一地，把整个麻石路面都布满，立刻挡住了马车前进的方向。

　　就在路人向两边走避之际，忽地传来一阵梆子声，两边屋顶探出十几个脑袋，接着弓弦急响，只见密集的箭雨自两边屋顶疯狂射落。

　　那像遮天蝗虫般的箭雨，聚集的目标就是这辆马车以及车旁的众人，显然要将他们万剑穿心，置于死地。

　　然而就在这梆子声响，箭矢飞出之际，秦玳已是脱去外袍，长啸一声，跃上马车车顶，挥动着手中外袍，形成一面巨大的蓝色衣罩，把整个马车都笼罩在内。

　　由于他把七成的气劲都灌入外袍之中，所以那件外袍如同一面钢板，那些射在上面的箭矢根本无法穿透过去，发出“叮”、“叮”的密集声响之后，全都箭折矢断，飞散弹开。

　　挡过三波箭矢之后，秦玳右手一振，那块钢板似的衣袍猛向右侧屋顶急旋飞去，而他身躯一转，却向左侧屋顶跃去，仅一个起落，便已到了屋顶。

　　随着目光所及，他看到八个手持长弓、背系箭壶的灰衣大汉因为射光了箭，正准备沿着屋后的长梯下去。

　　秦玳意念一动，双足在空中连跨八步，快速如同鬼魅一般，每一足都准确无误地踏在一个大汉头顶，导致八名大汉在瞬间头骨破裂，滚落下去，连叫声都没有发出，便已全部毙命。

　　秦玳第九步落下，扬目望去，只见自己那蓄满劲道的衣袍在急速旋转的情况下，早把半边屋顶斩断，屋顶上的大汉也因此而亡，残肢散落四处，鲜血把附近的地面都染红了，看上去惨不忍睹。

　　他解决两边屋顶埋伏的弓箭手，只不过花费了喝盏茶的功夫，而在箭雨一停之际，那些小贩和路人，齐都从面摊下、雨伞里、木架中、布匹内、锅盆底取出各种样式的单刀，默不作声地朝马车杀来。

　　而在马车前不远之处，那个推着独轮车倒地的彪形大汉，则从背后拿出一柄大板斧，跃过地上散落的柴堆，挥动大斧朝套车的马匹砍去。

　　长白双鹤跃下车辕，李承泰道：“老沈、老孟，你们对付那个持板斧的大汉，护住马匹要紧。”

　　两人齐应一声，那叫老孟的跳下车去摆了个架式，等候那个挥斧的大汉，而老沈则挥动手中长鞭，发出“啪”的一声，鞭影如蛇，朝那大汉抽卷而去。

　　那个持斧大汉狞笑道：“来得好！”一斧急砍而出，触及长鞭的鞭梢时竟然转变为细腻的斧法，卸下鞭上力道，利用斧身扭动的力量，把鞭梢截住，缠在上面。

　　老沈没料到对方手法如此巧妙，不仅长鞭被对方缠住，由于下盘不稳，人也被对方卷飞，直奔斧刃而去。

　　眼看老沈就将丧身在大斧的斧刃下，而老孟也来不及救援，那个大汉满脸的狞笑却突然一窒，因为一股雄浑刚猛的劲道已在老沈之前扑面而至，正是秦玳杀到他面前。

　　那个大汉笑容一凝，脚下扭转半弧，手中斧旋断缠住的皮鞭，使了个“六丁开山”的招式，在瞬间劈出三斧，想要劈开那股如山劲道。

　　岂知他一连三斧挥出去，却如同劈在万载寒岩上，震得他手臂发麻，依然挡不住那股气劲的侵袭。

　　他的脸上浮起惊骇畏惧之色，随着秦玳掌力的吐出，他的胸腔整个凹陷下去，一口鲜血在惨叫声中喷洒而出，整个硕壮的身躯倒飞数尺，跌进柴堆里。

　　而在他倒飞之前，他手中握着的大板斧，已落入秦玳的手中。

　　右手一接过大板斧，秦玳身形一转，左掌抖处，便将老沈飞撞而来的庞大身躯接住，轻轻放在地上。

　　老沈惊魂乍定，就发现秦玳将仍然缠在斧柄上的鞭梢一掌削落，然后有如一只大枭，冲天飞起，等到他骇然转身，只见秦玳已经到了马车旁。

　　就这么一会光景，那些路人、小贩、食客，全都持着预先准备的单刀，像潮水般地涌了上来，最少有一二百人之多。

　　这时，抢先攻到的十多名路人，所攻击的对象是站在马车外的诸葛明、长白双鹤、老孟等人，而坐在马车里的薛士杰也首先拔出白虹剑，跳出马车迎敌。

　　至于薛婷婷和江凤凤，则是半边身子出现在车门口，一脸惊惶之色。

　　而朱瑄瑄不知是生气还是害怕，被秦玳逼着回车里后，此时还没有看到她出来。



　　老沈没有料到会有那么多的敌人，他倒吸一口气，打了个寒颤，很悲观地认为这回是在劫难逃了，恐怕在这些彪悍杀手的围攻之下，没有一个人可以活着回去。

　　然而他的意念才掠过脑海，已见到秦玳手挥大板斧迎向奔来的杀手，就像一只猛虎冲进羊群一样，伴着每一道斧光的落下，最少有一人刀折命丧。而随着飞洒的鲜血和悲状的惨叫，秦玳在瞬息之间已砍翻十几个灰衣杀手。

　　老沈只觉得一阵寒流从脊椎尾部升起，立刻布满全身，使他禁不住猛打哆嗦。因为眼前的情景太可怕了，他觉得自己不是在人间，而是处身在九幽地府，眼前的秦玳似乎根本不是人，而是收取人命的魔神！

　　老孟挥出五刀，砍倒一个灰衣杀手，见到老沈在发呆，连忙大声喝道：“老沈！你在干什么？还不快过来帮忙？”

　　老沈定了下神，只见薛婷婷和江凤凤也跳出马车，手持长剑在对付从另一侧攻来的灰衣人，面对众多持刀大汉，她们相互支援，一时之间，倒也没什么危险。

　　至于薛士杰则背靠马车，凭着手中一柄宝剑，也是占了上风。

　　老沈一挥断了一截的长鞭，朝老孟奔去，瞬间便投入战局。他是为求活命而拚命，顿时奋力配合着老孟，两人将防御圈扩大，尽量不让马匹受伤。

　　诸葛明则是手持长短两枝判官笔，靠在薛士杰身旁，一面拒敌，一面注意着薛士杰的安危。

　　所幸那些灰衣人虽然彪悍，武功却不是很高，诸葛明对付数柄单刀，仍是游刀有余，不一会功夫，便已杀死三名杀手，而薛士杰也杀了一人，刺伤一人。

　　诸葛明稍觉压力减轻，抬头望去，但见秦玳手持一柄大板斧，冲进涌来的人潮里，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在这一会儿功夫，便砍倒一大片，可说当者披靡，无一幸免。碰到他大斧的人，立刻刀断人亡，死尸倒卧一地，最少也有三十多具。

　　诸葛明在五湖镖局里见过秦玳以破龙枪对付双剑盟的弟子，当时秦玳大发神威，死在他枪下的不下五六十人之多。可是当时的情况比起现在来，无论是惨厉的情况，抑或是血腥的程度，都远远不如。

　　因为秦玳当时是持枪，枪头的伤口较小，而此刻是持斧，大板斧的斧刃一劈之下，顿时血肉横飞，躯体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