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恋

　　薛义道：“禀告秦大侠，宋大人和华夏城来的贵客，此刻都在园内，派人守护自是应当。不过，这些同僚大多是被派出去找寻大侠的，此刻聚集在此，显然是为了一睹大侠风采。”

　　秦玳摸了摸脑袋，放眼望去，果真见到每一双眼睛，每一个人的目光，都是投注在自己身上，看得他全身都像有虫蚁在爬一样，感觉非常不自在。

　　他“嘿嘿”假笑两声，掩饰住心中的那份不自在，问道：“薛捕头，怎么没看到你们的王大捕头？他在哪里？”

　　薛义道：“我们的大捕头陪着宋大人一起，恐怕……”

　　他说到这里，发现拙政园的大门突然启开，一行数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忙道：“秦大侠，知府大人和王大捕头出来迎接您老人家了。”

　　秦玳凝目望去，只见从园门里首先走出的是诸葛明和褚山、褚石，随在其后的则是一个身穿锦衣，鼠目如豆，肥胖矮小的中年人。

　　秦玳目光一闪，发现在那中年人身旁随侍的，正是昨日午后到过得月楼的华丰府大捕头王正英，没有看到二捕头俞大贵在行列之中。　

　　诸葛明一出园门，立刻见到街上满坑满谷都是人，除了身着皂服的衙役之外，全都是一些衣着随便、打扮怪异的牛鬼蛇神。

　　他的脸色一沉，侧目道：“宋大人，这是怎么回事？摆这种场面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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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他身边的那个鼠目肥胖的中年男子，正是当今的华丰知府宋登高，他眼见这种场面，似乎也吓了一跳，听到诸葛明的话，更是吓得脸上的肥肉哆嗦了一下，忙道：“大人请息怒，容下官去问个端详。”

　　他连忙拉过王正英道：“王捕头，你去处理一下，快点打发这些人离开，不然全部以叛乱谋反的罪名加以逮捕。”

　　乾坤子母环王正英垂手应了一声，快步跨出园门走到街上，立刻，他便看到了背着枪袋的秦玳和扛着木箱的薛义。　

　　他走到薛义身前不远，问道：“薛义，这是怎么回事？”

　　薛义将肩上扛着的木箱交给身边另一名衙役，向前走了一步，朝王正英行了个礼，道：“禀告头儿，这些人找到了秦大侠，是要来此请知府大人释放他们的窑口首领……”

　　王正英“哦”了一声，目光落在秦玳身上，躬身抱拳道：“请恕在下有眼无珠，得罪了秦大侠，尚请大侠大人大量，宽恕在下无心之过。”

　　秦玳见他一脸诚恳之色，再加上言词谦恭，也不再计较那件绘图缉拿自己的旧事，抱拳道：“好说好说，王大捕头既然这么讲，在下如果再计较，岂不显得小气？好了，小事一桩，就此揭过，请王大捕头不必再提了，不过……”

　　他话声一顿，指着身后的那数百名牛鬼蛇神，道：“这些人是华丰城各路堂口的兄弟，据说他们的头儿被王大捕头请到华丰府衙门聚集，为的便是找在下。此刻在下已经在此，能否请王大捕头将那些人全都释放，交由他们带回去？”

　　王正英满脸堆笑，道：“当然，大侠的吩咐，在下立刻去办。”

　　他望向薛义，道：“薛义，你立刻带几个人去班房，把那二十二个窑口的老大领过来，交给这些家伙带回去。”

　　薛义应声领着十多个衙役离去，秦玳见到那扛木箱的衙役也在列，忙将自己的木箱子要了回来，扛在自己的肩上。

　　这时诸葛明也看到了秦玳，匆匆领着褚山和褚石两人走了过来，笑道：“秦老弟，总算找到你了，真是让愚兄望眼欲穿哪！”

　　秦玳道：“诸葛兄，你也真是的，我们不是已经约好在镖局里见面吗？怎么这样急着要找我，还弄出这么大的阵仗？真是……”

　　诸葛明道：“老弟你切莫责怪为兄，一切都是王捕头出的主意，你要怪就怪他好了。”

　　王正英尴尬地道：“大人说的极是，这都是下官思虑不周所致，秦大侠如要责怪，请怪罪在下就是了。”

　　诸葛明道：“好！就罚你今天中午在得月楼摆上一桌酒席，宴请秦老弟。”

　　王正英躬身道：“当然！秦大侠能够赏脸，是在下的荣幸！”

　　这时，知府大人宋登高在数十名衙役的保护下，也走了过来，闻言接下去道：“诸葛大人，这件事下官也有责任，宴请秦大侠的事，理该算下官一份，也让下官有机会多敬秦大侠几杯水酒，借此向大侠赔罪。”

　　诸葛明笑道：“还是宋大人知趣，难怪你在华丰做知府做了三年，一直都做得四平八稳，果真不简单……”

　　宋登高拱手道：“这都是仗着诸葛大人提拔，下官才有机会孝敬大人。”

　　诸葛明道：“秦老弟，你没见过宋知府吧？请容为兄向你介绍，宋登高大人是我结拜义弟郑宏基郑千户的表弟，也算是自己人，他得罪你的那件事，看在为兄的面子上，你就饶过他这一次吧，让他在席上多罚几杯酒，如何？”

　　秦玳见到自己被上百名衙役围成一个圆圈，每一个人都睁大眼睛望着自己，再见到宋登高那种谦恭的神态，就算心中再不高兴，也只得表现出一副不在意的神色了。

　　他的脸上立刻堆起一副假笑，还没表示什么，只见宋登高知府哈腰作揖道：“诸葛大人说得不错，下官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秦大侠，尚请大侠看在敝表哥面子上，饶了下官这次无心之过，容下官有个赎罪的机会。”

　　秦玳想不到知府会向自己赔罪，真以为是在梦中一般。想一想，自己几天前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山野之人，那时候，恐怕一个最低等的差人，都不会将他放在眼里。

　　可是就这么几天光景，他来到了这个繁华的大都市，在机缘巧合之下，结识了诸葛明，使得他成为众人口里的秦大侠，连华丰府城的知府大人，都要如此谦恭地向他赔罪，这种巨大的落差，怎不使他有种恍如梦中的感受？

　　望着围在四周一大圈的众多衙役，秦玳咧嘴笑了笑，道：“宋大人太多礼了，在下只是一介草民，不敢当大人如此多礼……”

　　宋登高以为他还不肯原谅自己，脸上浮起惶恐之色，望向诸葛明道：“诸葛大人，看来秦大侠对下官误会太深了……”

　　诸葛明笑道：“没事没事。宋大人，我这个老弟脸皮较薄，没见过几次官，所以看到你这个大官，有点不自在罢了，我代表他原谅你无心之过，不过中午的宴席之上，你得多敬秦老弟几杯才行。”

　　宋登高如释重负，笑道：“当然，能够结识秦大侠这种年轻俊彦，武林大侠，是下官此生最大的荣幸，等会一定要多敬大侠几杯，表示在下虔诚的敬意……”

　　诸葛明道：“你能认识我这位老弟，果真是你这一辈子最大的荣幸，不久前，蒋大人还曾这么表示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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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登高满脸惊讶，道：“同知大人也是这么说吗？真可谓英雄所见略同，嘿嘿！”

　　秦玳根本没见过什么蒋大人，更不知道“同知”一职，在锦衣卫中是何等崇高的地位！

　　不过，当他看到宋登高一脸惊讶之色，便能想像出那个蒋同知大人，一定是个阶级高于知府的大官。

　　依照锦衣卫官职的设定，指挥使一人是正三品，下辖两名同知是从三品，而华丰知府的官阶仅是五品，和锦衣卫中的镇抚或千户相同。

　　表面看来，知府是一座城的父母官，官阶等同于千户，可是锦衣卫中的千户权力远远超过知府，甚至连巡抚都得买账，不敢稍有得罪。

　　所以宋登高才在听到诸葛明表示同知蒋大人极为赏识秦玳，便赶忙凑上去，表示自己眼光不差，希望能借着秦玳搭上同知蒋大人这一条门路。

　　可是秦玳根本没见过什么同知大人，听到宋登高这么一说，就不知道要如何接话才好。

　　诸葛明见到他一脸茫然，赶紧道：“好了，我们别站在这里喝风，还是到‘归田园居’去吧，蒋大人还急着想见秦老弟呢！”

　　宋登高满脸堆着笑道：“是是是，秦大侠请！下官已命人准备好早饭，请大侠……”

　　秦玳摇头道：“不必了，我在这儿等一下，要看到那二十二路堂口的头儿被全部释放，我才能安心。”

　　宋登高尴尬地搓了搓手，对王正英道：“正英，你赶快派个人去看看，怎么现在还没见到那些人……”

　　王正英应了一声，立刻派出四名捕役快速赶往华丰衙门，催促薛义放人之事。

　　诸葛明见到气氛有些僵硬，目光一转，落在秦玳的肩上，笑道：“老弟，怎么能让你自己扛着这箱东西呢？褚山，你过去替秦老弟把木箱接下来。”

　　褚山应了一声，上前一步，准备接过木箱，秦玳却加以拒绝，道：“诸葛兄，这个木箱是我的身家财产，还是由我自己带着比较安心。”

　　褚山尴尬地站着，不知如何是好，诸葛明笑了笑，把他叫回去，然后对宋登高道：“宋大人，你晓不晓得秦老弟的那只木箱里，装的是什么？”

　　“这个……”

　　宋登高望了秦玳肩上的木箱一眼，道：“下官虽不知箱中装的是什么，不过看到秦大侠如此爱惜，可见里面一定装的是绝世珍宝无疑。”

　　诸葛明笑道：“宋大人果真聪明绝顶，那只木箱里装的是二百两黄金……”

　　宋登高“哦”了一声，瞄了秦玳一眼，忖道：“我虽然不晓得这小子为何会受到厂卫的同知大人如此看重，不过他既能受到厂卫重视，可见颇有来头，这种年轻小伙子只要贪财，就一定可以收买，嘿嘿！就不怕他不为我所用了……”

　　他的意念急速转动，只听得诸葛明又道：“你别以为我这老弟贪财，抱着二百两黄金不放，其实这笔钱是他当保镖赚来的。”

　　他稍微一顿，道：“当然，这只是客串性质，秦老弟前程远大，连五湖镖局的邓公超邓总镖头，请他当副总镖头，他都不肯屈就呢。”

　　宋登高就任华丰知府有三年，当然晓得五湖镖局邓总镖头的武功高强，江湖威望颇高，一听邓公超要聘请秦玳为镖局副总镖头，而秦玳却还不肯答应，心中立刻便知，原来这位看来不太起眼的年轻人，果真是凭着一身超绝武功，这才受到同知大人的赏识，显然是要将秦玳引介进入锦衣卫或东厂……

　　他心里意念电转，笑道：“秦大侠丰神朗逸，气宇轩昂，一看便知是身具奇能的超级之士，真令下官欣羡不已……”

　　秦玳哪里听得惯这种阿谀奉承的言语？只觉全身起了一阵的鸡皮疙瘩，不知道要如何回答才好。

　　所幸这时一阵脚步声响起，围成大圈的众衙役闪动挪移，让出一条通道，秦玳只见薛义等十多名捕快，领着二十多个高矮不一的江湖汉子，大步走了过来。

　　那些人有的长相斯文，有的满脸横肉，更有人残肢瞎眼、脸有刀疤，虽然年龄不同，却都是满脸沧桑，显然都是在底层社会拚搏多年的江湖人。

　　像这种挣扎在社会黑暗中求生存的地痞流氓，往往为了争地盘、混生活，就要以性命相拚，可说是既可恨、又可怜的小人物。

　　秦玳心中回萦着师父吴昊对自己说过的，关于这些江湖人的许多故事，突然有股辛酸的感觉浮上心头。

　　就在他意念飞驰之际，耳边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巨大的欢呼声，显然是那些华丰城里的各路地头蛇，见到了他们的首领安然无恙，所发出来的欢呼。

　　宋登高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叫声吓了一跳，脸色陡变。



　　而王正英到底身为一府衙役之首，神色镇定，沉声大喝道：“安静下来！全都给我闭嘴！”

　　他的中气十足，凛然的神色里充满了威严，那些各路的地头蛇受到喝叱之后，都立刻闭上了嘴巴。

　　王正英等到四周的呼叫声停了下来之后，叱道：“你们哪个想要造反？当着知府大人和京里来的各位大人的面，竟然敢如此嚣闹，莫非目中没有王法了？”

　　随着他手一挥，那些原本手持水火棍分列数行，站在拙政园大门两边的衙役，顿时呈现扇形散开，露棍头、藏棍尾，一步步走了过来。

　　而那些将秦玳等人围住的数十名衙役，也都拔出腰刀，转身向外，逼视着聚集在路上的数百名各路牛鬼蛇神，只等王正英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冲上前去，毫不怜悯地将那些地头蛇杀死！

　　因为在“造反”这个罪名之下，地方官采取任何手段，都是被上级官府容许的，更何况在场还有从华夏城来的贵客？

　　面对着这种情形，不仅所有的地头蛇都吓得纷纷后退，连刚被带回的那二十二路窑口首领们，也全都脸色大变，没人敢吭一声。

　　诸葛明和褚山、褚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