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事多磨
“鬼师”闯太平城,天下尚有人知,恐怕是因为他最终败在了石析老城主的刀下。而其余的人对被闯的往事只字不提,最大的可能就是面子上挂不住,也就是说,“鬼师”是成功闯入,而且无人能阻。
不过,他究竟为什么要闯这些地方呢?身为岳飞左军的参军,做这种事岂不是有违军纪?难道……小小的脑海中突然有了个大胆的念头。“鬼师”是天下唯一知道“九皇神器”下落的人,而他的目的可能就是“神器现世,天下归一”。他闯过的三个地方,只可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拥有“九皇神器”?!
小小刚想完,就立刻摇头甩开这个念头。要是真被她猜中了,她的后半辈子就更加不得安宁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鬼师”要是真闯过英雄堡,那也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莫允和那木匣是最近才入英雄堡的,那匣中的东西大概根本就不是什么“九皇神器”。真正的“九皇神器”一直在英雄堡内的某处。
如此看来,那个“鬼师”肯定是人假冒。要不然,就是她完全猜错……
呃,那还是完全猜错好了。
小小无奈地叹口气,然后,想到了别的地方。刚才廉钊说得好像是:这样的丑事,关乎‘神箭’的威严,一直以来都不曾对外人提起。
也就是说,她不是外人?
她抬眸看看廉钊,有些怯意。早知他是这般的死心眼,她就应该一意拒绝啊。这样下去,人情越欠越大,注定还不了了……
廉钊看她略带伤感地看着自己,以为她是被那往事震动,便开口缓和道:“其实,也是些陈年往事,你不用放在心上。”
小小点着头,“嗯。”
廉钊笑了笑,起身,“如今英雄堡内危机四伏,你就待在这儿罢。别的姑且不论,保护自己的妻子,廉钊还做得到。”
小小捧着茶杯的手不自觉地用了力,“我……”
“我去找三英谈谈‘鬼师’的事,晚膳之前就回来。你好好休息。”廉钊轻按着她的肩膀,说完。然后,转身出了门。
“我……”小小想说的话,梗在了喉咙里。她看着手里的茶杯,低声自语,“我还是不嫁了,行不行……”
小小叹着气,放下了茶杯,起身四处走动。随即,她的眼神被床上的一把雕弓吸引。
这是廉钊的随身兵器。弓身赤红,夺人眼球。小小记得小时候听过,历来弓手出征之前,都以鹊血涂抹弓箭,以示吉祥。而这赤红雕弓,无疑是由此化来。她小心地把玩着雕弓,随即,看见了弓身上的两个小字。字乃小篆,笔力清俊,小小勉强认得出来,那两个字,是“霞明”。
小时候,师父也曾把神箭廉家的事迹当成故事讲给她听。神箭廉家,早在前朝就已名动天下。传说,当时朝中侍郎令狐壳士,也写过诗词:“弓背霞明剑照霜,秋风走马出咸阳。未收天子河湟地,不拟回头望故乡。”说的就是神箭廉家的子弟。这把“霞明”大概就是从这诗中取的字罢。
小小伸手,拉了拉弓弦。凭她的力气,弓弦分毫不动,这柄雕弓,起码也有两石的力道。真是盛名之下无虚士,厉害厉害……
她正捧着雕弓观摩,却不防一道银光破窗而入,直接钉在了她面前的床柱上。
小小一惊,仔细一看,那是一枚银针,隐隐泛着光。淬雪银芒?……这淬雪银芒怎么也是戚氏铸造,价值不菲。这银枭每天扔来扔去的也不心疼。她叹口气,注意到了那银针之下,还钉着一张字条。
小小拿下字条,看完之后,就含泪站在了原地。
「今夜丑时 后花园」
小小将字条团起,放进了怀里。然后,看了看自己左手腕经络内的银针。
“大爷……放过我吧……唉……”
一个陷阱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廉钊回了房。刚进门,就看见小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他无奈地皱了皱眉头,走了过去,伸手轻轻拍了拍小小的肩,唤道:“小小……”
小小转了转头,嘟哝着应了一句,“再一刻就好……”
廉钊不禁微笑,“小小,趴在这儿会着凉,上床再睡。”
小小懒懒地抬起头,含糊不清地开口,“噢,师父……”而后,她刚睁开眼睛,看到面前的人,就“噌”一下跳了起来,随即,绊到了身后的椅子。她惊叫一声,蹲下身子,揉着自己被撞疼的小腿。
廉钊看着面前的情景,不自觉地笑了出来。他蹲下身子,开口道,“吓到你了?”
小小用力地摇头,“没……”
廉钊伸手,扶起她。“要紧么?”
“呃,没事没事。”小小低着头,回答。
“困的话,去床上睡吧。”廉钊又弯腰,扶起椅子,“晚些时候,我让人把晚膳送进来。”
小小立刻摇头,“不用不用,我现在完全醒了。再说,我怎么好意思睡廉大侠你的床,呵呵……”她干笑几声,“啊,我现在回自己房间啊。”
廉钊走到窗前,拿起了弓箭,开口道,“没关系。我有事要办,怕是要到明早才能回来。你就把这里当作自己的房间来用好了。”
小小有些不解。英雄堡完全戒严,这个时候,廉钊能有什么事情办?不过,也好,不然有他在,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今夜丑时能不能赴约。
“那我走了,你自己小心点。”廉钊笑着说完,转身出了门。
小小目送他离开,轻叹了口气。刚才,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师父……她掰着手指,师父的头七都还没过,所以,她还不习惯吧。
“师父,小小真的好惨啊。不仅做不成坏人,还被人施了针,只有几天命了呢……”小小抬头,对着一片虚无开口。
她刚说完,突然就想到了什么。银针?她看了看自己的左手腕。银枭不止一次说过,子时之前,她必须回到他身边。否则银针走脉,她生不如死。既然如此,他又怎会把会面约在丑时?
小小皱了皱眉头,很显然,约她的人根本不是银枭。问题是,如果不是银枭,又会是谁?
完了完了,这摆明了是圈套啊。平白无故的,到底会是谁呢?她还真不记得她和谁结下过梁子,要弄到设陷阱害她。到现在为止,她也只欠过石乐儿的钱而已啊。她从怀里拿出了那枚淬雪银芒。看吧,这种贵重的东西,不能随便乱扔的么。现在被人拿去冒名,幸亏她机灵,换了别人,说不定真的上当呐。
她看着那枚银针。师父说过,暗器之法在兵器中是最难的。这样一枚小小的银针,要想用合适的力道发出,没有十年八年的练习绝对做不到。刚才,这枚银针能带着一张字条破窗而入,发针的人,绝对是个中好手。英雄堡一直是江湖上的名门正派,暗器这种东西,自然是不入法眼的。奇货会汇聚了江湖上的各色人士,会有用暗器的高手也不一定。
小小揉揉头,皱着眉头叹气。她根本就不认识这种用针的高手,怎么会招惹上呢?
她转转手里的银针,针这种东西,扔来扔去的多危险,还是绣绣花什么的好哇。
绣花?小小猛地想到了什么。英雄堡内,以针法名满江湖的,就只有纤丝绣庄的纤主曦远了。虽然曦远一直自称自己是生意人,但江湖上人人都知道,纤丝绣庄祖传了一套百绣针法,原是古时暗杀之用。身为纤主的曦远,不可能是弱质女流。如果真要找个用针了得的人,非她莫属。
纤主曦远……难道真的是她?
怎么办?小小站了起来,在房间里踱步。敌在暗,我在明。她如果真将自己视为敌人,凭她一个无名小卒,怎么跟纤丝绣庄斗啊?她冥思苦想了一番,突然茅塞顿开,对了对了,师父说过什么来着?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特别是她这种立志做坏人的,怎么能在关键的时候被人陷害,而不是陷害别人呢?
小小一瞬间下定了决心。坏人是只能害人,不能被人害的!虽然她先前失手遭了银枭的暗算,如今定要一雪前耻!
她立刻走到床边,弯腰打开床下的抽屉,拿出了火折,又取了火绒。接着走到桌前,端起了油灯。她四下看了看,取了镜台前盛放檀香的小盒,将檀香倒尽,放入了灯油。再取了一张纸,将小盒细细包好,放进了怀里。
她看看天色,约莫是酉时一刻。离那丑时之约还早得很,现在这个时辰,堡内的人大多去跃香榭用晚膳了。哼,谁说做坏事一定要月黑风高的?现在就是好时辰么。
她转身开门出去。纤主是有钱人,又身怀宝物,自是英雄堡的大客,住的是幽静雅致的东厢。几日前,她在堡内的隐蔽处都用白石作记,标明了路途。东厢自是熟门熟路。她若无其事地走在回廊上,还兼带看看风景。小小早打定了主意,若有人问她为何去东厢,她就说自己认不得跃香榭的路。可这般明目张胆,反而无人怀疑。
她轻松地转进东厢,果然如她所料,东厢的宾客大多去了跃香榭用膳。她是小人物,不去也没人理会。纤主这般的身份,总不能不给英雄堡面子。她抿嘴笑笑,轻巧地闪了进去。东厢之内,有英雄堡的弟子把守。小小扫了一遍,却见一间厢房之前,站着一名素衣的婢女,看那绣工精湛的衣裙,无疑是纤丝绣庄的人。厢房的窗微敞着,隐隐可以看见,屋内还有一名婢女。明明有英雄堡的弟子首位,却还留着自己的婢女在房。那纤主曦远看来是个极小心的人。
小小从怀里拿出了火绒、火折和灯油,又捡了块石头。她拿下包着灯油盒的纸,在里头放进了火绒,倒上灯油,然后再将石头放了进去,团起来。她特意留了一段纸条出来,搓成了约莫一寸长的引子。准备妥当,她拿出了火折,拔开塞子,吹火。许是因为躲藏和紧张的关系,她连吹了五六次,这才引着了火星。她将纸引子点上。抬手将纸包扔向了一间厢房,又纵身一滚,闪到了假石的背后。
小小的力道虽不大,但瞄准的是纸窗。那纸包一撞上纸窗,便破裂开来。灯油和火绒一散开,火势当即一猛。纸窗霎那燃了起来。
守卫的弟子见这火势,皆是一惊。有人喊着救火,有人便去小小先前躲藏的地方搜寻。但火势渐猛,弟子纷纷奔走,灭火去了。而纤主的房间,离那火事甚近,婢女不免心慌闪神。
小小趁这工夫,轻巧起身,几下纵跃,从那微敞的窗子里潜了进去。房内的那名婢女正理着被褥,小小二话不说,从背后点了她的穴。那婢女还未反应过来,就失了意识,缓缓倒下
小小站定,双手叉腰,无声地大笑了几声。苍天有眼啊,这是她第一次做坏事成功啊!果然,放火是做坏人的必经之路啊!
她四下环顾了一番,房间内布局装饰,和她住的厢房也没差多少,只是多了些字画摆设。房中摆着一面绣屏,是上次“展奇”时的“潇湘八景”。果然是纤主曦远的房间没错。想那纤主如此谨慎,也不会把设陷阱的线索留在房内。就算她想找,也找不出什么罢。也罢,干脆顺个几样东西,然后回去睡觉。只要她丑时不赴约,看她能把自己怎样。至于值钱的东西么……潇湘八景?算了,这样的东西,很难脱手,拿了也是累赘。她在房里轻手轻脚地走着,瞄见了一个锦盒。
“纤绣百罗”?小小走过去,打开一看,果不其然。是那墨不沾衣,号称刀枪不入的“纤绣百罗”。她略微寻思了一下,这件衣服比起潇湘八景的绣屏来,自然是贵重百倍。价值连城不算,还防身护体,实用非常。
嘿嘿,不卖,自己穿也行啊!她当即拿起那件“纤绣百罗”,放进了怀里,然后合上锦盒,阴险地笑笑。
趁乱收工。她打定主意,正要离开,却不料,转身的霎那,那塞进怀里的“纤绣百罗”凸出的地方,好巧不巧撞上了一旁的花瓶。
小小大惊,赶忙用手去接。忙中,手肘撞上了屏风。她眼明手快,一脚踢住,稳着屏风没倒下来。
小小欲哭无泪了。她现在,两手抱着花瓶,左脚支着屏风,光是右脚着地。这姿势,要多艰难有多艰难,完全是动弹不得。天哪,她不会要一直这样吧,等纤主曦远回来,人赃俱获?
她扭头看看,左手边不远处,有个花架。她腾出了左手,努力地伸向花架。好不容易一把抓住,借力稳住了身子,她这才松了口气。她刚想把花瓶放下,却听得“咯嗒”一声,床边的墙壁,突然缓缓移开,露出了一条暗道。
小小呆了,她看看那花架,又看看自己抓着花架的手。难道,她不小心启动了机关。
小小狠狠叹了口气。这种时候,怎么还会生出这般的枝节?她僵了一会儿,小心地放下了花瓶,然后迅速转身扶稳了屏风。当作什么都没看见,赶快走吧。
她刚想从后窗离开,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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