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事多磨
莫允的神情有些僵硬。
“好狠毒的手段。”银枭双手环胸,开口道,“我虽是江洋大盗,也自叹不如啊。”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外面的嘈杂声更胜,仿佛是来了更多的人。
小小站起身子,怯怯道,“我、我们现在怎么办?”
银枭不以为然地笑笑,“路只有一条。”他看一眼莫允,“你说呢,公子?”
莫允握紧了手里的刀,漠然道:“出去吧。”
小小心中连连叫苦,听声音就知道,现在外面那么多人,他们一出去就是众矢之的。简直就是玩命么!
“丫头。”银枭开口,“待会儿,我让你怎么做就怎么做。明白么?”
小小看着他,用力地点了头。
“走。”银枭说完,拉起小小,用轻功往外赶。
还未出地道,就能隐约瞧见,外面聚集了一大群人,火光燃照,亮如白昼。银枭从怀中取出了数枚淬雪银芒,抬手便射。而目标,不是人,却是火把。
瞬间,火把纷纷碎裂开来,火光消逝,光线一下子暗淡。人群中一阵骚动。
“看你运气了。跑!”银枭运劲从背后一把托起了小小,往外一送。
小小只觉得身子一轻,毫不费力就越过了人群。她双脚一着地,就头也不回地努力跑。突然,她听见了背后锐器破空的声音。她躲闪不及,只觉得左肩上一沉,脚步一歪,便倒在了地上。
她挣扎着起身,除了觉得肩上钝痛之外,并无被伤及肌骨的感觉。幸好她事先套上了“纤绣百罗”,果然刀枪不入啊!福大命大!她听得有人追来,便不再多想,继续逃跑。
此时,银枭也趁乱纵身而起,他的轻功本就在江湖上数一数二,此番情状之下,自然是无人能阻。
然而,与小小一样,他立刻就听见了那箭矢的迫近声。他旋身反手,将那羽箭接在手中。他脚踮山石,腾身入空,朗声笑道,“廉公子,受教了!”
射箭的人,自然是廉钊,他皱紧了眉头,冷冷开口:“银枭?”
“银枭?!”周围的人纷纷惊讶。
“别让他跑了!追!”开口下令的,是三英的罗武。众弟子立刻举步追击。
廉钊握紧了手中的雕弓,眼神里微有恨意。
“罗武大人,我们找不到刚才被射中的人。”一旁巡查的弟子疾步而来,开口道。
罗武皱眉,看着廉钊。
“我的箭决无落空,只需仔细排查,不难落网。”廉钊说完,转身追往小小逃走的方向。
“快去。”罗武挥手。
弟子应了一声,也追了上去。
正当众人混乱一片的时候,只见莫允从那暗道中缓步走了出来。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沉默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人群之中,突然有人惊道。魏颖几步走了上去,一脸急切。
莫允看了他一眼,神色平静,并不回答什么。
而这时,眼尖的人已注意到了他手中的木匣。
“大胆!”汐夫人站了出来,“你竟敢私入‘晶室’!”
莫允皱眉,看着她,“夫人。在下没有记错的话,是您让在下来的。”
汐夫人怒道:“混账,我乃妇道人家,怎会三更半夜邀人至此。你休要血口喷人!”
莫允慢慢地收刀回鞘,“夫人,就是您身边的那位婢女传的话,您不妨问问。”
他刚说完,只见站在汐夫人身边的赵颜惊恐万分,她“扑通”一声跪下,哭道:“夫、夫人,下婢冤枉!”
汐夫人看着她,神色凝重。
赵颜哭得梨花带雨,“夫人,下婢今天一直都在厨房为夫人炖参汤,只有晚膳的时候离开去了跃香榭。之后就一直与夫人在一起了。夫人若是不信,可以问厨房的刘伯。夫人明鉴,下婢冤枉啊……”她渐渐地泣不成声,模样甚是可怜。
莫允看着她,神色不复原来的平静。
“莫允!枉我待你如上宾,你三番四次挑衅不成,今日擅闯我英雄堡禁地,还诬蔑我的婢女,居心何在!”汐夫人愈发愤怒。
莫允看着她,不再多说什么。
这时,进入暗道查探的弟子慌忙退了出来,道,“夫人,三英大人,进去的兄弟们都死了!”他看了看莫允,悲愤道,“是戚氏刀剑所为!”
“什么?!”三英的张继远也沉不住气了,他略显沉痛地看着莫允,“难道你真的……”
莫允的神情又重回了漠然,他开口,“我再说一遍,不是我。”
“狡辩!”汐夫人气愤地全身轻抖,“分明是你勾结外人,图谋不轨!”
莫允侧开头,不再多做辩解。
“没有证据,何以断言!”反驳的人,竟是魏颖,“二哥……到底是怎么回事?”
莫允看着他,“该说的我都说了,信不信由你。”
魏颖紧皱着眉头,转身,看着跪在地上,痛哭不已的赵颜。
“不要争了。此事诸多疑点,没找到另外两个共犯之前,谁都不得妄言。”张继远走到了莫允身边,伸手按着他的肩膀,“若你是清白的,我自然还你公道。”
莫允并不答应,只是轻轻推开他手,道,“我哪都不会去,要怎么查,随你们的便。”
说完,他自顾自地离开。
英雄堡门下弟子知他身份,无人敢阻他去路。
“混账!”汐夫人紧紧握拳,低声咒骂。
张继远看了她一眼,“夫人。不必动怒,张某在此,绝对要把此事查个一清二楚!谁也冤枉不了谁……”
汐夫人挑眉,“如此甚好。颜儿,我们走。”
赵颜哭着起身,跟上。
这边厢,英雄堡为了暗道秘室焦头烂额。那边厢,小小疲于奔命,精疲力竭。肩膀上的痛楚越来越强,就算是刀枪不入,估计也会有一大块乌青。她真是命苦啊,怎么就会这么倒霉呢?
她轻功虽然及不上银枭,但也不算太差。她避开了追逐的弟子,拐上了回廊,闪进了廉钊的房间。刚关上门,她就听见不远处弟子们的喊声。
“每间房都要搜,找到那个中箭的人!”
小小听到这句,暗暗叫苦。原来是中箭……她转头,自己的左肩果然带着一支羽箭,箭虽未穿肌骨,但射透了衣服,就被勾在衣服上带着走。小小伸手,拿下那支箭,藉着微弱的月光,她清楚地看见,那箭头三棱,锐利无比,不似寻常。神箭廉家的东西?射箭的人难道是廉钊?唉,这是什么孽缘啊!完了完了,要是他们挨房挨户地查,她带着这支羽箭,岂不是不打自招?
这时,她又想到了什么。若射箭的真是廉钊,这儿是他的房间,有他的箭一点儿也不稀奇。小小当即笑了出来。幸好方才她回的是这间房哪!她正感慨天无绝人之路,就见脚步声渐近。她慌忙脱了鞋,抱着那支羽箭跳上床,盖好被子,蒙头装睡。
她刚做完这些,就听有人推门进来。她紧闭上眼睛,平复下自己紊乱的呼吸,一动不动地躺着。
来人越走越近,小小的心跳也越来越快。突然,有人朗声开口,“慢着。”
说话的人,是廉钊。他寒着脸,看着那些闯进屋的弟子。“这里是我的房间,毋须搜查。”
弟子们微有难色,“廉少侠,这……”
小小在被窝里叹气,这样的情况,她要是不醒,就更加奇怪。于是,她探出头,伸出手,揉揉眼睛,带着睡意道:“怎么了?好吵……”
廉钊走到床边,轻笑,“没事,搜查罢了。你没见着什么可疑的人吧?”
小小茫然地摇摇头,“没啊,我都睡着……”
“嗯。不吵你,继续睡吧。”廉钊柔声道。他说完,转身看着那些弟子,“去别处搜。”
那些弟子见小小声音无异,不像是受伤,便赔了礼,转身离开了。廉钊也不多说什么,跟了上去。
小小藏在被窝里那握着羽箭的右手,手心里已经满是汗水,她的心跳依然很快,无法平静。
突然,廉钊的步伐停了下来。
小小大惊,紧张地看着廉钊慢慢往回走。他站在床前,看着小小,开口道:“你……”
小小愈发紧张,连呼吸也开始急促起来。
“你又不锁门。”廉钊叹着气,说完。
小小僵住了,她瞪大了眼睛,看着廉钊。
“小心点啊。”廉钊无奈地笑笑,“睡吧。”说完,他迈步离开,临走时,轻轻关上了房门。
小小松了口气,整个人都瘫软下来。大难不死啊,必有后福!这世道,果然好人是不能做的!唉……
好人啊……她把羽箭拿出来,细细端详。如果廉钊知道,刚才他射中的人就是自己,他会如何呢?他到底是真把她当成未过门的妻子般呵护,还是,另有所图?
她的脑海里,静静想起了师父说过的话:永远别去猜别人对你是真心还是假意。只要在一起的时候,不觉得辛苦就好。
她浅浅笑了,是啊,猜那些做什么。反正,到现在为止,她都没吃过他的亏呢。这样,就好了吧……
她就这样笑着,渐渐入睡。
一个疑点
第二天一早,小小是被痛醒的。整条左手臂就像是着了火似的,痛楚从肩膀延至手腕,又从手腕游走到肩膀。她一头冷汗地睁开眼睛,抬起了左手臂。埋在经脉中的银针仿佛深了些,在青黑的脉中若隐若现。小小无奈地抬手,再封了一次脉,这才让痛楚平复了些。
小小哀怨地看着手腕上青黑的经脉。这根银针不会是出了什么问题吧?苍天啊,现在阴枭不知道跑去哪里了。她可不想就这么死得不明不白啊。
她叹口气,起身下床。也罢,不管怎么样,日子也要过啊。她摸摸肚子,折腾了一晚上,她还什么都没吃过。可怜她一个妙龄少女,这么饥一餐饱一餐的,如何是好。
小小的双脚刚着地,就看见了廉钊。她先是一惊,随即又平静了下来。他坐在桌边,枕着手臂睡着了。她无声地叹口气,这廉家公子还真是没防备呢。要是她想下手害他,简直易如反掌。她无奈地笑了笑。不愧是官家的公子,这江湖的险恶,他怕是一无所知吧……
她正想着这些有的没的,眼角突然扫到了廉钊身边的鸳鸯箭匣。对了,羽箭!她当即想到了正事。她从被子里拿出了那支箭,蹑手蹑脚地走到廉钊身边。准备把箭插回去。
只是,一会儿之后,她茫然了。那鸳鸯箭匣正如其名,匣内分了两个小匣。从外往里看,所有的箭羽都是一样。要命,她手里这一支是哪一边的?
她正拿着箭,苦思冥想。廉钊醒了过来,看到她站在自己身边,微微一惊。 “你起来了……”
小小僵住了,不自觉地看着自己手里的羽箭。
廉钊自然也看见了。“你拿箭做什么?”他起身,问道。
小小立刻答道:“噢,我看着这箭匣很漂亮,就忍不住……我正要放回去,就是,忘记自己是从哪个匣里拿的……”
廉钊笑了笑,拿过了那支箭,道:“鸳鸯箭匣分阴阳双匣,阴匣的箭,箭头是锡制的,只用来小惩。而阳匣则是精钢练就,非死即伤。”他说完,把羽箭插进了镏金的那一半箭匣中。
小小本还担心,廉钊若数了羽箭的数目,自然会察觉其中蹊跷。但他却丝毫没有怀疑。
小小松了口气。而后便觉得有些尴尬了。
廉钊也有些不自在,他开口道,“呃……我今早才回来,怕吵醒你所以没出声。”他自嘲地笑笑,“没想到,就这样睡着了……”
小小听他这番话,愈发尴尬。从第一天见到他开始,他的一举一动,就丝毫没有矜贵之气,平和得让人震惊。他是堂堂神箭廉家的公子,自然是养尊处优。这样的温良笃厚,到底是怎么养成的?
出生富贵,相貌上乘,武艺高强……她左小小要是嫁了这种男人,那简直就是天理不容,以后一定会遭雷劈!“门当户对”这话可不是说着玩的啊!
“怎么了?”看小小一脸悲愤的样子,廉钊不禁问道。
“啊?”小小一愣,转口道,“啊,我还没洗脸。”
廉钊笑了笑,“去啊。”
小小立刻跑向了梳洗台。
廉钊刚要坐下,却无意间看到小小的左肩。她左肩的衣服破了一个洞,隐隐露出了白色的里衣。他皱起了眉头,几步走了过去,严肃道:“小小,你的左肩……”
才听了半句,小小的身子就完全僵了。糟了,睡了一晚,她竟然忘记了自己的衣服破了个洞。难道他……她大气都不敢喘,睁大了眼睛等廉钊的下半句。
廉钊却迟迟没有说,他脸颊微红,不自觉地避开她的眼神。他想了想,才又开口,“你……有几件衣裳?”
小小愣住了,僵硬地回答:“一……一件……”
廉钊愈发尴尬了:“让妻子身着旧衣,是廉钊无能。”
“啊?”小小的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
廉钊的神色诚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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