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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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小兰!”
这句问候在那天以后总冲到我的唇边,我暗地里反复练习着,像一位从来没有上过电影的小角色练习唯一的一句台词一样,然而这一句却从未对她说出过。
当时这句问候是从在我身边经过的一位衣着朴素的女孩嘴里发出的,她是我们宿舍的,她笑哈哈的如一只灰母鸡走向一只美丽的孔雀,并坐在她身边。
小兰这时是冲着我笑了,大眼睛忽闪着,带着顽皮,随后“咯咯”的笑起来,并小声向灰母鸡低语着。灰母鸡回头瞥我一眼也笑起来。
这灰母鸡真是幸福,在重点高中上学,又有着这么美丽的同路。
那个早晨小兰的大眼睛像美丽的朝阳照亮我心里荒凉的夜色,我害上单相思了,每天早上都偷偷注视她,并且骑车尾随她俩一段路,再绕远到我的高中,那句问候始终没有说出口。
半个月后我患肝炎住院治疗。在病房里,我日日夜夜想念着她,她开朗的笑声明媚的大眼睛总让我一阵阵甜蜜。我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羞涩,而是自得其乐的回味着他的音容笑貌,不断向父母拐弯抹角的打听她的消息。
原来她是厂里王科长的表妹,家在江西,她妈妈送她来这里读高三,王科长把她安置在托儿所。我妈妈说:还不知有什么事情,把个女孩子独自放在那地方,定是王科长的丈夫不安分!我妈妈总说那地方不干净,因为死过人的。爸爸说:不要胡说,都是老邻居有什么安全不安全的,再说那女孩放假总是在王科长家吃饭的。原来她中午晚上是在学校吃饭的。我更倾向于相信妈妈所说的,她表姐夫可能欺负她,正可以增加我对她的同情,我于是常常无端的幻想着给她关怀。
一个月后我出院了,班主任不接收我,说拉下的课太多了,又有肝炎,还是休学一年吧。这令我高兴,我终于可以不用上学。
出院后第一次见到她,我被她的苍白所震动。苍白的面孔,忧郁的眼神,背着沉重的大书包,就那么缓缓的从胡同走来。独自吃过早餐,眉头紧皱的骑上自行车向学校而去。灰母鸡和她断交了连个招呼也不打就从小吃铺经过。我坐在那儿,心里难过的很,我想要关怀她,然而想到我的病的传染性,我陷入了痛苦中,幻想着我对她说:我有肝炎,我喜欢你不想传染给你。
一天里只有早晨可以看到她,晚上爸爸是不允许我出去的,我估计到晚自习放学时间,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就关了灯,从后窗户向外望着。隐约听到车轮声和脚步声,然后她匆匆的身影在窗前一闪而逝,就是这一闪,对我就满足了。这大约是不到一分钟的时间,这几天我隐约听到她喃喃自语,内容听不清,从语气上听来,多是轻松,快乐的,有点像和某人在亲密的交谈,然而我仔细看过,决没有人,只有她和她的影子,于是我想她或许在背功课或许和自己的影子说上两句吧。我渴望成为她的影子,听她和我交谈。
早晨,我用我的快餐杯在小吃铺吃着早餐,妈妈不让我出来吃我固执的没有接受,父亲倒是大度的允许了,只叮嘱我不要传染上他人,我也最担心传染上她。
许多次我总想试着对她说:你好小兰。然而总是脸上热热的说不出口,任她和我擦肩而过。几天来,我发现她脸上苍白虽依然未改却是多了点喜悦,她的心情好一些了,我也觉得多了点快乐。我是如此认真的注意着她的变化,并为她的一点点变化而思绪万千,与日俱增的和她交谈的渴望折磨着我,我不断的自责自己的羞涩,一次次的下着向她说说话的决心,然而每一次都功败垂成。
这天早上,天阴沉沉的,一股股初冬的寒意袭来,她到小吃铺格外早,整个铺子里只有我们两个顾客。我发现她的眼圈有些红肿,仿佛哭过的样子。我注视着她,许多问候的话冲到嘴边,欲言又止。她仿佛感觉到了,居然转过头,冲我微笑一下。我的心抽搐一下,天呀,她的微笑竟然是如此忧郁,我也对她微笑一下。她转过头吃了两根油条喝下豆浆,看一下表,从书包里掏出一本书来看着。
顾客多了,小吃铺里很吵杂。突然她想起了什么,放下书,看一下手表,抓起书包,结了帐,快步走出去。
那本书被遗忘在桌上。我过去想拿起书,又转身向老板要了张餐巾纸,包住书拿起,追出店外,已不见她的影子。这是一本数学辅导书,里面有她的字,很清秀,像南方的山水。一张照片从书中滑落,隔着餐巾纸拿起,照片上她甜蜜蜜的依偎在一位中年妇女的身边,那妇女长得和她很相象,一定是她的母亲,展现着柔和的微笑,两人置身于一处花园里,花们迎着她美丽的笑脸。我豁然明白,她在想家啊!
回到家,我躺在床上,戴着手套,翻着那本书,看她的字看她的照片,忽然我看到在书的封底有一些小字:我走到一条死胡同里,我看不到未来,我快疯了!
我决定要为她做些什么,总有法子不把病传给她的。我为我的优柔寡断而悔恨。不管结果怎么样,我要为她做些什么。
我从家里偷了钱,在街上转了一通,最后买了一只音乐盒,里面有一个可爱的卡通小人,音乐一响起它就欢快的跳舞。我希望这可以给她带来快乐。
下午下雨了,细雨纷飞,妈妈说明天可能会变成雪。
晚上,估计时间差不多了,我就带着书和礼物悄悄的溜出家门,等我回去爸爸一定会大骂我一顿的,不管他。我兴奋得躲在屋檐下等着她的到来。我想象着,她看到礼物后的笑容,一定是甜甜的,忧郁离她远去,她还是那么明媚那么亮丽。
这仅仅是开始,我要告诉她我们做朋友吧,我要给他讲很多很多笑话,让她总是欢乐着。
很晚了,还不见她的身影,我身上都要冻透了,许多人家熄了灯。
忽然想起,可能因为下雨她不上晚自习,此时正在家吧。我走到她的胡同口,隐约看到托儿所里的院灯还亮着。我向里面走去。胡同里的人家都已经关了灯,黑乎乎一片。
我走到托儿所门前,铁门,门口有一个小口,小口上垂着块儿铁片。
里面传出她的笑声。“快一点儿,再快一点儿,哈哈哈…”
原来还有别人。她欢快的声音伴着转椅吱吱嘎嘎的响声。
是灰母鸡吗,难道她俩又和好了,如果是她我还敲门吗,我犹豫一下决定敲门,我要大胆些,不再害羞,我想象着她会对我说谢谢。
“哎呀,哎呀,呵呵呵”又传出她欢乐的惊叫声。细雨纷飞中,寒气逼人,她竟然是如此快乐。仿佛对我的友好不是那么需要一样。
我轻轻的推开小口上的铁片向里面望去。
她给横抱着,一只手斜伸着紧紧的抓住什么,整个身子在半空中旋转着,短发飞扬着,灯光下美丽的大眼睛洋溢着幸福的沉醉,仿佛正注视着抱着她的人,欢快的说:“好玩,你的力气真大啊,好玩啊!”
可是,我根本没看见有人抱着她,她只是一个人在半空中旋转着,那旧转椅吱吱嘎嘎的转着,越转越慢。
第二天,没有下雪。听说小兰死了,投到海子里了,岸边有一只音乐盒,一张皱巴巴的相片,上面是她和她的妈妈。
爸爸妈妈商量着要不要把我送去精神病院。
怀抱白猫的女人
长街冷冷,偶尔有人游魂般从昏黄的路灯下飘过。
天地笼统成黑黝黝一个。走在这样的路上,只有自己知道自己是谁,只有自己看到自己的影子。
(一)
求学时,身体不太好,受不了污浊之气。所以住不惯宿舍,在校外边租房住。
同学介绍下搬到一户老房子,是上个世纪末期的灰砖楼;旧虽旧点,但价钱出奇地便宜。这幢依山傍水透渗透着烈烈历史尘埃蕴味的楼房,外层参差的斑驳间透着上个朝代的浮华贵气。这儿还有一处园林古迹,构造秀美北方能见到这样漂亮的园林是难得的。整体说,选择这样的住处还是不错的,符合我的审美观。
屋主说他们好多年没住了,这是他们爷爷的旧宅,老人死了后他们就搬到城里去住。
闲置的房子里有些异味,每天拉开窗帘打开后窗透新鲜空气是我的习惯。预交了一年的房租,因为觉得合算,要知道,穷学生就要这样过日子。
不过,作为年轻人,总会有些晚学和交际的事情,常常晚上十一点才回家。一天没透气的屋子气味有点冲鼻子;习惯性的手压在木质的老窗框上一用力时,一双蓝绿交彩的闪着映光的眼睛从玻璃后一闪即失。我被吓得一缩手,然后窗子打开,清冷的空气冲进来。白影停在后院的铁门前,我才看清那是一只白色的猫,半个身子在门里,头已经探出门外。
然后白猫突然消失了,一个穿白衣的披着长发的漂亮女人迈步走进后院来,怀里抱着那只白猫。我觉得自己虚惊一场,陌生的地方陌生人的陌生举动就吓成这样。
她站在门口扶着铁门环目看落满枯叶的庭院。庭院里其实并没有什么值得看的,只有几棵大树,还有西北墙角下一所小屋子,整日锁着门。那只猫在她怀里安静地伏着,眼睛却直盯盯地看着我闲着荧荧的光。然后她转过身来朝我的窗子笑了笑,迈步走向那个小屋,我听见那扇门响了一声,就看到屋里灯亮了,门依旧关上。我感觉很奇怪,虽然我才住在这儿,但一直因为忙没有观察过周围有什么人。但开窗子透气时感觉这个破败的院子里一直没有人进过的,那间小屋好象锁着,——想来是同这幢楼一块建造的放杂物的地方,外墙跟楼房的颜色一样。
我突然感觉到冷,忙把窗子关上,并拉上厚厚的窗帘。
(二)
不知道那个女人什么时候离开那个小屋子的,但我意识到自己的不安全,因为我的后窗并没有安装铁栅栏。第二天,我绕到一溜儿残缺的墙围着的后院,发现有四五处墙已经倒塌,朝东向有一个永远不锁的铁杆门已经锈迹斑斑。院里如从窗户里看到的一样,满地枯黑的落叶。春天将来,五六株白杨树的绒芽已经萌发。一派春意盎然。
但最令人奇怪的是,小院里并没有人走过的痕迹,只有一地蓑草腐叶。那所小屋的门依旧关着紧紧的。好奇心的驱使下我踏步走进小院。发现的一切只令我更奇怪,所有人家的后窗不是用木板钉死,就是用砖垒堵上了,难道他们不怕屋里黑吗?一把锈迹斑斑的铜锁锁住的小屋,似乎已经关了一百年。那个雕花的木质的窗子已经裂缝,隐约能看得出原来涂得红色漆;里边还是用一些厚厚的窗纸糊的,已经泛黄黑色,还有些水渍。透过那纸裂缝,我看到里边堆放着些乱七八糟的旧家具,都是烂桌子烂椅子烂柜子,不知是几代堆攒下来的。
看到这里我才想到,如果是这样,那么昨晚那个女人是如何进到这个小屋子的呢?一阵寒意闪上脊背,我速速地从院子里跑开。
没有回屋子,直接到门窗店去找人封窗子。老板正闲着,带了伙计过来封。他们看到我住的地方时,感觉也是很奇怪,对我说:“这儿所有封了后窗的地方都是他们帮着封的。”我问:“为什么,不会是因为冬天怕冷吧?”伙计面不改色地说:“不是因为那原因,是因为,他们说有鬼。”然后他笑笑,“其实这世上哪有鬼呀?我就没碰到过。他们胆小罢了。”窗是封上了,虽然是用的铁栅杆,但这所空荡荡的房子算是安全多了。
(三)
一连几个晚上,我都悄悄地掀起窗帘的一角来窥看小院,却再也没有看到那个女人和那只猫。
我想,一定是我在那天走神或是做梦了,世上哪有鬼呢?
六、七天后我也淡忘了这件事,开始正常地开关窗透气了。屋里收拾一新,家俱虽简单,但不失韵味。自己收拾了厨房做饭,一个人倒也悠哉乐哉。
某天晚上,天气微阴,打开窗子看看外边的天空,上弦月的初始之夜,没有什么下雨的刮风的迹象。但,扭头时,看到一条白影从墙缺口处一闪而过,头嗡的一声大起来。院里没有什么声音,只有我屋里的灯光照着模糊的一切。
那个女人,依旧那个女人,抱着那只白猫从大开着的铁门走进院子。我伸手关上窗户,手抖抖地拉上窗帘。但好奇心使我掀开窗帘的一角往外窥看,我想她一定看到了我,因为她在走动时照我的窗户微微看了看,映着街道的光我看到她好像还笑了笑。
她依旧走到那间屋子去,屋子灯亮了,——应该不是灯,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