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流行病系列 ii)





  
  带著仍有点宿醉的脑袋,晶晶无法再想更多,第一时间想到要穿上高跟鞋,就能解决这个问题。
  
  不能站立的晶晶,只好用力地像个瘪子一样趴在地上,用手攀爬往前,爬到自己的鞋柜前,打开,拿出一双粉蓝色高跟鞋,套在脚上,再把自己撑起来。
  
  她松开撑著鞋柜的手,穿著高跟鞋的双脚就稳稳地站立著了,并且感觉非常舒服,就像双脚回到属於自己的地方一样。
  
  低头望著自己的双脚,渐渐地,晶晶感觉一阵发麻,像一大片蚂蚁,从脚部一直爬到她的脖子上。
  
  没有了高跟鞋,她就再也无法行走了。没有办法再光脚走路。
  
  此时窗外“轰隆”一声,雨开始哗啦啦地下了起来。窗帘被风吹得飘了上来。
  
  晶晶转头望了眼窗外灰色的天空,深呼吸了一下,穿著高跟鞋,走入厕所,开始早晨的梳洗。
  
  等梳洗完毕,看著镜子里舒爽的自己,晶晶又低头望了眼双脚。
  
  这画面,如此诡异。
  
  穿著高跟鞋,步入厕所进行早晨的梳洗。
  
  到底是怎麽了?
  
  晶晶伸手按了一下太阳穴,房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她马上去开门,门外站著屋友瑞芬。只见瑞芬一脸焦急,一看到晶晶,就紧紧地抓著晶晶的手臂:“晶晶,怎麽办?!”
  
  “发生什麽事了?”晶晶问道。
  
  “我的脚……我的脚,它们……”瑞芬很努力地想说出个所以然,但是却好像找不到适合的词句。
  
  晶晶低头望了眼瑞芬的脚:“你的脚怎麽——”
  
  还没把问题说完,晶晶就看到了答案——低头一看,瑞芬的脚趾贴在了一块,就像晶晶的一样,但是和晶晶不一样的是,瑞芬的脚趾贴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半圆,大拇趾像被什麽往下用力压过一样,往根部陷了下去,徒留一层松垮跨的皮肤绕在它的根部;其馀脚趾像有一部分被削掉了一样,剩下斜角,贴在一起,形成一个渐趋完美的半圆。
  
  “我不懂要怎麽形容……”瑞芬的脸色苍白,带著血丝的双眼下挂著很深的黑眼圈:“晶晶,我到底发生什麽事了?”
  
  窗外又传来一阵“轰隆隆”的雷声,雨声几乎淹没了瑞芬的声音。
  
  “我也不知道。”晶晶低下了头:“我真的不知道。”






☆、第三章:变化 (1)

  “熄灭吧,熄灭吧,瞬间的灯火!人生只不过是一个行走的影子,一个在舞台上表演的演员;他在台上耀武扬威,又焦躁踱步,接著无声无息地悄然退下。”——威廉·莎士比亚
  
  第三章—变化
  
  1
  
  什麽是寄生?
  
  在微生物的世界里,极少有单一或单一类群单独栖息在一起,通常会有不同种类的微生物组成一个微生物类群组,构成某种相互关系。而微生物类群之间,又会受到环境和条件的影响,而相互构成各种类型的关系,其中最主要的几种关系,就是共栖、共生、竞争、拮抗、捕食和寄生六种关系。
  
  共栖关系能分成两种:偏利共栖关系,和互利共栖关系。在偏利共栖关系中,一个微生物群体得益,而另一个群体基本不受影响。在互利共栖关系中,则是两个微生物群体生活在一起,为双方带来益处,比单独生长更具竞争力。
  
  而拥有共生关系的两个微生物群体,甚至形成结构特殊的共生体物,并能互相为对方带来生存优势。然而共生的微生物群体分开後,难以单独生活,专性共生的微生物群体甚至会因分开而死亡。真菌和藻类的共生便属於专性共生,它们的形态因爲共生而已经发生了改变,如果分开两者,真菌就无法独立生存了。
  
  竞争关系则是指两种或多种微生物群体在一个自然环境中,拥有共同的营养来源,而必须彼此竞争,彼此压制,形成强者生存,弱者淘汰的结果。另外,一种微生物类群的生长能抑制,甚至能消灭另一个微生物类群,则形成拮抗关系。捕食关系较单纯,就是指一种微生物捕食另一种微生物,消化作爲营养来源的关系。
  
  在寄生关系里,作爲寄生物的一个微生物,会通过接触作爲寄主的另一种微生物,使自己得到养分并赖以生存,且在过程中使寄主养分受到剥削并受伤。寄生可分爲外寄生和内寄生,外寄生是指寄生物寄生在寄主的体表,内寄生则是寄生物进入寄主的体内寄生。寄生关系里,寄生物一般不会把寄主杀死,只会持续调整寄生物及寄主群体之间的比例关系,因爲一旦没有了寄主,寄生物也无法存活。
  
  从这种种微生物关系的定义中,可看出寄生关系是一种一方得利,另一方受害的关系,但是寄生物一旦离开寄主,便无法存活,而寄主仍能安然生存。
  
  如果把鞋子和脚看作两种微生物,那麽脚的形体逐渐改变,没有了鞋子就无法存活,而鞋子没有了脚仍能存在,再加上脚仰赖鞋子取得行走的能力,鞋子受到磨损让脚得以行走——它们俨然就是一种寄生关系。
  
  脚的形体改变到一种程度时,没有了鞋子,就无法独立行走。
  
  虽然说鞋子和脚之间并没有营养交换,但是却有物质能量的替换。失质的鞋子,供给脚行走的能力。
  
  所以鞋寄生,到底可能吗?
  
  从生物学惟有营养交换才达成相互关系的角度来看,的确不可能。但是理论上来説,却有可能。
  
  但问题是,爲什麽脚要开始寄生在鞋子里?爲什麽脚的形体会产生改变?
  
  难道真的是爲了“适应”环境吗?
  
  适者生存,这个达尔文经典理论,如果套用在脚和鞋子的关系上,成立吗?难道脚已经到了如果不适应鞋子就面临生存危机的地步吗?
  
  文素抓紧了被单,皱著眉,无法入睡。夜里的天气很闷热,空气像凝滞了一样;她能感觉到手臂、背部都是黏呼呼的汗水。
  
  但是并不只是天气让她睡不着觉。
  
  如今的世界,只要有经济能力的人,都会穿著鞋子出门,再没有多少文明城市人会光脚走路。甚至在自己的家里,也要穿著拖鞋,才能保护双脚不沾染地表湿气。
  
  如果不穿鞋子的话,双脚便曝露在各种地表尖利物、昆虫、寄生虫等的危害中,随时会受伤或受感染。 
  
  而现在的鞋子成爲一种时尚品,各种各样的款式,带出各种各样的风情。人类的脚穿上高跟鞋、平底鞋、靴子、帆布鞋,甚至拖鞋也好,亦没有一种鞋子的设计和质地能真正符合人体工学——总有磨破皮、趾骨外翻、脚板疼痛、脚趾起水泡等等的风险。
  
  从这方面来説,人类的脚不能没有鞋子,同时间,又遭受到鞋子的限制。爲了减低受伤的频率,提高健康水平,双脚逐渐改变形体以适应鞋子的形状,达到与鞋子合而爲一,正正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就是所谓的适者生存。
  
  但是适应而产生形体改变,从演化论来説要好几千年的时间,根本不可能出现得如此突然。除非是遭受到环境条件的影响,而出现突变。
  
  而又有什麽环境条件能让脚产生突变,改而适应鞋子的形状?
  
  如果这种环境条件是人爲的,那麽又是爲什麽?
  
  想著想著,文素终于忍不住坐了起身,伸手抹了抹额头的汗水。
  
  她望了眼墙上的钟,已经是凌晨四点钟了。
  
  她擡头看了看天花板的五叶式风扇,正卖力地转著,但是房间里并没有变得特别凉爽。文素房间的空调最近坏了,只好都仰赖这架风扇。
  
  窗外依稀洒进一点月光。
  
  文素深呼吸了一下,以有点颤抖的手拉开了被单。
  
  被单下露出她的双脚,足部的脚趾各自往第三脚趾靠拢,趾骨似乎都压制变形了,弯曲的脚踝,像过不久再弯曲下去就会断掉一样。
  
  文素揉了揉眼,但是月光下她的足部依然是几秒前那副诡异的模样。
  
  已经开始了吗?
  
  文素倒抽了一口气,努力镇静下来,但是双手还是忍不住微微颤抖。
  
  鞋寄生,开始在她身上发生了吗?
  
  这个变化是两天前开始的,但是她一直告诉自己是某种心理作用。现在看著那在变形过程当中的脚,她不得不开时质疑鞋寄生的可能性。
  
  等早上医院开门了,她第一时间就要进行骨科检查。
  
  不能再拖了。
  
  文素又躺了回去。望著天花板的风扇转啊转,她忍不住还是拿起床边桌上的手机,拨通了蓝富德的电话号码。
  
  “喂?文素?”电话响了几声,富德就接电话了,声音听起来仍非常清醒。
  
  “对不起,这麽晚打给你,打搅你了……”
  
  “没关系,我还没睡。怎麽了?”
  
  “关於上次你说的鞋寄生……”文素深呼吸了一下:“到底是怎麽回事?”
  
  富德沉默了一会儿,语气凝重地说:“是一个打上小强他们绘声绘影网络电台的听刑崞鸬摹!?br />   
  “听校俊?br />   
  “是的。”
  
  文素感觉到心脏跳得更快速了,汗水直流。






☆、第三章:变化 (2)

  2
  
  医院里,挤满了欲挂号看骨科的人潮。
  
  文素穿著高跟鞋,虽然双脚觉得越来越舒适,但是她内心的不安却快要抵达沸点。
  
  她拿了号码,坐下来等候轮到自己的号码。
  
  这天早上,竟然来了那麽多人要看骨科。刚刚向护士拿号码牌的时候,护士一脸无奈:“又是看骨科哦。”
  
  昨晚上与富德聊过了电话,大约了解了事情的始末,看到现在的情景,文素不由得又想起瘟疫事件——难道这又是一场传染病?
  
  但是她并没有直接接触任何有这个“症状”的人啊?
  
  但就算有,她也不会知道。她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踩著高跟鞋的脚。
  
  文素转头看了看四周,那些挂号要看骨科的,有大人有小孩,有的穿著高跟鞋,有的穿著帆布鞋,有的穿著芭蕾鞋,有的穿著靴子,有的穿著球鞋,就没有人穿著拖鞋。
  
  如果人的脚真的和鞋子形成寄生关系,形体改变必须符合鞋子形状,拖鞋反而没有特别的外围限制,因此没有这方面的问题吗?
  
  人满爲患的医院里,文素在七嘴八舌的谈话声中依稀听到“妈妈,我的脚怎麽了?”、“会好起来吧?”、“是不是基因突变?”等等的问题。
  
  也有人只是静静地坐在一角,就像文素那样。
  
  文素陷入思索中,突然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郭医生!”
  
  文素回过神来,擡头一看,眼前站著的是布莱德。
  
  布莱德挥了挥手:“郭医生,你怎麽在这里?”
  
  文素还在暗自猜测难道是富德把她的事情告诉了布莱德他们,这下就放下了心:“你怎麽也在这里?”
  
  “一年不见了啊!难道你也是看骨科?”布莱德坐在文素的旁边,不答反问。
  
  “这些人都是来看骨科的,场面多壮观啊。”布莱德不等文素回答,又径自説道,环顾了一下四周。
  
  “真的很多人。”文素附和道。
  
  “我是来采访第一手消息的。”布莱德指了指手中的小型摄录机。
  
  文素眯起了眼:“什麽消息?”
  
  “鞋寄生的独家。”布莱德耸耸肩:“自从两星期前有人打来我们的网络电台,说自己的脚寄生在鞋子里之後,竟然陆续有人打上来问这件事情,阿修他当然叫这些人去看骨科。我爲了了解详情,也过来看看,没想到真的那麽多人。”
  
  “看骨科又未必是因爲鞋寄生。”文素说。
  
  “我刚刚问了几个人,他们都坦诚是因爲足部产生了变化的缘故而来的。”布莱德说,然後又瞄了一眼护士小姐,压低声量说:“还有,偷偷告诉你,我赞美了护士小姐两句,她心花怒放地告诉了我今天来看骨科的,八成都是足部随著鞋子形状产生了变化。”
  
  文素的心往下一沉:“是这样啊。”
  
  “你不觉得这事情很诡异吗?”布莱德又环顾了一下正在等待看骨科的人们,举起摄录机:“人的脚,竟然会改变其形体,去适应鞋子的形状。”
  
  “严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