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地纪事之异事谈
赵子易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说:“请你严肃一些。”邓峰立刻被赵子易的表情给冷了一下,老老实实地说:“没有人可以证明。”想了一会儿,突然“哦”了一声,说:“对了,昨天有一个人不长眼睛,突然来个急刹车,害得我差点跟他撞上。这不,前车灯都碰裂了,我正寻思着去修呢,结果你们就来了。”
我们顺着邓峰指着的方向看过去,立刻发现那辆豪华跑车的其中一个前车灯有一条长长的裂口。“那,就是这儿。”邓峰的表情好像很心疼,指着车灯说,“我这车才买这么几天就遭此横祸……”赵子易立刻挥挥手打断他的话,围着车子仔仔细细地看了一圈。
我凑过去和赵子易一起观察,就看见赵子易的眉毛突然一跳,然后直起腰来。
我愣了一下,问他:“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就看他转身冲邓峰一挥手,说:“行了,你们走吧。”邓峰和艾琳立刻欢呼一声,迫不及待地钻进车绝尘而去。
我站在路边愣了好久,才转头问赵子易:“你刚刚应该是发现了什么吧?”赵子易却没有回答,伸手指了指后面,说:“走,我们再去教室看一看。”
4012教室。
“当时我就坐在这里,第二排。彭亮坐在第一排,就是这儿,我的正前方。”我伸手把座位指给赵子易看,“就是这样。当时吴老师坐在这里,彭亮的右边。”
赵子易趴在桌子边上使劲看了几眼,转头问我:“从断电到来电这一段时间,你们难道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我仔细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没有,自始至终我都没看见前面有人。”
“也许凶手真的会隐形也说不定。”曾毅晖突然插过来一句,“毕竟在这么多人面前杀人,即使周围很暗也肯定会有人发觉。”
我的思维又开始混乱,就转过头问赵子易:“彭亮现在怎么样?”“还没死透,就看他挺不挺得过这三天危险期了。”曾毅晖立刻在一边接话,说,“医生说,那把刀差一点就直接捅在他心脏上了。”
我“哦”了一声,心里飘飘渺渺地想要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正皱着眉捕捉那一点点突如其来的灵感时,就听见赵子易突然问:“你知道彭亮以前有过什么不寻常的经历吗?”
我立刻有点无语,心说我和他才认识几天啊,怎么会知道他有没有什么经历。我于是说:“这我还真不知道。”
赵子易就再次开始沉思,然后突然说:“曾毅晖,你把彭亮、艾琳,还有邓峰的档案都调出来看一下。”
曾毅晖立马愣住,问:“看艾琳的和邓峰的干什么?”赵子易则只神秘地微笑了一下,然后扭头就朝外走。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颜非一看见我们走出来,立刻问。我无奈地耸了耸肩,就看见赵子易再一次皱紧了眉头,俯着身子趴在门把手那儿不知道在看什么。
我立刻凑过去,正好看见赵子易用一张手帕纸包起什么东西小心翼翼地揣进了兜里。然后直起身来,冲我们笑了一下。
我说:“我们伟大的中国版福尔摩斯先生,你又发现什么线索了?”赵子易后退了几步,看着我想了一会儿,突然问:“阿舒,你知道今天这间教室还有没有人来上课?”
我愣了一下,然后说:“应该没有吧。现在全校的人都以为彭亮已经死了。你们还没有调查出究竟怎么回事,谁还敢在来这里上课。”赵子易立刻“哦”了一声,然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我看着赵子易这副样子就有点来气,整天说话只说半边,这不是诚心恶心我们吗?我皱了皱眉,刚想问他究竟发现了什么,就发现曾毅晖看我的眼神有点不太对劲。
我不知道应该怎样去形容他的眼神,应该是带了三分恐惧,三分惊奇,三分兴奋,还有一分不知所措。
就在我为曾毅晖的这种眼神而惊恐时,我更加惊恐地发现他看的不是我,而是我的背后。
我想说,人,永远对背后的东西有着强烈的恐惧,那是一种对未知的恐惧,深邃得让人心底发寒。
我惊恐于这样的恐惧,同时,我听见我背后的大门发出了一阵嘶哑的“吱吱”声。这下我终于不必苦苦猜测身后究竟发生什么了,我可以清楚地明白,现在我背后的大门一定正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自由打开着或是关闭着。
我的冷汗浸透了衣服,被风一吹凉凉地贴在背上,这种凉却不在我的背上,这种凉一直凉进了我的心里。
就在这时,我感觉从我的左后方传来一股冰冷的气流。然后,我就看见曾毅晖猛地扑了过来。
整个世界开始飞速旋转。我被曾毅晖这一扑直接按倒在地上,然后顺着他的力气一连滚了好几个圈才停下来。而在被曾毅晖扑倒的同时,我清楚地感觉到胳膊上传来一阵剧痛。
我还在旋转之中,就看见赵子易突然举着一瓶墨水,没头没脑地就冲着我刚刚站立的地方泼了过去。
诡异的事情立刻发生了。那一块黑乎乎的墨水一泼出去立刻附着到了什么物体上,于是半空中陡然出现了一块悬浮着的墨痕,以一种飞快的速度朝走廊尽头移动过去。走廊尽头是楼梯。
赵子易飞快地和颜非交换了一个眼神,立刻追着那块墨痕消失在走廊上。颜非则头也不回地直冲下楼,他要到楼下去堵截那个隐形的凶手。
我从地上爬起来,低头时才发现左臂上被划了一条很长的口子。我朝走廊尽头看了一眼,想也没想就跟着冲了过去。身后是曾毅晖气急败坏的叫声,他说:“舒陌,你是个疯子!”
赵子易本来就跑得极快,我们之间又有这么一段时间差,因此我早就被他远远地甩在了后面。我拼了命地在后面追,但他和我之间始终隔着一定的距离。
这是一场漫长的追逐,我甚至猜不出这场追逐的结果会是什么。
我的心里越来越急,更多的却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恐惧。脚底下好几次在犹豫,但最后还是继续往前追了下去。
走廊是环形的,曲曲折折绕成一个大圈。赵子易的速度果然不是一般人所能够达到的,而且经过这么一阵急速奔跑,他连一点慢下来的趋势都没有,我却早已经气喘吁吁。
事实上,故事讲述起来很慢,但它真正发生起来其实很快。转眼间,我已经绕了很久,我这才突然感觉不对。
教学楼虽然极宽,可照这种速度跑下来也起码绕了有一圈了。但我居然没有再看见曾毅晖出现!
也就是说,我是在一直往前,却根本没到尽头!教学楼的构造我无比熟悉,这里绝不存在这种长距离的直走廊!
那我现在是在哪里?我只觉得心里像被一下掏空了,脚步一顿,急急地刹住,难以置信地望向前方。
前方的“赵子易”也立刻顿住,回过身来。他的周围包裹着一层模模糊糊的光晕,他好像在冲我微笑。我只觉得浑身的汗毛在一刹那都立了起来,浑身冰冷。
在那一刹那,我突然想起了曾毅晖的那个故事,他在“桃源”讲的那个故事。他旁边的赵子易突然变成了人偶的故事。我不知道我和赵子易相隔这么远的距离能发生多少事。
我立在走廊里,身上没来由地打了个寒战。
就在这时,旁边突然伸过来一条胳膊,我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勾住脖子,一把拽了过去。
我奋力地挣扎了几下,耳边就听到一声“别动”,随即一只手就捂住了我的嘴巴。
是赵子易!
“闭上眼睛,什么都不要想,一切都是幻觉。”赵子易在我耳边低语道。我愣了一下,虽然奇怪,但还是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几分钟过后,我再次睁开双眼。只见眼前的根本就是走廊尽头的落地窗。我立刻感觉浑身发颤,刚才我的反应只要再慢半拍,我就死定了。
我回过头看向赵子易,问:“你追的那个人呢?追上了吗?”赵子易立刻摇了摇头,说:“那片墨迹到半途中突然就不见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之后我就被绊了一下,摔倒了。”
我吃惊地瞪大了眼睛,问:“然后呢?”赵子易再次无奈地摇了摇头:“没有然后。我刚从地上爬起来,就看见你发了疯一样地朝前冲,赶紧把你拦下了。”
我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这个凶手究竟是人还是鬼啊?”
赵子易愣愣地看了我一会儿,就听见楼梯上一阵“咚咚”的脚步声,然后就看见颜非气喘吁吁地从楼梯口跑了出来。
第一卷 异事谈 第十八章 遁形者(三)
“怎么样,堵到了吗?”曾毅晖也刚好赶到,急匆匆地问颜非。颜非默然地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我没看见什么东西出去,但我真的不敢确定是不是真的没有什么东西出去。”
我们对视了一会儿,突然发现后背一股冷汗。
是的,朋友们,这是一种极度危险的情形。恐怖铺天盖地,危机十面埋伏。我虽然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这种感觉,但我明白用“敌暗我明”来形容我们现在的处境最合适不过,而这永远是最不利的局势。
一时无话。静默了不知多久,赵子易突然想到什么地倒吸了一口气。我们都朝他看过去,就听他“哎呀”了一声,说:“糟了,我得赶紧赶回医院去。”
我们疑惑地看着他,他就说:“如果我没有猜错,彭亮现在多半已经出事了。”我们面面相觑。
就听见赵子易突然对我说:“阿舒,你现在很危险。”我立刻愣了一下,问:“为什么?”
赵子易很严肃地看着我,说:“你难道没有发现,刚才那个人就是冲着你来的吗?”见我依旧一副茫然的表情,赵子易直接严肃地对我下达了命令,说:“阿舒,现在你马上到人多的地方去,人越多越好,最好是公共场合。”
我继续发愣,然后问:“你不是说,凶手正准备对彭亮下手吗?他哪里来的时间对付我?”
赵子易看了我半晌,突然说:“阿舒,你知道这世上有一种东西,叫做面具吗?”我盯着他的眼睛,突然狠狠地打了个寒战。
我当然知道面具,我想没有人不知道面具。
我想说的是,面具,其实是一样很可怕的东西。它的作用是成为人的第二张脸,于是,它遮盖住了很多我们所不知道的东西。
我们可以说,这张面具下有很多张脸,我们也可以说,很多张脸都拥有同一张面具。于是,这张面具就变成了某一个身份的固有名词。只要带上它,它就可以是任何人,任何人都可以是它。你也是它,我也是它,我们大家都可以是它。
在那一刻,我听懂了赵子易的话。他的意思是说:任何人都可以是隐形者,隐形者也可以是任何人,这世上的人并不止一个,所以我们不知道隐形者究竟有多少。
我走进了“鬼恋网吧”。
我算得上是这里的常客。每当心情烦躁时,我就很喜欢到这里上网,寝室或者家里都没有这种感觉。
鬼恋网吧里的人总是很多,与它俗气的名字并不成正比。这里电脑的排列有点像学校的机房,后面的人只能看见前面人的后脑勺。
我到时还早,人稀稀拉拉地坐得到处倒是,只剩下最后一排稍稍宽敞些,靠墙。
我走到最角落的位置坐下,把电脑打开。系统运行的“嗡嗡”声持续了好长一阵。
今夜会发生什么。请相信我的直觉,既然我专门把它提出来了,就一定有些不寻常的地方。
我看了一下手机,十点四十五,离午夜还有一个小时十五分钟,也就是七十五分钟。
七十五分钟的时间已经足够发生很多事情。
我挂上QQ,然后打开相册看照片。
我一直很喜欢照照片,尤其是关于风景的照片,我还喜欢把周围的人一起照进来。
但今天不同,不知是因为白天那一出还是因为什么别的,我的心很乱。我其实很想好好看看照片里的风景,但眼睛一落下去,却总盯着风景周围的人。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在害怕。害怕就在某一张照片里,在照片的某一个角落里,曾经出现在幻灯片上的那张脸正在木木地盯着我。
QQ响了两声,居然是颜非发来的好友请求。我笑了一下,直接同意了,把他添加到好友,然后问他:“你没上课?”颜非的网名还是叫颜非。
一张张照片被我点开。照片上的人群就隔着电脑屏幕冷冷地看着我,我也就冷冷地盯着他们,越看越是心惊。
我说过,这世上的很多事情就像是看星星,看得久了总能发现某几颗星星可以连成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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