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地纪事之异事谈

　　　　我“嗯”了一声，当时还没能反应过来赵廷的意思，茫然地回头瞥了他一眼，只是觉得他的表情的确有些怪异，但也没有多想什么，随后就又把目光转移到了冯凯身上。

　　　　那时候，我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这一切事情其实早就上演过了无数次，我们只是其中的一次，但永远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卫青的背包里有些基本的药物，其中就包含他哪一次都不会落下的云南白药。我并不是想给云南白药打广告，而是它确实是卫青的最爱，上次拿来给我抹过烧伤，现在又用来给冯凯止血，可我怎么想也怎么觉得，它应该是用来治疗跌打损伤的东西。

　　　　卫青的背包里居然还有几根蜡烛。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居然还能把这种东西都带在身上。不过好在有了这些东西，才能让我们离光明近一些。卫青点燃了一根插在地面的缝隙里，然后就开始一门心思地给冯凯包扎伤口。

　　　　这期间，我则一直在偷偷观察赵廷的表情，发现他的表情自始至终都很奇怪。但这种奇怪是有变化的，很明显，最先那种表情是因为我，可后来却不同了。这种感觉很难形容，因为很多人觉得，奇怪就是奇怪，还有几种奇怪？还怎么去变化？

　　　　但这种奇怪确实是在变化的。这种感觉有点像是一个人突然看见一头猪爬到树上去了，表情当然会很奇怪。过了一会儿，他又看见一条狗也怕到树上去了，他的表情会更奇怪，但那种奇怪却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第一次只是好奇，第二次却已经带了些微的恐惧，因为他突然开始怀疑，是不是所有不会爬树的动物其实本来都是会爬树的，只是它们将这种技能隐瞒了下来。

　　　　我不知道赵廷现在在想什么，但我能够从他眼里看出那种淡淡的恐惧，似乎他已经感觉到了什么原先被隐瞒的事情。但看他的表情极端严肃，我也没敢开口询问。

　　　　气氛一时变得有些沉闷，直到卫青将冯凯的伤口慢慢裹好。我低头一看，发现冯凯已经变成了一只半成品的木乃伊，不由想起了我以前被火烧到的时候。看来卫青的包扎技术还是没有一点儿长进啊。

　　　　这时候冯凯也稍好了一些，虽然身体依旧虚弱，但喝了几口水之后神智已经慢慢清醒了，问他些话，他也能完整地回答出来，不再像之前那样口齿不清。我在心里感叹着，明白冯凯算是在鬼门关上转了一圈终于逃回来了。

　　　　但他刚好一些，我们也没敢问他之前遭遇的事情。赵廷给他递过去几块饼干，他拿在手里就开始猛啃，就像几天没吃过东西似的。不知是不是就因为他吃得太急，才吃了两口就被呛住了，大声地咳嗽，赵廷又急忙给他找水。

　　　　冯凯咳得厉害，很快胸前的绷带就又渗出血来。我在一边看得干着急，一个劲地给他拍背，慢慢地他才好转一些。我刚松了口气，就见他突然“哇”地一声吐出来一大口乌血。看来是内脏受了伤了。

　　　　我对这种情况没有丝毫处理经验，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就盯着那滩黑血发呆。

　　　　冯凯对于这件事倒是表现得比谁都要豁然，笑着摆手道：“不就是吐口血吗，不用紧张，我肚子里的血多得是。再说了，比起刚才流出来的，这些根本不算什么。”

　　　　其实他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暗暗地咬着牙，我能感觉得出来，他肯定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说实话，起先我对冯凯的印象很差，总觉得他就是一个不懂装懂的半吊子，但现在看来，他在某些方面的确也是很有魄力的。我对他的印象不由地也就改观了。

　　　　“你们究竟遇到了什么？为什么会搞成这样？”赵廷终于忍不住问。我看了赵廷一眼，只见他眉头紧锁，但眼睛里偏偏又有些了然，似乎正在等待确认什么，而担心的不过是这个确认后的结果。

　　　　冯凯沉吟着，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赵廷一再发问，冯凯才道：“其实我也不太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会？”我愕然，如果他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我确实不清楚。”冯凯竭力思索着，“我觉得我好像错过了什么，或者是忘记了什么。”我们对视一眼，心都是一跳。就见冯凯也突然激动起来，突然直起身子道，“我想起来了，当时我们发现舒陌不见了就开始到处找，然后就找到了那个山洞那里。”

　　　　他的动作幅度有点大，伤口又被扯动，疼得他倒吸了一口气，又缓缓靠了回去，才继续说：“当时我们看见了下面的阶梯，也看见了舒陌你留下的记号，是一个箭头，中间连着你名字的首字母对吧？”我立刻点了点头。

　　　　“当时你小姨非常肯定那就是你的笔记，说你一定就是从这里下去的。”我点了点头，心想我小姨当然知道了，我留下的记号她怎么可能看不懂？谁知冯凯突然摇了摇头，说：“但随后，我们却发现了一件非常诡异的事情。”

　　　　我直觉这件事恐怕才是他出现在这里的直接原因，立刻紧张起来。赵廷和卫青的注意力也显然被吸引了，齐声道：“是什么事情？”

　　　　冯凯深吸了一口气，说：“在那个堆满了白骨的洞口旁边，我们居然也发现了同样的记号，而且字迹一模一样。舒陌，连你小姨辨认过都不知道哪一个才是你留下的。”

　　　　我听得有点发愣，一时反应不过来这究竟是怎么个状况。我根本没有去过那个洞口，那里怎么会出现我的笔迹，还是一模一样的。如果说存在于我们背后的那股力量居然还能模仿我的字体，那我才真是想一头撞死。

　　　　“后来呢？”我立即追问。冯凯道：“之后我们的意见就产生了分歧，你小姨和曾毅晖执意认为你走的是那下面，赵子易则认为你走的是那个山洞。所以最后我们只能分头行动。”我点点头，心想果然还是小姨和曾毅晖更了解我一些，知道我自己落单时是根本没有胆量往那种黑洞子里钻的。当然，这种想法不能说出来。

　　　　随后我就感觉到了不对，惊讶道：“听你这么说，你一定是和赵子易在一起了？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到那下面去的只有我小姨和曾毅晖两个人？”见冯凯点了点头，我立刻感觉心里一空。只有小姨和曾毅晖两个人，如果那个怪物还在……

　　　　赵廷立刻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不用着急，吉人自有天相。我心里也明白，只要到了这种地方，谁也不敢保证自己不会挂掉，所以随时都得有那种为探求事实真相而献身的伟大觉悟。但这事说起来简单，真到时候做起来就难了。

　　　　“那你们呢？怎么到这里的？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我索性不去想其他的。“这就是我想不通的。”冯凯长叹了一口气，“我们进去之后就开始走，不停地走，连我们自己都不知道走到了哪里，然后我就看见你们了，然后才发现自己受伤了。但这之间的事情我却一点都记不得了。你们说奇不奇怪？”

第二卷　朝山　第四卷　解谜　第三十九章

　　　　第四卷　解谜　第三十九章

　　　　我看着他，突然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二十几年前的事，终于和现在的事出现了第一个交集。同样漫无尽头的道路，同样被神不知鬼不觉地转移，同样失去了最关键的那一段记忆。这是第一个交集，但我相信这绝不会是最后一个交集。我不知道应该是悲是喜或是恐惧，尽管只是听着冯凯的叙述，我却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流出了一身冷汗。

　　　　偏就在这时，一股冷风突然吹过去，蜡烛“噗”的就灭掉了。整条通道立刻陷入一片黑暗。隐隐约约地，我感觉有什么人从我身边“噌”的一下就掠了过去。

　　　　“谁？”我的声音都在发颤，整个人瞬间僵住。通道里一时寂静得有些吓人，似乎整个世界都已经被某种力量凝固住了，空气都没有了任何一丝流动，死气沉沉。

　　　　我感觉到，就在这条通道里，就在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我们的周围，似乎就隐藏着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躲躲藏藏，没有形体，在浓浓的黑暗中飘来飘去，伺机而动。

　　　　“啪嗒”一声，卫青已经将打火机打亮了，他的脸被火光衬得阴晴不定，尤其带着那种奇怪的表情，显得非常难看。他把打火机挪向一边，点燃了旁边突然熄灭掉的蜡烛，然后立刻关了打火机。我注意看那蜡烛，火苗很直很稳，而且蜡烛也没有受过潮，还剩了有一多半，好端端的却为什么会突然灭掉？

　　　　我条件反射地想到了三个字：鬼吹灯。但这又怎么说得通。这里不过是一条通道，又不是古墓什么的，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难道是外面的那些人，他们死在这里，阴魂不散，飘来荡去地到了这里，偏巧被我们给撞上了？

　　　　卫青突然轻咳了一声，我被吓了一跳，忍不住浑身颤了一下。

　　　　“刚才怎么回事？这通道里面怎么会有那么强的风？”我几乎要疯了。“这里有入口，也有出口，空气对流自然会有风，这么简单的常识你都不懂吗？”卫青的语气冷冷的，但我感觉得出来，他正是在用这种冰冷的语气掩盖他内心的不安。

　　　　“可我刚才还感觉到有人碰了我一下。”我决心要让他正视某些不得不正视的问题。“那可能是冯凯不小心撞了你一下。”赵廷突然说道，眼睛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成分。

　　　　我看了看冯凯：“这不可能，他坐着，我站着，虽然我长得不高，但总比他坐着高点儿吧，他怎么可能撞得到我的胳膊？”“那就是我刚才不小心撞到你了。”赵廷又说。

　　　　我看了看他，他明明和我隔着至少两步远的距离，怎么可能撞到我。“可是……”我还想说什么，赵廷已经打断了我，说：“刚才就是我不小心撞到了你。”我看着他，发现他的脸色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难看过。转过头去看卫青，也是同样的表情。

　　　　赵廷的性格向来平和，亲和力很强，虽然着急起来可能会骂些粗话，但平时是个很斯文而且很细心的人。卫青则总是不言不语，给人一种冷冰冰的感觉，平时一直都是默默观察周围情况，只要说一句话出来，通常都是比较有用的东西。

　　　　两个性格不同的人却在同时露出这种奇怪的表情，这倒还是头一次，我直觉他们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我没能及时发现的东西。

　　　　“但刚才那个肯定不是你。”这时候我的好胜心也被激发了出来，决心一定要把这件事说清楚，不说逼出他们发现的东西，最起码也不能让他们觉得是我感官有问题，“赵叔叔，你一直都在那个地方，可我刚才感觉到的，是一个人从我旁边冲过去，蹭了我一下。那怎么可能是你？”

　　　　“那真的是我。”我看见赵廷额头上的汗都流了下来，只冲我叹气道：“阿舒，我说是我你就当是我吧，不要再争辩了。”这时候我已经越发感觉不对，心里也开始虚虚的起来。不知道的事情才是最让人感觉恐惧的，赵廷他们越是这样的态度，我越是觉得心里不安，偏要问出个水落石出。

　　　　便说：“赵叔叔，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你告诉我。”赵廷的脸立刻拧成了一副苦瓜相，大滴大滴的汗顺着脸颊滑了下来，见我表情坚决，只能硬挤出一丝苦笑，道：“真的没什么，刚才就是我碰了你一下。我没发现别的，你现在别问了行不行？”

　　　　我扭头看向卫青，发现他的表情比赵廷还要紧张几倍，知道这件事情可能真不是我想的那个样子。而且我注意到赵廷最后一句话说，让我不要现在问。为什么现在不能问？难道等一会儿就可以问吗？莫非现在正有什么东西潜伏在我们身边不成？

　　　　这样一想，我的冷汗也立刻冒了出来。我死死地盯着赵廷的眼睛，看着他冲我露出一丝无奈至极的苦笑，终于点了点头，不再同他争辩了。赵廷立刻长长地舒出来一口气，如释重负的样子，感激地看了我一眼，又看向了坐在地上的冯凯。

　　　　冯凯的表情比任何人都要难看，不光是恐惧，简直已经有些木愣愣的了。看来他们三个人都看见了什么东西。但为何惟独我没有看见？难道这和我是一个意外产物有关吗？

　　　　我使劲摇了摇头，暂且不去想这件事情，只去看冯凯，却见他依旧在那儿呆愣愣地坐着。我们害怕他像苏蕊当年那样疯掉，心都悬了起来。卫青伸了一只手过去，在他面前使劲晃了两下，他没有一丝反应。卫青又挥手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他听见声音，才激灵一下，整个人突然跳了起来，张嘴就要说什么。

　　　　赵廷却比他还要激动，已经伸手过去，一把捂住了他的嘴，使劲冲他摇了摇头。冯凯看着赵廷，似乎明白了什么。卫青立即问：“你是从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