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地纪事之异事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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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通跑完全是昏天黑地。我们根本不辨方向，但说实话也没有办法辨别方向。等我们终于追过去时，他们已经到了N树后面。那个老头正被程简按住，一屁股坐在底下。就看见程简一边使劲还在一边骂骂咧咧地说：“让你装鬼！让你吓人！”

　　　　我急忙大声喝止。这小子确定了老头是人之后也太放肆了点儿。再怎么说，那也是个年过半百的老人，怎么禁得起他这么折腾？

　　　　那老头发现自己终于被放开之后，急忙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窜了起来，一下子就躲到了我背后，一双眼睛战战兢兢地盯着程简。看见程简冲他一瞪眼，立刻吓得浑身直抖。由此看来，在捉住他之后，程简一定是好好地“教训”了他一下。

　　　　我立刻就有点生气了，心想这老头就算再怎么可恶也毕竟是老人，年龄都快赶上你程简的爷爷了，你怎么就这么下得去手？

　　　　看着我的表情变化，老头立刻觉得自己有了靠山。虽然他到现在还不太明白为什么像程简那样的一个猛男居然会听我的，但他也隐隐约约地明白我好想是这里最好说话的一个，当下战战兢兢地开了口，说：“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你们放过我吧。”

　　　　我回头瞥了他一眼，心里一时有点乱。虽然我也知道这一切不可能真如他所说的那样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但这样为难一个老人家的行为确实是很不道德的。而且看他现在的样子，左眼眶明显的青了一大块，脸上还有好几条树枝划痕，衬着他那张满是褶子的老脸显得很是可怜。这副苦哈哈的样子和我们刚进林子时看见的那个满眼阴冷的老头简直判若两人。

　　　　“你讲的故事究竟是怎么回事？”曾毅晖也放柔了声音问，尽管里面还是带着一种“你要是不说小心我揍你”的成分。这样虚实难辨的方式当然更让老头揪心。

　　　　老头的眼睛哆哆嗦嗦地在每个人脸上扫了一圈，开口道：“那真的只是一个故事。我只想吓唬你们玩儿玩儿。”“那么后来呢？那些人一个接一个地失踪之后，又怎么样了？”曾毅晖继续问。

　　　　大概是发现曾毅晖其实也是个很温和的人，老头愣了一下之后，很明显地不那么配合了，说：“没有以后了。”但我很清楚地看见他的眼珠子转了几下，那样子看起来说不出的奸猾。我立刻皱了皱眉，往旁边侧了一下身子，于是老头和程简之间就失去了屏障。

　　　　程简立刻会意地点了点头，上前一大步，嘴里大喝一声，使劲挥舞了一下拳头，像悍匪似的把两只眼睛瞪成了灯泡，大声说：“你最好老实点儿说出来！”

　　　　那老头果然是个“吃硬不吃软”的货色，当下被吓得浑身一哆嗦，嘴里立刻像竹筒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地就说了一大串出来：“后来，后来剩下的那几个人迷了路，他们怎么走也走不出去。他们带的东西不多，吃的和水都很有限，根本达不到那么多人的需求。所以他们几个最后因为食物起了争执，差点儿打起来。”

　　　　说到这里，老头突然又住了口，一双贼溜溜的眼睛看似很无辜地在我们脸上扫来扫去。“后来呢？快说！”程简又是把眼睛一瞪，就像要吃人一样。如果不是情况不允许，估计我早就笑出来了。

　　　　那老头立刻被程简的凶悍模样吓得浑身一抖，说：“这次是真的没有了。后来我回屋去了，根本就没有看到接下来的事。”说完之后，老头立刻意识到问题，急忙捂住了嘴。

　　　　“回屋？看到？”我立即敏感地捕捉到了这两个词汇，问，“这么说，整个故事都是真的？你一直都跟着他们，并且在旁边看着？”顿了一下，我补充说：“就像刚才你看着我们一样？”看见老头无奈地点了点头，所有人都是一身冷汗。

　　　　程简最先反应过来，立刻爆出一句我没听清楚的脏话，然后骂道：“你个老变态，刚才还说只是个故事，你TMD玩儿爷呢是不是？”说着就等着一双灯泡似的牛眼扑了过来。

　　　　“程简！”我急忙皱着眉制止他，感觉到老头在我后面一把就拽住了我的衣服。“没事了。你把手松开吧。”我皱着眉把老头的手给扒拉了下去。

　　　　说实话，这时候我对他也开始有点儿反感了。先前我对他给我们房间住还存着一点感激，可现在那点感激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他居然一路跟踪着那些人，看着他们自相残杀，而现在，同样的悲剧又将在我们身上重演，他还照旧看得津津有味。

　　　　这样的人，究竟是看透了一切，还是根本就是个变态？

　　　　颜非看了看天，全是密密麻麻的树叶，又看了看地，满是密密麻麻的树根。最后他叹了口气，说：“现在我们也迷路了。”我们所有人的冷汗都流了下来。

　　　　我突然想起，我们所有的东西也仅剩下曾毅晖那里的一个小背包，里面大概还有两瓶矿泉水和四个面包。这样的情况下无论如何都坚持不了多久。我悄悄看了程简那浑身的肌肉一眼，心想如果他真的发起飙来，估计曾毅晖浑身妖术也不一定对付得了吧。

　　　　就听见程简突然大喝一声，死死地盯住了那老头，说：“你肯定能把我们带出去对不对？说！”老头战战兢兢地摇了摇头。程简立刻跨上前去，一把揪住了老头的衣服，说：“好啊，那我们就吃你的肉喝你的血，一样可以活下去。”

　　　　他这话说得亦真亦假，脸上的表情半是认真半是恐吓，连我们看了都有点暗暗心惊；更不用说那老头。

　　　　就听见那老头的上下牙“咯咯”直响，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每周末的时候，学校会给我送蜡烛来。”“平时呢？”我立刻问。程简大喝一声：“说！”老头抖了一下，说：“我，我没出去过。”所有人都绝望了。

　　　　“要不这样吧。”老头又重新躲回我背后，战战兢兢地说，“到我家里去，我家里有吃的东西。”程简立刻一瞪眼，说：“我们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想把我们骗过去然后谋杀我们？”老头立刻就住嘴了，我听见他小声嘟囔了一句什么，但没有听清。

　　　　这时候，曾毅晖总算又开始发扬他的带头人风范了，果断地决定就去老头家里，然后问老头说：“这里到处都是树，你能辨得清方向？”“我起码能找得到回去的路。”老头一脸得意的神色，然而一抬头触到程简的目光又立刻缩了回去。

　　　　当下我们余下的五个人跟着老头一起向他的房子出发。现在的队列是这样的：老头走在最前面，后面紧跟着是我，然后是曾毅晖，再往后是颜非，之后是赵婷，排在最后的是程简。这是老头特意安排的，相当于是为他自己的安全上了四重保险。

　　　　这一路上老头走得飞快。我们也不知道他是通过什么来辨认路途的，但看他的样子他确实知道路该怎么走。他走得曲曲折折，我们也就跟得曲曲折折，一直这么九曲十八弯地走了半个多小时还没有看到老头所说的房子。

　　　　老头一路絮絮叨叨地和我说话。他说：“你们这一队人里，你算是个头头吧？”虽然对“头头”这个词语很反感，但我还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老头就又说：“那个不说话的小哥是你对象吧？”我忍不住皱了皱眉。“不用不好意思，我早就看出来了。”老头突然笑了，“不过你也别太相信他了，现在的人啊，都自私着呢。”

　　　　“其实我年轻那阵儿也挺爱相信别人的，结果呢？”老头停了一下，然后朝左边拐了，说，“你看看，结果我现在就只能在这么个破地方呆着了。”

　　　　那老头一路上都在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我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根本不知道该听哪一句。此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林子里灰蒙蒙的，气氛很压抑。迷迷糊糊中，我好像听见老头说：“我在底下等你。”我“啊”了一声，转头看向老头，却发现他刚才好像并没有开口。

　　　　那老头又领着我们向前走了一段，突然停下来朝前一指，说：“到了。”我们抬头往那边一看，立刻一座孤零零的坟立在面前的一小片空地上。

　　　　赵婷立刻尖叫了一声，说：“坟！”老头回头瞪了她一眼，气愤地说：“你这小姑娘怎么这么说话？”我们对视一眼，愣愣地看着那座坟，半晌说不出话来。就看见那老头像梦游一样地朝坟边走了过去，还不停地回头，说：“来啊，过来啊。”

　　　　“臭老头故意在吓我们。”程简到这时候还不忘继续发狠。我瞪了他一眼，突然说：“也许这座坟在我们眼里是一座坟，在他眼里却是一座房子。”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我又继续说：“究竟谁的视觉才是真实的？”这是一个难题，没有人能够回答得出。如果说这里才是老头的房子，那我们昨晚睡过的地方又是哪里？难道那里才真的是一座坟？

　　　　“来啊，快进来啊。”老头回身冲我们招了招手，指着那座已经不算很新的坟说：“这就是我家，你们不来坐一会儿吗？”我们都打了个寒战。

　　　　“那我先进去了？你们等会儿就进来吧。”说着，老头转身朝着那座坟走了过去。我们都瞪大了眼睛。

　　　　只见那座坟黑乎乎，光溜溜，不要说是洞，就连块碑也没有。然而那老头在触到坟的一瞬间整个人忽悠一下就不见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整个世界沉静了大约一秒，就听见赵婷再次爆发出一声尖叫，整个人软绵绵地瘫倒在了程简身上。一片寂静中，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快跑”，我们立刻转身飞奔起来。

　　　　然而我只跑出了两步，就感觉脚底下突然一空，脑子一晕立刻朝地底坠了下去。那一瞬间我终于想起老头说的他要在底下等我。是底下，还是地下？

第一卷　异事谈　第五十章　迷踪森林（结束）

　　　　“嘭”的一声，我完成了和大地的亲密接触。但事实上并没有我想象中的疼痛。下面的泥土是松软的，掉下去时根本没有对我造成任何伤害。我惊异地抬起头，立刻听见上面“嘎哒”一声，一块板子瞬间翻上去把所有光线遮挡得严严实实。

　　　　我愣了一下，立刻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宛若醍醐灌顶。我当时就忍不住想要骂娘。本来还以为真的遇上了异度空间，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一个陷阱，拿我们当野兽吗？

　　　　地下的世界黑得没有一点多余的颜色，整个世界仿佛都成了虚空。这是一个完全空旷的世界，我什么也看不见，就好像周围什么也没有。没有天，没有地，没有别人，没有自己。这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空茫，所有东西在这里都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我突然觉得心里空空的。那是一种极度的空虚和迷惘。我们总是习惯于用眼睛来看这个世界，我们总是觉得周围有很多东西，他们都有着强烈的存在感。

　　　　但现在不同。这是地下，这里黑暗无比，这里完全是另一个世界。这里完全一片虚空，四周没有任何参照物。

　　　　因为虚空，所以我甚至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我的眼睛在这里完全失去了作用；因为没有任何参照物，所有的东西也都静止了，一时间我都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移动。

　　　　整个世界仿佛是在盘古开天辟地之前，世界一片混沌，没有任何杂质，绝对自由。可我感受不到自己的行动。

　　　　我的手脚都在不停滑动，可我感受不到任何前进的意义。是的，整个世界全是黑暗，没有参照物，我不知道自己究竟移动过没有。我好像走出去了很远，又好像一直停留在原地。因为没有参照物，所以无论移动或者未动，对我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

　　　　直到后来，我感觉累了。我的身体是不会说谎的，这是我现在唯一可以信任的了。它告诉我，它很疲惫。这至少可以证明两点：一是我的确曾经前进过很长的距离，二是我还是真实存在的，我还有自己的感觉，这比什么都重要。

　　　　周围伸手不见五指，安静得一点声音都没有。然而越安静越容易让人浮想联翩，人也变得越敏感多疑。

　　　　我总觉得周围好像不止我一个人，我总觉得有很多双眼睛正阴森森地盯着我。我总觉得说不定等会儿走着走着，就会有一只冰冷的手掌搭在我的肩上，等我回过头却只能看见一个悬浮于半空的模糊人影，周围散发着惨白的光晕。

　　　　我狠狠地打了个冷战，就听见旁边突然传过来“咚”的一声轻响，但在这样的寂静里不亚于晴天霹雳。我浑身一颤，后背立刻就挺直了，整个身子绷成了弓。

　　　　不过，朋友们，我说过我和我的朋友一样都有着强悍的神经，此时此刻我的神智还算很清醒。所以即使两条腿吓得发软，我最起码还可以动。我迅速地朝旁边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