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地纪事之异事谈






    就在这时候,我突然颤了一下,整个人呆立在那儿。我听见了细细的呼吸声,就在我身边离我不足两米的地方。我立刻屏住了呼吸。我听得出来,那个人也立刻把他自己的呼吸屏住了。整个世界立刻变得像开始时一样完全寂静起来。

    但已经不一样了,因为我知道黑暗中正潜伏着一个看不见面孔的人,不知道是敌是友。我瞪大了眼睛巡视着周围,然而迎来的只有彻头彻尾的黑暗。我惊怵了。

    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洪亮一些以免暴露自己的虚弱,但事实是我失败了,我的声音虚弱得就像一团软软的棉花,被周围阴冷的空气一压,就越发显得软弱无力起来。我问:“你是谁?”没有回应。

    “你是曾毅晖吗?”我想如果是曾毅晖,他应该会很快地回答我。事实上,对面依旧没有回应。“你想干什么?”这句话问得尤其有气无力。然而,回答我的依旧是沉默。

    这样的黑暗里,我们看不见彼此,一切事物都无迹可寻。如果不是那缕细细的呼吸声还在,我几乎以为对面早就空了。我突然想到了最坏的一种可能,于是我的声音彻底颤抖起来,就像一艘被海风吹得东倒西歪的小船。我问:“你是不是住在这里面?”

    依旧是沉默。我和面前的黑暗愣愣地对视着,汗水打湿了后背。突然,一只手按在了我的肩膀上。“啊!”我立刻尖叫出来。“别叫了,是我。”居然真是曾毅晖。我愣了一下,立刻狠狠地踢了他一脚:“你刚才干嘛不说话?”

    朋友们,你们也在奇怪不是吗?当时曾毅晖说了一句让我汗毛倒竖的话,我永远也忘不了。他说:“刚才我一下来就听见你问我怎么会在这儿,我很奇怪,和你说了几句话才发现完全文不对题。”说到这里,曾毅晖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我朝前面走了几步,才发现发出声音的地方根本没有人。”

    然而,故事还在继续。我问他:“你走了这么久,就一直在这儿。”曾毅晖说:“不知道,我觉得我走了很远,但现在看来好像一直在兜圈子。”“兜圈子?”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说,“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不,反正都走到这儿了,说什么也得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吧。”曾毅晖果断地拒绝了我的恳求。我只能陪着他继续往下走。其实我是很想先回去,但一想到曾毅晖刚才的话就不寒而栗,怎么也不愿意再单独行动了。黑暗里本来就很容易隐藏那些未知的东西不是吗?

    又坚持着往前走了一段,脚下还是台阶,但凭感觉周围的空间一下狭小了起来。又过了不知多久,脚下突然一平,我们竟然踏上了一块平台。我伸出一只脚往前踩了几下,前方是一条通道,这大大出乎了我们的意料。

    “哎呀!”刚往前走了两步,我突然感觉膝盖一阵剧痛,整个人朝前面栽了过去。“怎么了?”曾毅晖立刻一把将我捞住,问,“你看见什么了?”

    “这么黑能看见什么?”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才想起他也看不见我的表情,于是说,“是我撞到什么东西上了。”“什么东西?”曾毅晖立刻激动起来,从我旁边跨过去,和我一道在前面摸了几下,说,“好像是一口箱子,但是却很凉,好像是石头的。”曾毅晖又摸了几下,说:“上面还有花纹。”

    “带花纹的石头箱子。”我忍不住咋舌。“是像箱子,不是说它就是箱子。”听曾毅晖的口气,估计他也白了我一眼,然后说,“也可能是一口棺材。”我一惊,立刻觉得脑子“轰”的一声。“不过里面应该是空的。”曾毅晖又说,手在上面摸索,“而且太短了,长度还不到一米二。”

    曾毅晖把身子直起来。“我们再往那边走走。”他说。“等等。”我立刻拽住他。“又怎么了?”曾毅晖问。我站在那儿,感觉着,突然浑身一颤:“这里还有别人!”

    曾毅晖的身子立刻僵了一下,低声呵斥我:“别乱说!”“真的。”我的声音有点发颤,“不信你听,不是一个人,是很多人,挤在一起闹哄哄的。”

    曾毅晖停住,也仔细听了一会儿,周围黑乎乎的,无数双眼睛在那样空旷幽邃的黑暗里窥视着我们。遍体生寒。曾毅晖说:“你听错了,真的什么也没有。”我不吭声。曾毅晖就说:“那看看吧。”

    我问:“你有手电筒?”“没有。”我的心一沉的空当,曾毅晖又说,“不过手机上还有点儿电。”话音未落,果然看见通道里光线一闪,曾毅晖已经把手机按亮了。

    原本柔和的光线在长久的黑暗之后显得有些刺眼。我眯着眼睛,趁着手机光线迅速黯淡下去之前往周围瞥了一眼,立刻惊呼了一声,紧紧抓住了曾毅晖的胳膊。

    在周围的墙上,我竟然看见了层层叠叠的眼睛,它们从四面八方铺天盖地地围拢过来,一种充斥着绝望的气息扑面而来,将我们牢牢地裹在了中间。

    黑暗中,我感觉到曾毅晖也僵住了,然后再次把手机举了起来。柔和的光束洒在墙上,终于把完整的画面显示了出来。

    原来我们所处的空间只有十平米左右大小,周围墙壁上画满了各色人物,或高或矮,或胖或瘦,或坐或站,姿态各异。然而,他们的脸上却都带着同样古怪的表情,我不知道应该怎样确切地形容这种感觉。他们的表情明明有哭有笑,有悲有喜,可在我看来他们流露出的都是同一种悲伤和绝望,让人忍不住就想大哭一场。

    “是眼睛。”曾毅晖突然说。我愣了一下,再次看过去,果然是这样,是他们的眼睛。即使他们脸上的表情在哭或者在笑,但他们的眼神是完全一样的,木木地,茫然地直视前方,看起来空洞而缺乏生气,衬得整个空间都死气沉沉。

    我忍不住后退了一步,突然听见耳边“嚓”的一声轻响。我和曾毅晖立刻转身,只见身后的石棺盖已经朝旁边挪开了一条小缝。我和曾毅晖对视一眼,冷汗立刻流了下来。

    说它是石棺,其实也不完全是。说到底它也只是具有石棺的形状,一米多高,一头宽一头窄,方方正正地杵在那儿。看长度,果然远远不及石棺的标准,倒像是被活生生地给锯短了似的,看起来有些可笑。石棺四周都雕满了凹凸不平的花纹,但很杂乱。我仔细看了一会儿,刻的满是一条条蚯蚓一样歪七扭八的线条,死死地纠缠在一起。我看着那花纹,心里立刻就有点毛毛的起来。

    而这时候,曾毅晖正用力抓着棺盖露出的缝隙使劲往外拉扯。那棺盖极厚,看样子也绝对轻不了,但在曾毅晖的拖拽下竟然发出一连串“咯吱咯吱”的声响,再看时,发现已经又往旁边挪开了一些。接着手机淡淡的光线,可以看见一股极度浑浊的气体从里面源源不断地飘散出来。

    我立刻慌了,急忙阻止曾毅晖的下一步动作。可这时候曾毅晖已经猛一用力,就听见“嘭”的一声巨响,那棺盖居然真的开了,边缘抵到了墙上,浑浊的气体蜂涌而出。我立刻闭住了呼吸。

    好不容易待浊气散尽,我朝里面看了一眼,黑乎乎的根本不知道深浅,我战栗了一下。这时曾毅晖已经果断地把一只手伸了进去。“你干什么?”我吃了一惊,急忙去拽他。曾毅晖却连瞥都没瞥我一眼,只顾在里面摸索,两只眼睛流露出一种兴奋异常的狂热。这样的表情让我浑身的血液都差点凝固了。

    不知多久以后,曾毅晖眼中的神采慢慢黯淡了下去,我也不知为何终于松了口气。就在这时,曾毅晖突然发出一声惊呼,整个人突然往前一栽,趴在了棺沿上。我一惊,脑子里唯一的想法就是有东西拽他,急忙去拉他时,就听见他说:“这里面有一个暗格。”

    “什么?”我愣了一下,原本应该松一口气,却不知为何更加紧张起来。曾毅晖“嗯”了一声,手在里面摆弄了一阵,就听见“咯嘣”一声,他抓着什么东西站直了。“那是什么?”我立刻问。曾毅晖却没有立刻回答我,神色突然警惕起来,说:“你听,什么声音?”

    我凝神听了一阵,果然听见一阵很有节奏的“滴答”声自远而近地传了过来。“好像是滴水的声音。”我说。曾毅晖的眉头越皱越紧,突然眉尖一条,神色立刻变得惊慌起来。我从来没见他有过这样的神色。与此同时,脚下的地面突然一动。

    我以为是错觉,再一看曾毅晖,他的脸色也瞬间苍白了。而这时候,地面的震动已经明显起来。曾毅晖什么也没说,只一把抓住我就往台阶上跑。我侧头看了他一眼,突然发现一切绝没有他所说的那么简单。他一定对我隐瞒了什么。他究竟遇到了什么?他为什么会这么兴奋?这一切究竟与他有关还是无关?我突然发现这个世界的秘密实在太多,就连我身边的人都成了一个谜。

    等我和曾毅晖一路狂奔着回到地面,月亮已经落下去了,我们一看到天空就瘫倒在了地上。身后的洞口不断翻滚着,起伏着,缓缓地收拢到一起。此时看过去,那片平静的空地上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我和曾毅晖对望一眼,都有种劫后余生的喜悦。

    “对了,你究竟找到了什么?”等气息喘匀,我立刻问。曾毅晖也没说话,直接把东西递给了我。我一看,又是一块木牌,竖着刻了一行字迹:蒋,曾,刘,李,赵,肖,颜,彭……再往后我连看都没看。

    “什么意思?”我直接问曾毅晖。“你仔细想想。”曾毅晖看着我。我想了一会儿,又仔细看了一遍,突然倒抽了一口气:“这些全都是姓?”没错,这些姓氏在我的故事中全部出现过。我举着木牌,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后面有字!”曾毅晖突然惊叫出声。我立刻把木牌翻过来,只见上面果然刻了两行字,不过很浅很凌乱,显然是慌乱之中刻上的:朝山村,二十年前。朝山村?我先愣了一下。二十年前?又是什么意思?曾毅晖则先是疑惑了一阵,然后释然了,自言自语地说:“果然要扯到二十年前的旧事。”

    我看向他,刚想问他就听见他又说:“你那块呢?”我这才想起兜里还有一块木牌,急忙拿了出来。上面却满是图画一样的小字,完全看不懂。“可能是篆字,我回去查一下资料。”曾毅晖点点头,站起来就要走。我立刻一把将他拽住了。

    “什么二十年前?你说清楚。你肯定知道对不对?”我恶狠狠地瞪着他。谁知曾毅晖既没否认也没承认,突然叹了口气,说:“你还是回去问你小姨吧,她应该比我知道的清楚。不过我可以告诉你,这件事和你关系重大。”我这次彻底地愣住了。

第二卷 朝山 第一章 上路

    小姨还没有回来,我只能把心里的疑问暂时放在一边。但既然曾毅晖都说这件事和我有关,那应该就是有关了,他没有理由骗我。我突然想起当初小姨极力阻止我报考这所学校,还让我少管曾毅晖的闲事,现在想想都变得可疑起来。

    她居然对我隐瞒了什么,关于二十年前吗?二十年前我才刚出生,怎么也碍不着我的事儿啊。这时候我才突然明白,大概曾毅晖让我加入“异事谈协会”也是有着他自己的目的吧。整个世界就只剩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我恨恨地想。

    三天后,曾毅晖将车找好,载着我们直接向朝山村进发。

    对于朝山村我并不陌生,因为我和颜非曾经来过,还在这里经过了鬼屋里的惊魂一夜。

    但在这里,我依旧不能告诉大家这个村子的真实地理位置,因为我答应这里的村民不给他们招来麻烦。甚至坦白一点说,连朝山村这个名字也是我自己虚构的。我不想让这个美丽的地方留下什么阴影,更不想让那些想要冒险的人来白白送了性命。

    但请相信我,这个地方是真实存在的,千万不要怀疑。说不定,它就在你的身边。

    我们还是走的那条路,到了车坏掉的那片林子时却又无论如何也回忆不起当时走过的路程了。其实这也不奇怪,毕竟那天已经很晚了,根本看不见路,即使能看见,以我们当时的心情也绝对记不住。

    无奈之下,我们只能放弃自己开车。不过好在朝山村已经开发出来了,于是曾毅晖只能又破费一次,就近报了个旅游团一起进村,不然估计我们就得无功而返。

    这里的旅游团规模一般不大,总要凑够一定的数量才会跑一回。我们来得不巧,刚好赶上客流量最少的时段,算上我们四个在内也只有七个人,离旅游团至少十五人的目标还差了一大半。但朝山镇的吸引力又实在太小,来的人并没有很多,所以我们就在这儿卡住了。为此,曾毅晖狠狠地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