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地纪事之异事谈






    “你想知道那张纸上写了什么?”彭亮冷笑着瞥了我一眼,见我不由自主地点头,便把那张边缘参差不平的纸条递了过来。我瞥了一眼,只见上面歪歪斜斜地写着两个大字:李玫。看样子竟是拼着最后一丝力量写成的。

    我只觉得一阵发晕,脑袋立刻“轰隆隆”就跟过山车似的,空白一片。李玫李玫?这两个大字仿佛变成两个血红血红的旗帜在我脑子里招摇来去,逼得我几乎发疯。为什么,彭思雨拼尽最后一丝力量记下的,竟会是我母亲的名字?

    当年那一队人义无反顾地走进朝山村,究竟是为了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事情的具体经过我们不得而知,只知道他们当时进去十三个人,最终出来的却不足五个,其间的经历必然是惊心动魄,也许复杂到让我们都无法接受。

    “所以你在报仇?”我看着彭亮,心里一时不知应该作何感想。彭亮也看着我,随即冷冷地笑了:“怎么,不应该吗?”我沉默着低下头,一时感到无言以对。

    如果李玫和当年那场事件的幸存者从此离开这个城市,事情也许就不会这样发生。但我说过,人有时是一只被*纵了的提线木偶,在很多事情上往往身不由己。

    李玫没有离开,她在这儿结婚生女,直到死去。没错,正如你所想,彭亮的复仇计划在我身上迅速展开了。

    他指引我发现并没有死去的曾伟,接着又将我引向朝山村。在我回来之后,又不知通过何种渠道,竟然利用致幻药品最终将我的视线引向了老图书馆的档案室。

    果然,我和王煜最终一起来到档案室,并且如他所愿地找到了那本笔记。

    本来按照彭亮的计划,我的意识完全被那本笔记吸引住,彭亮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刺伤我,然后将现场伪造得更加玄虚。然而,王煜的突然出现打乱了这一切,并最终使他暴露了身份。

    至此真相似乎已经大白。彭亮的最终目的就是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将我引到朝山村去,重复当年发生的故事。我想,也许他的真正目的并不在我,他所作的一切其实是想把我母亲也引过去,并且也让我的母亲同样葬身于朝山村,好为彭思雨报仇。

    然而世事便是如此可笑,如果彭亮知道我的母亲其实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因为难产去世了,他又会作何感想?

    赵子易从椅子上站起来冷冷地看着彭亮,却半晌一言不发。于是我问他:“你这么干脆就承认了一切,不怕我们抓你去公安局?”

    彭亮微微一笑,很自信地说:“我有什么怕的。把我弄进去也顶多就是拘留两天,问清楚情况自然就会放我走。最大不了就是再把我关回精神病院。你们有什么证据给我定罪,我又犯了什么罪?”

    我们愣住。是啊,我们有什么证据证明彭亮有罪,他又有什么罪?装神弄鬼罪?乱丢笔记本罪?“但你为什么要放火炸毁档案室?王煜和你又没有任何关系,你却连他也不放过吗?”彭亮听得立刻一怔:“什么炸毁档案室?我没有。”不管他这话是真是假,我们在那瞬间确实愣住了。

    “时间到了,我该去那里了。”彭亮突然笑了,随即整个身子仿佛水蒸气般瞬间化开,消失在空气里,“我在那里等着你们。”是的,消失,这是第一次有人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消失。我们同时出了一身冷汗。几乎是一瞬间,我想起了冥冥之中那只操控一切的巨手。

    不错,朋友们,如果你仔细跟随着我的叙述,你会发现一切在计划之中,可一切又在计划之外。这也就是我说的现实远比小说复杂。

    始终贯穿的那股神秘力量究竟是什么?它究竟来自何方?是不是真如王煜所说竟然来自更高文明的世界?在朝山村山腹里经历的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赵子易再去时竟无一丝痕迹可循,这究竟是偶然还是必然?肖东和卫青现在在哪里,究竟是生是死?颜非又在什么地方?如果炸掉档案室的人真的不是彭亮,那么这背后隐藏着的又是什么人?

    最后这个问题应该也算是对之前一个疑问的解释。赵子易带人进入山洞搜查时,加上拍照的人也不过十五个。那两张对折成背靠背的照片照的是不同的地点,显示的却是相同的时间。在两张照片里一共有十四个人,而照相的是两个人。那么,朋友们,多出的一个人究竟是谁?

    再者就是卫青那块木牌上所写的“多了一个”的真正含义,和照片里出现的情况是否有联系?

    我对此作出了三种假设:第一,二十几年前和他们进入“那里”的还有另一个他们不认识的人,这个人也许是他们的向导也许是他们的队员,他很可能就是背后主谋;第二,在“那里”,突然多出了一个人混进了他们的队伍,这才造成了最后那样惨重的伤亡;第三,也许自始至终,他们的队伍里就有一个人以一种奇特的方式存在着,他们到最后关头才终于发现他的存在,可那时已经晚了,所以刘铭才会在最后挣扎着写下那四个字用来示警。

    我想,不管哪一种是真相,其间包含的都是彻骨的寒意。或者,这三种可能都是错误的,我们永远也看不见那个隐藏了一层又一层的深不见底的真实。

    我想我们现在看见的,只能算是谜面背后的又一个谜面,我们还没能找出其间的任何一个谜底。我只确信,这其中包含的绝不止朝山村里的那一股力量。

    但我也说过,现实远没有小说那么复杂。一切的谜只能,也只需要从二十年前开始破解。没有侥幸,没有捷径,当年的真相早已被层层谜面深埋,我们自以为掌握的其实也许不过是冰山一角。

    正如曾毅晖所说,现在他都不清楚自己掌握的东西究竟是真还是假了。如果一个人连自己也不敢相信,那足以证明这件事已经复杂到何种程度。

    我想,也许朝山村重重叠叠的古树间正埋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等待我们去挖掘。

    我看向远处,此时正是夕阳西下时分,周围的一切都镀着金边,看起来华美异常。如此宁静的时刻,令人心醉。暖风徐徐,吹着满树的绿叶“哗哗”直响。

    这是二十年后的风,却和二十年前的没有太多不同。

第二卷 朝山 第三卷 异域之行 第一章

    第三卷 异域之行 第一章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自己在家里好好地休整了一番。也许是因为之前经历的那些事情都太过紧凑,也可能是心里一时实在是应接不暇,总之,不管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都感觉万分疲倦,做什么事都提不起一丝精神。再加小姨不在,整个家也就随着我乱折腾,然而伴随我最多的还是一种空落落的寂寞,尤其半夜被窗外的猫叫惊醒时,总有一种说不出的空虚感。

    用了整整两个星期的时间,我才总算把自己早已经紊乱的作息时间给硬生生调整了过来。而在这段期间里,我几乎做到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仅以方便面和大米粥度日。每天除了上网收发一下邮件以外,几乎所有的时间都被我用来发呆。

    直到我把家里最后一丝粮食储备都给吃干抹净,还是懒懒地不想动弹。这时候,曾毅晖已经误以为我把自己活活饿死在家里了,在外面把我家大门凿得“哐哐”作响。

    当时我刚刚从床上爬起来,头发蓬乱,脑子一团浆糊,穿着睡裙拖鞋就把门给曾毅晖打开了。也不知道是因为吃了太多方便面脸色有问题,还是因为这副打扮太邋遢,曾毅晖居然用了足足两分钟才把我认出来。我这才总算意识到,如果自己再不快点儿醒来,恐怕就真的要彻底睡过去了。

    曾毅晖对于我家来说绝对是常客,所以也不用我多说什么,直接就进屋去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盯着满屋子方便面包装袋开始发呆。最近的一包面还剩了半碗在那儿,估计都馊了,一只我叫不出名字的小虫正在里面泡澡。

    我的脸立即红了一下,却依旧没有什么动作。曾毅晖叹了口气,终于站起来帮我把东西收到了厨房里。我听着阵阵流水声,继续发呆。

    其实说实话,这一个星期我也并不是一无所获。每次刚吃饱的那段时间我还是会在屋里稍稍活动一下,顺便就翻看了一些以前的相册,渐渐地,就从中发现了一些很奇怪的问题。

    首先,是关于我小时候照片的事。我仔细翻看了我小时候的一些留影,那时候我还扎着两条羊角小辫,脸上的表情稚嫩得连我自己都认不出来。然而,其中的很多场景我都丝毫没有记忆,就好像那张照片上的人根本不是我似的。

    我相信很多人都有过这种感觉,毕竟人的记忆是一条遗忘曲线,然而这样的遗忘也不可能如此干净吧。在所有照片里,有这么一张,是我和曾毅晖的合影。我们应该是在一座山上,身后的背景是一片茂密的树林,黑压压的,完全看不见尽头。

    这张照片本来没有什么,但经历过这些事,我对这种阴森森的地方有种自然而然的排斥感。更重要的是,无论我怎么想却都想不起小时候曾经去过这种地方。在成都平原,这样高的山几乎是不存在的,也就是说,我那时必然不在成都,而且还和曾毅晖一起。

    看照片上的打扮,我当时顶多也就是七八岁年纪,曾毅晖也不过十岁出头,两张稚嫩的小脸笑意盈盈的看着镜头,和后面阴森森的密林一加对比,有种时空错落的诡异感觉。

    这样的地方以我们当时的年纪是绝对不敢自己来的。那么,带我们来这里的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看我们在照片里的反应,应该一点也不排斥这个给我们照相的人,那或者是说,这镜头外的第三个人其实和我们非常熟悉?

    我问曾毅晖,曾毅晖也立即表示自己对这张照片一点印象都没有。不光是没有处在过这样的树林,他甚至向我表示,他在这个年纪还根本不清楚这样茂密的树林长成什么样子。

    想想也是,他家就他这么一个独儿,他父亲又不知所踪,可以说他是被大人们捧在手心里都怕飞了的那一种,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地跑去那么阴森的地方?但照片是不会撒谎的,即使那只需要把照片PS一下,换个背景。不过我想也没有谁会无聊到在这么一张小小的照片上做文章。

    不过现在我都已经二十了,时过境迁,小时候的很多事情都已经完全模糊了,更何况一张不起眼的小照片。所以在讨论了很长时间无果后,我们也就放弃了对这张照片的研究。

    第二个问题依旧是关于照片的。不过这回却不是我的照片,而是我母亲的照片。

    我突然发现,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我懂事前或者说懂事以后,我母亲的事情似乎都是一个禁忌。每个人都把它当成了一个雷区,和我说话时都尽量小心翼翼的,不敢提及,似乎生怕一不小心碰上去被炸得粉身碎骨。但这还不是最古怪的,最古怪的是,家里居然没有一张我母亲的照片

    是的,这就是我发现的第二个问题。

    姑且不说我母亲长大后的,小时候的照片总该有吧。或者,即使她再讨厌照相,别人照相时总该有那么一两回不小心把她照进去吧。然而遗憾的是,我居然没能找到任何一张我母亲的留影,甚至是遗照。我手里关于母亲形象的唯一记录就是在肖东家里发现的那张背影。这一切,又深藏了什么样的秘密?

    我突然发现,这一切似乎比我原先设想的还要复杂得多。我现在就像走在一条独木桥上,只能前进,没法回头。

    谁说的长大就真是一种幸福?有时候我们分明懂得越来越多,却偏偏不知为何幸福越来越少。无数次午夜梦回之时,我都在暗暗地询问自己,我们的成长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或者,我们当初还在感叹成长太缓慢,期盼着自己快快长大。我们为自己懂得更多而欢呼雀跃过,我们学习,毕业,再学习,再毕业。直到有那么一天,我们真的长大了,我们以为终于幸福了。孰不知,我们一步步离开的,才是真正的天堂。

    三天后,曾毅晖打来电话告诉我,一切已经准备就绪,第二日就可以出发前往朝山村。他还说,他有一种感觉,这一次所有事情有望得到最终的解决。

    说实话,我对他的感觉向来不抱任何希望。但我确实已经休息得足够了,是时候开始寻找答案了。这条路一旦开始走,就已经没有了回头的可能,我的心早已经背叛了我理智的神经。

    还有更关键的一点,就是我和小姨已经彻底失去联系二十多天了。我一遍一遍地反复播打她的手机,却始终是无法接通,即使偶尔奇迹般地接通一次,也只是象征性地响上两声就又没有反应了。有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