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弹片





中仍有几张王牌可以用上。于是她说:

    “我无须回答。你说到一个女人犯下了一些罪行,而我不是那个女人。

    重要的是证明埃米娜伯爵夫人是一名女间谍和一名杀手。重要的是证明我是
埃米娜伯爵夫人,然而,谁能证明呢?”“我可以证明!”保尔在前面曾介绍有三
名军官是代行审判官职务的,和三名军官保持着一定距离的地方坐着第四名军官,
他和他们同时进来,也同样安静地一动不动地倾听着保尔的指控。

    他往前走着。

    微弱的灯光照着他的脸。

    伯爵夫人低声说:

    “斯泰发纳·唐德维尔……斯泰发纳……”这是伊丽莎白和贝尔纳的父亲。

    他脸色非常苍白,因为他受了伤,身体虚弱,正在康复中。

    他拥抱了他的孩子们。贝尔纳激动地对他父亲说:

    “啊!你来了,父亲。”“对,”他说“总司令将军通知我的。我也是应保尔
的要求来的。你丈夫是一个勇敢的男子汉,伊丽莎白。刚才我们在苏瓦松大街上见
过面了,他把事情告诉了我。现在我明白了他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消灭这蛇蝎般的
人……”他站在伯爵夫人的对面。人们感觉到了他即将要说的话的分量。她在他面
前低下了头,而且低下了好一会儿。但是她的眼睛里很快就放射出挑衅性的目光。
她说:

    “你也来控告我吗?你也有什么要指控我的吗?又是一些谎言,不是吗?又是
些辱骂人的话吧?”在她说完这些话之后,他故意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才慢条斯
理地说:

    “首先我是作为证人来的。关于你的身份,你刚才不是要证据吗?我给你带来
了。以前你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你的姓并不是现在的姓,在那个姓氏下,你成功
地得到了我的信任。以后,你就竭力要在我们之间结成更亲密的关系。当时你向我
暴露了你的真实身份,企图以你的桂冠和你的姻亲关系迷惑我。因此,我有权力,
也有责任当着上帝的面,当着众人的面宣布,你就是埃米娜·德·豪亨左奈恩伯爵
夫人。你拿给我的那些有关贵族头衔的文件是经过公证的,是合法的。正是由于你
是德·豪亨左奈恩伯爵夫人,我才断绝了同你的关系,此外,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
些关系令人难以忍受和令人厌恶。这就是我作为证人的职责。”“下流的职责,”
她愤怒地嚷起来,“这是谎言,我早就说过了,不是证据!”“不是证据吗?”唐
德维尔伯爵说。这时他向她走过去,浑身气得直哆嗦。“这张照片是由你签名并从
柏林寄出来的吗?这张照片上的你,竟厚颜无耻地把自己打扮成我的妻子。是的,
这就是你!是你!你干的这件事!你以为只要尽力使自己和我可怜的和亲爱的妻子
形象相似,你就会在我心底里唤起对你的好感!但是你没有想到这是对我的最大污
辱和对死者的最大不敬!在那些事情发生之后,你,你,你竟敢……”正像刚才保
尔·德尔罗兹那样,伯爵紧挨着她站着,满腔怒火,气势汹汹地看着她。她感到有
点尴尬,低声下气地说:

    “喂,为什么不?”他握紧拳头,继续说:

    “的确,为什么不?我当时不了解你究竟是什么东西,我对这悲剧……

    以前的悲剧一无所知。直到今天我才明白了这一切事实之间的联系。我虽然以
前就以一种本能的反感断绝了和你的来往,但今天由于我知道了……对,由于我了
解了,而且非常确切地了解了……所以我现在怀着无比的仇恨控告你。我可怜的妻
子临终时,在她卧房里昏死过去好几次。当时医生对我说,‘这是一种奇怪的病。
当然是支气管炎、肺炎,但是还有一些东西我不明白……一些症状我不明白……有
一些中毒的症状。’我当时提出了异议,认为这种假说是不可能的。我妻子是被毒
死的!那是谁下的毒?就是你,就是你埃米娜伯爵夫人,就是你!今天我可以肯定
这点,就是你!证据吗?你的生活本身就是证据,指控你的一切就是证据。

    “噢,还有一点是保尔·德尔罗兹没有完全弄清楚的。他没有弄懂当你杀害他
父亲的时候为什么你穿的衣服和我妻子的衣服相似。为什么呢?还是为了这可怕的
理由,那时你已经杀死了我妻子,你早就想在可能撞见你的那些人思想上制造混乱,
让他们分不清楚那是唐德维尔伯爵夫人还是你。证据是不容置疑的。我妻子妨碍了
你的手脚,所以你把她杀了。你猜测我的妻子一死,我就决不会再回奥纳坎,所以
你就杀了我妻子!……保尔·德尔罗兹,你已经说了六条人命案,这是第七条人命
案,她杀了唐德维尔伯爵夫人!”伯爵举起了他的两个拳头,在埃米娜伯爵夫人眼
前挥舞着。他气愤得浑身发抖,甚至大家都在想,他会揍她的。

    她当时无动于衷,没有任何表情。对于这新的指控,她无言以对。似乎在她看
来一切都变得无关紧要了,不论是这个未料到的新罪名也好,还是所有那些压得她
难以忍受的罪名,对她来说似乎都不重要了。好像一切危险都远离她而去了,她要
回答什么,怎样回答,好像再也不困扰她了。她思想不集中,正想着别的事情呢!
她在倾听这些话以外的声音,她在看这景象以外的东西。正如贝尔纳注意到的那样,
人们认为,与其说她关心的是自己所处的而且是非常可怕的处境,倒不如说她关心
的是发生在外面的一些事情。

    但这是为什么呢?她在期待着什么呢?

    她第三次看她的手表了。一分钟过去了,又一分钟过去了。

    接着,在地下室的某个地方,即地下室的上部听到了一种声响,一种什么东西
启动的声音。

    伯爵夫人重新站直了身子,聚精会神地倾听着什么,她的表情是那样地焦虑不
安,任何人都没有打破地下室里的沉寂。保尔·德尔罗兹和唐德维尔先生本能地向
后退,一直退到桌子旁边。埃米娜伯爵夫人还在倾听着……倾听着……

    突然间,在她的头顶上,在那拱顶的深处,一个铃铛振动起来,只响了几秒钟
……均匀地只响了四下……



 

 

                              十、两次处决

    形势发生了戏剧性变化。这种变化与其说是由一个电铃突然莫名其妙的响声所
引起,还不如说是因埃米娜伯爵夫人欣喜若狂的行为所引起。她发出了一声狂喜的
喊叫声,接着又哈哈大笑起来。她的脸都变了形。人们愈是不安,就愈是紧张。在
这种气氛下,有人冷静思索,有人惊慌失措。除此之外,人们感到她既横蛮无理,
又信心十足;既轻蔑,又十分傲慢。

    “一群蠢货!”她冷笑着说,“……一群蠢货!……你们相信吗?不,难道所
有的法国人都是些头脑简单的人吗?!……你们以为我已落进你们的陷阱了吗?”
她要说的话太多也太急,以致她再也说不出来了,她挺直了身体,下意识地闭了一
下眼睛,伸出左胳膊,推开了一张扶手椅,露出一块桃花心木板,上面有一个铜质
手柄,她摸索着抓住了这个手柄,眼睛始终盯着保尔,盯着唐德维尔伯爵和他的儿
子,盯着这三位军官。

    她干巴巴地断然说:

    “现在我对你们有什么要担心的?埃米娜·德·豪亨左奈恩?你们想知道这是
不是我,是吗?对,正是我。我并不否认这个事实……我甚至可以声明:这就是我
……你们愚蠢地称之为人命案的那些行动,对,这些都是我干的……这是我对皇帝
尽的责任……女间谍吗?不……我只不过是一个德国女性罢了。一个德国女性为其
祖国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

    “此外……此外别再讲那么多蠢话,别再对过去喋喋不休了!只有现在和将来
才是重要的,然而我又能掌握现在和将来了。是的,是的,幸亏你,我才又可以控
制事态的发展了。我们又要笑啦。你想知道一点事吗?几天来在这里发生的一切事
情,都是我一手策划的。埃斯纳河河水冲走的那些桥,就是根据我的命令从桥的底
部弄断的。……为什么这么做?就为了迫使你们撤退?就为了得到这么一点微不足
道的胜利吗?当然……我们首先需要做到这点,我们需要宣布一个胜利……不管胜
利与否,都要宣布胜利,因为宣布胜利就会产生效果和影响。这点我可以向你打包
票。但是,我要的比这还要多。我成功了。”她停了一下,然后向倾听她讲话的人
欠了欠身子,以更低沉的语调继续说:

    “你们部队的撤退,以及在部队中引起的混乱,加之必须阻止对方向前推进和
必须派运增援部队,很显然,这使得你们的总司令将军必须来这里同他的将军们共
商对策。我几个月来一直在窥视着总司令将军的行踪。但我无法接近他,因而也无
法执行我的计划。那怎么办呢?怎么才能叫他老老实实地到我这里来,因为我无法
接近他……叫他来,把他吸引到我选择的一个地点,在那里我将作出一切必要的安
排。现在他果然来了,我已经作出了安排。

    没有别的了,现在我只要……他就在这里,就在一座小别墅的一间卧室里。

    他每次来苏瓦松都住在这栋别墅里。他在那里,我知道他在那里。我刚才正等
待我们的人给我发来信号。这信号,你们已经听到了。因此,这是肯定的了,不是
吗?我所监视的那个人目前正和他的将军们在一栋房子里工作。我熟悉这栋房子,
我已叫人在那里布下了地雷。他身边有一位司令员,这是一位最优秀的指挥官,还
有一名军团司令,他也是最优秀的指挥官。对付他们三人,且不说那些无关紧要的
人物,我只需要做一个动作。我只要把这手柄往上一提,准让他们三个人连同那栋
房屋一起炸掉。我应该这样做吗?应该做这一动作吗?”房子里,只听得喀哒一声
响。贝尔纳·唐德维尔把手枪的子弹上了膛。

    “必须把她杀了,这卑鄙的女人!”贝尔纳嚷着。保尔急忙走到他面前,对他
说:

    “不要讲话!不要动!”伯爵夫人再次笑了起来,那笑声中充满着幸灾乐祸,
听起来使人感到颤栗。

    “你是对的,保尔·德尔罗兹。你了解形势,不管这个鲁莽的年轻人的子弹向
我射来的速度如何快,向上拉一下这手柄我总是来得及的。不需要这样做,不是吗?
这也是诸位先生们和你想不惜一切代价避免……甚至不惜以使我获得自由的代价来
避免的,是吗?唉!可惜我们都在这里!我的整个计划都完了,因为我落在了你们
手里。但是我只是一个人,我的身价却是你们的三位将军。不过我有权免除他们三
人一死以使自己得救……同意吗?用他们三人的生命换我的生命!马上就办!……保
尔·德尔罗兹,给你一分钟和诸位先生商量。如果在一分钟后你代表他们讲话时,
还许不下诺言,即给我自由,而且同意给予一切保护使我平安去瑞士的话……那么
就如同《小红帽》中说的一样:‘门就闩上罗’啊,现在我牢牢地控制了你们每个
人!这真是太滑稽了!请你抓紧时间,德尔罗兹朋友。你的承诺……对,你的承诺,
对我来说这就够了。天哪!一个法国军官的承诺!……哈哈!”她的笑是一种神经
质的笑,是一种轻蔑的笑。这笑声在一片寂静中回荡不止,但也逐渐变得不那么响
亮了,似乎她的这些话没有引起预期的效果。

    因此,这笑似乎失去了连贯性,断断续续的,最后竟突然中止了。

    她惊呆了,因为保尔·德尔罗兹没有动,在这房子里的军官和士兵一个都没有
动。她用拳头威胁他们。

    “我命令你们抓紧时间!……给你们一分钟,法国先生们。一分钟,没有再多
的时间……”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她低声地计算着时间。她十秒十秒地宣布着已过去的时间。

    在第四十秒时,她不说话了,脸色不安。在场的人中,仍然没有任何动静。她
十分恼怒,身体都略微向上抬了抬。

    “啊,你们是疯了!你们是没有弄明白?也许你们不相信我?对,我猜到了,
你们不相信我!你们想象不到这是可能的,你们也想象不到我能取得一个这样的结
果!这是一个奇迹吗?不,这只不过是人的意志罢了。是属于一种坚持到底的精神!
你们的士兵不是在这里吗?是的,你们的士兵本身也在为我工作,因为他们在邮局
和临时用来作总部的房子之间架设了电话线,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