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宅迷影





  “是啊。我们这成年价在外面混,生活没规律,为了挣钱,早出晚归到处揽活那是常事。吴老板你的意思是?”
  吴甘来哼了一声:“我的意思是你没说实话,你一定有什么事瞒着我。”
  “啊呀怎么会。他真的是从火车站打来的电话,你不信当时……”
  “确实是他的声音吗?”吴甘来追问。
  “当然了,我的老公我能听不出来吗?”
  虽然黄花菜极力掩饰,但是吴甘来察言观色,认定她并没有全说实话。
  吴甘来倒不是担心袁舟履的人身安危,他担心的是另外的事情。
  黄花菜随着吴甘来来到吴家大院,非常认真负责地查看了工地,并且明确下达了任务。
  “你们三个,今天把地全部铺好,干不完就别下班,地砖马上就到。你俩,上午先处理地窨子,下午定做的楼梯就来了,你们再安楼梯。安完接着刷表层漆。听明白了吗?”
  那几个民工答应着;随即分头干活去了。黄花菜说:“你放心吴老板,那小楼今晚再用架子梯凑合一下,明天新楼梯就可以使用。这边我也经常来看看,绝对不会耽误工期的。”
  吴甘来却说:“你抓紧把西厢房的地面铺好,把楼梯安上,其他活先不要干了。等老袁回来再说。”
  “不用等他啊,”黄花菜有些着急,“他也许很快就回来了,再说我什么都懂,我也能安排,你放心好了……”
  吴甘来冷笑:“放心,放什么心啊,哪有你家老袁这个样子干活的?就这样,干完我说的这些,把你的人都撤走,老袁不回来,我这活就不干了!”
  吴甘来说完拂袖而去。
  下午吴甘来午睡刚起床,忽听有人敲门。开门一看,原来是风尘仆仆的吴子阳和叶初春。
  “哎呀子阳你可回来了。”吴甘来象见了贵客一样,赶紧上去把他们迎到沙发上,又喊秋荷来倒茶,一问中午没怎么吃东西,赶紧又叫老康先给他俩做点吃的。
  吴子阳楞了一下,小声问:“二叔,老康怎么……还没走?”
  吴甘来却反问:“你去北海了?闹明白了吗?”
  “当然。老康绝对是卜家的后代,我想,他自己应该很清楚。”
  “那你说,他进到吴家大院,到底为了什么?”
  “那还用说,”叶初春一边插言,“第一可能,他是为财宝;第二可能,他是为报仇!”
  吴甘来身子一震,赶紧摇手:“隔墙有耳。”
  叶初春吐吐舌头。
  叶初春的直言让吴甘来不能不害怕。要说卜氏有仇人,除韩家以外,还应该包括吴家。在她的意识中,应该是吴延福一步一步把她逼上绝路的。
  吴子阳说:“因此,咱们的防人之心不可无。况且还有那么些不解之谜。”
  吴甘来点头:“我知道,我马上就办。”
  吃晚饭的时候,去齐渊市里办事的梁廷影和梁思泰都回来了。六个人凑在一起吃饭,萧条几日的吴家大院又热闹了起来。
  吴甘来问梁思泰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梁思泰说,房子已经租好,就在齐渊金星酒店。这两天办理注册手续,下周选个好日子,就可以开张营业了。
  叶初春问:“梁哥,这样说来,你就是这个公司的老板了?”
  梁思泰纠正道:“什么呀,是我们公司的齐渊分公司。反正现在就我自己一个人,叫什么都行。”
  叶初春说:“应该叫‘CEO’。现在都兴叫这个。”
  “那还不如叫‘WTO’呢,预示未来的发展前景无限。”吴子阳皱皱鼻子插了一句。他有点看不惯梁思泰故作绅士的样子。
  梁思泰不在意地笑笑:“现在就是个小门面,还仗着我姑帮着我到处跑到处问,一天下来累得她不行。”
  吴甘来忙说:“车回来了,明天你们开车去吧。”
  梁思泰说:“我和我姑都不会开车。没关系,我们还是‘打的’吧。”
  叶初春自告奋勇:“我开车跟你们去。‘打的’多不方便啊,我正好顺便看看怎么开公司。以后混好了,我和子阳也弄个玩玩,是吧子阳?”
  “是。弄一个够不够啊,等我给你买一兜子,你挑着玩。”
  “买什么东西玩?还买一兜子?”梁廷影没听到开头,很有些好奇地问。
  一桌人都笑了起来。
  吴甘来一边笑一边想,该搬的搬,该走的走,以后的大院,就会没那么些烦心事了吧。
  他没想到,刚过一个小时,烦心事就接踵而来了。
  吃过晚饭,吴甘来和梁廷影在客厅看着电视说话的时候,吴子英“通”的一声撞开门冲了进来。
  “子英,你不会轻点啊,吓我一跳。”吴甘来嗔怪道。
  “爸我问你,你干吗要辞了老康啊,他怎么了,啊?”吴子英气冲冲地责问吴甘来。
  “哎这个老康。我让他走,他找你干什么?让你替他来求情啊?”
  “求什么情?你以为人家稀罕在你这干啊,人家孩子马上高考,一上大学老康接着就不干了。问题是你无缘无故,为什么半路上让人家走?你有什么道理嘛!”
  吴甘来说:“我都给他讲清楚了。我们的开支,都是你叔爷爷‘埋单’的,他在龙卡上打了一笔钱,不是很多,咱们得节省着点用。你看啊,过些日子,子阳他们就该回去应聘了,思泰也去市里上班,咱们三个人住着,让秋荷做点饭也行啊。而且老康我也没亏待他,他做了十天的饭,我按照二十天给他的工资,也行了吧……”
  “这根本不是工资的事。你那些理由也站不住脚。你嫌用人多,你叫秋荷走,我以后扫地烧水整理卫生不行吗?我告诉你,老康就是不能走,你让他走,我也走!”
  吴子英说完就摔门出去了。
  梁廷影皱了一下眉头,是因为吴甘来说的关于“节约开支”的那句话。也许他不是有意说的,但还是让梁廷影心里很不舒服。她隐隐感觉到,对于她再次回到吴家大院,吴甘来似乎并不是很欢迎。
  吴甘来气得直拍茶几:“这,这,这孩子,跟他妈一个邪劲脾气,简直莫名其妙!”
  梁廷影却看出了一些端倪:“我走这些日子,子英是不是跟老康处得不错啊?”
  “嗨,就是吃他做的饭顺口,什么处不处……”吴甘来猛然醒悟,这才觉出不对劲。因为吴子英那激动的神态和过分的反应,都说明事情远远不是“吃饭顺口”那么简单。
  吴甘来起身去找吴子英,她正在自己屋子的床上枯坐着生闷气。
  吴甘来扶住她的肩膀哄她:“好了好了,至于吗?怨我,没顾上给你打招呼,不过事出有因,我不是故意跟老康为难的。”
  见父亲屈尊上来赔礼,吴子英也觉得自己过分了。她撅着嘴说:“我也没别的意思,我就是觉得人家老康那么能干,你说辞就辞人家,有点……”
  吴甘来关好房门坐到吴子英的身边,很认真地对她说:“子英,你是个女孩子,所以有些事情我不想让你知道,我怕你心理承受不了。现在想想,我最亲近的人就是你,另外子阳也是个好孩子,我只能信任你俩了。关于老康,是这么回事……”
  吴甘来简明扼要地把吴子阳的调查结果告诉了吴子英。
  跟吴甘来想象的不一样,吴子英听了以后反应很平淡。
  “爸,这就是你想得太多了。其实你不了解老康,你以为他就是个厨师啊,他不是,做厨师只不过是他的业余爱好。”吴子英大体讲了老康的情况,接着又说,“至于他的老祖宗是谁,干过什么,跟谁有过什么恩怨情仇,那都和他没关系,不光是他,我觉得连小简子都一样。小简子多单纯啊。那吴子阳就是看侦探小说看糊涂了,大惊小怪,什么事情都瞎联系。让我说啊,除了韩世良不地道,其他都是好人。爸你别整天搞得这么紧张兮兮的呀。”
  吴甘来笑笑不置可否,却小心翼翼地问女儿:“那个老康,他怎么一直没再找老伴呢?”
  “爸你什么词啊,什么叫老伴?人家康有志才四十来岁,人家一点不老。”
  吴甘来明白了。他沉吟了一下,刚要说什么,吴子英却一下封了他的口:“爸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快三十的人了,不是小孩子,我知道该怎么做不该怎么做。你和妈以前就不大管我,所以以后我的任何事情,还是让我自己做主,好吗?”
  吴甘来楞了片刻,点了点头:“好吧。反正子英你记住,爸什么时候都是为你好。真的,我绝对没有任何私心在里头。老康的事情,你跟他说,让他继续干吧,怎么解释都由你。”
  他伸手摸摸吴子英的头发:“真的。我女儿大了,我相信你,你能把握好自己的生活。”
  吴子英看看父亲,真情地说:“谢谢爸爸。”
  吴子英在老康家里吃过早饭,不让他动手,自己起身要收拾碗筷。老康一把拉住她,将她揽在自己怀里。
  “子英,你别对我这么好,我不配。”
  “瞎说。”吴子英点着他的嘴唇,“我就是喜欢你,没救了。你这个‘无常鬼’早就把我的魂给勾来了。”
  老康吻了她一下笑道:“我也是,自从见到了你,我的魂也丢了,就是让你勾去了。”
  吴子英搂住老康的脖子,使劲吻他的脸和脑门。老康忽然捧住她的头,对她说:“子英,我要告诉你我的秘密,什么都告诉你。好吗?”
  吴子英摇头:“不听,我就是喜欢你这个人,我不要听你过去的秘密。”
  老康把她的身子扶正,然后很庄重地说:“我一定要告诉你,你知道了骂我也好打我也好,我都不怪你,说出来我就一身轻松了。不过,你听了别吃惊……”
  康有志的确是卜氏的后代。
  康有志所知道的卜氏,跟吴子阳从梅老太太那里了解到的卜氏完全不同。
  卜氏有大名,她叫卜金英,她有个同胞妹妹叫卜玉香。卜玉香是康有志爷爷的奶奶。
  卜金英出身于一个没落的仕宦之家。她的祖爷爷、爷爷都当过官,但是到了她父亲一代,家道中衰。她父亲是个私塾先生,因此卜金英耳濡目染,也算是知书达理。嫁到吴家以后,开始一段时间,吴延福待她还不错。她的生活悲剧,应该是从吴延福坠马负伤开始的。
  那次从马上摔下来,伤及了吴延福的脊髓神经。从那以后,吴延福就变得情绪焦躁、喜怒无常,而且他的性功能也大大衰退,导致卜氏和甘氏一直不能再正常生育。可吴延福嫁祸于人,认为他没有儿子,是卜氏和甘氏无能。于是不顾他们的强烈反对,在四十七岁上纳妾焦慕兰。
  卜金英从第一眼看到焦慕兰的时候起,就认定她不是一个安分的女子。焦氏比卜氏和甘氏年轻许多也漂亮许多,而且擅风情、会“演戏”,吴延福被她迷惑得神魂颠倒,言听计从。焦慕兰仗着吴延福的宠爱为所欲为,除了吴延福,吴家的任何一个人她都不放在眼里。
  关于焦慕兰的怀孕,卜金英绝对不相信那是吴延福的孩子。焦慕兰跟韩令坤的私情,大院很多人都知道,但是谁也不敢给“老爷”说。原因是吴延福最怕别人说他性无能,说他因为这个要“断子绝孙”。因此有个可能无法排除,那就是吴延福可能是知道、甚至纵容了焦慕兰和韩令坤的“通奸”。
  那么接下来就存在着另外的一个可能:吴延福最希望看到的,就是韩令坤突然暴死,把这个秘密永远埋葬到坟墓里。
  按这个可能再推理,顺理成章的是:韩令坤绝对不能坐以待毙,他必须想办法自救,不管那是什么性质的“办法”。
  就在这样一个危机四伏的情况下,发生了卜氏的丫鬟榛儿受人指使,阴谋下毒害死焦慕兰的事件。
  据说,榛儿要下的“毒”,先是巴豆,如果巴豆不奏效,还有砒霜。
  到底是谁指使的榛儿,卜氏的妹妹卜玉香至死也没有得到准确答案。但是她绝对不相信会是姐姐卜金英。
  原因有好几个。其一,卜金英秉性善良而且胆小怕事,平时走路连个蚂蚁都不敢踩死,别说杀人了;其二,卜金英是吴延福的原配,且一直小心侍奉吴延福,并无过错在身,吴延福对卜氏也一直很客气,不存在吴延福要“休掉”卜金英,“扶正”焦慕兰的前提;其三,焦慕兰虽然有些霸道,但是在卜氏跟前一直很收敛,每天的晨昏定省也很认真。卜氏对她有所不满,却远远未到视若仇敌的程度,更谈不上动什么“杀机”;其四,杀人不是小事,投毒杀人更是难免留下痕迹,卜氏根本没有冒这个风险的必要。
  还有一件事可以间接证明卜氏的清白。那就是桃子向她报告,说三姨太拉肚子拉的很厉害的时候,卜氏真的认为桃子在虚张声势。假如是她下药,她倒是应该赶紧叫人找大夫,大夫一诊断,说就是“泻泄”,出了事岂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