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宅迷影
各个屋子点了一遍,吴延禄不禁大失所望。原来吴家大院几天来被明偷暗抢,剩下的只是一个空壳。幸存的一些值钱东西,都在二姨太甘氏住的东厢房里。吴延禄经过盘算,就去跟甘氏摊牌,说经过吴氏家族公议,准备将吴家大院卖给乡绅萧道成,卖房子所得各房均摊,自然也有甘氏的一份。前提是甘氏必须马上搬出去。
甘氏哀求吴延禄,说老爷没给她留下钱财,她搬出去了无处容身,苦求吴延禄高抬贵手,能给她留下后院一角,以度残生。吴延禄坚决不答应,动用警察将病中的甘氏赶出了吴家大院。甘氏又气又恨,搬回娘家没几天就病死了。
桃子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和其他的仆人、丫鬟、长工一起被遣散。关于吴延禄的后事,她都是听自传言了。
传言有很多种,比较可信的一种,是甘氏的弟弟甘勇为姐报仇,半夜潜入吴家大院,欲刺杀吴延禄,夺其卖房之财;吴延禄侥幸躲过一死,不敢再等萧家付齐房价,就仓皇逃出大院,不知所终。
关于吴家大院的其他人,也有很多传言。吴子阳从中细致分析,得出一个让人震惊的结论,这就是:
当年韩令坤带着焦慕兰远走他乡,生下一子,起名韩德让;韩德让生韩匡嗣,韩匡嗣于解放后回到夏边,1960年生一子,起名韩世良。
听到这里叶初春吃了一惊:“天哪,韩世良是三姨太的后人?那韩德让到底是韩令坤的儿子,还是吴延福的儿子呢?”
吴子阳无奈地一笑:“此处存疑。因为那时没有亲子鉴定一说,所以谁也没法确定。按照现有资料,我认为是韩令坤之子的概率为95%,却也不能完全排除是吴延福的后代。”
叶初春忽然有了疑问:“不对呀,如果是韩令坤的后代,那么韩家父子的出身就有点不大光彩,他们怎么还会大摇大摆回夏边呢?”
吴子阳拍拍叶初春的肩膀:“很好,小鬼,你也学会动脑筋了。”
叶初春“啪”的给了吴子阳一巴掌:“我不光会动脑筋,我还会‘铁砂掌’呢,别卖关子,快说!”
吴子阳揉揉被叶初春打的肩膀:“哎呀小娘子,你还真有手劲啊,好疼!”
叶初春得意地一笑:“以前不知道吧?本姑娘中学的时候是校武术队的尖子。以后在我跟前老实点啊。”
吴子阳撇撇嘴:“说你胖你就喘啊,就你那‘武术’……”见叶初春又扬手,吴子阳连忙做投降状:“好好,你厉害,我服了还不行吗。我告诉你,原理很简单。韩世良父子之所以还在夏边招摇,是因为当年的人们都认为焦慕兰是死于流产大出血,没人知道她还活着,并且还跟了韩令坤。桃子作为焦慕兰的心腹丫鬟,自然是知情人,所以韩令文给了她一大笔钱作为‘封口费’。‘桃子’不是因为遇到我这个正宗的吴家后代,不是因为她自己时日无多,也是不会轻易说出实情的。”
“还有问题,”叶初春问,“你怎么知道韩世良是焦慕兰的后人,听梅老太说的?”
“当然不是。我是推理出来的,而且我的推理很有依据。”吴子阳告诉叶初春,据梅老太讲,焦慕兰此后远走他乡,深居简出,谁也不知她在哪里。直到二十多年后的1947年,梅老太随儿子到省城走亲戚,意外地碰见了已经徐娘半老的前“三姨太”。
他们在一条曲折蜿蜒的旧式胡同里走了个对面。
猛然见到原来的丫鬟“桃子”,手拉一个小男孩散步的焦慕兰似乎吓了一跳。桃子赶紧问“三姨太”好,焦慕兰直摆手:“别这么叫了,你就叫我韩太太吧。你什么时候来的?有什么事吗?”她还以为“桃子”是来找她的,
“桃子”连忙解释,说亲家母有病在省立医院住着,跟儿子来看看她。路不熟,走迷糊了,不知怎么就走到这个胡同里来了。
焦慕兰长出一口气,连忙指点道:这是“按司胡同”,出胡同口往西,第二个街口,路南就是。
“哦哦。”“桃子”应着,心想也不能就这样走开,于是信口问了两句:“韩太太你身子还好吧?这孩子好乖的样子,你家的?”
“我挺好。这是我小孙子玉柱,大名叫韩‘筐子’。快叫奶奶!”
那小男孩清脆地叫了一声“奶奶”,“桃子”连说不敢当。
“桃子”很有眼色,又随便敷衍了两句赶紧告辞。焦慕兰假意让她去家里坐坐,“桃子”说她还有事,就匆匆走开了。
就是梅老太的这段讲述,让吴子阳“考证”出来,韩世良应该是焦慕兰的后代。
吴子阳找出一个纸页发黄的破本子给叶初春看,说这就是他的考证依据。
叶初春嫌脏,摇头不接:“什么破玩意啊,我不看。你给我汇报清楚就是了。”
吴子阳指点着那封面:“这是一份‘文化馆现有人员家庭情况登记表’,年代很早了,是我从那西厢房的故纸堆里翻出来的。“你看啊,这个登记表上,韩世良登记的是:父亲韩匡嗣。社会关系里面,祖父的名字是韩德让。我就想啊,梅老太的记性真好,她还记得那小男孩大名叫‘筐子’,焦氏其实说的不是‘韩筐子’,是韩匡嗣!从年龄上推算,韩匡嗣之父韩德让只能是三姨太的大儿子。”
叶初春把脑袋摇得快掉下来了:“天哪,这就是新闻系的高材生啊?这算什么牵强附会的推理?按这里的土话发音,那‘筐子’完全可以翻译成‘光时’、‘刚思’‘康姿’,还有什么‘杭慈’,差不多的名字多了。”
吴子阳扶住叶初春的脑袋:“小姐,你别弄的标准太高啊。我又不是‘FBI’(美国联邦调查局),调查到这个程度就不错了。而且我的推理还有别的佐证。”
“什么佐证?”叶初春问。
吴子阳的这个佐证其实是旁证。
这个旁证来自梅老太的述说以及她听到的传言。
一是韩令坤之死。韩令坤带焦慕兰逃走以后,先后生了五个孩子,由于不断添丁进口,他们的生活越来越困难。于是,韩令坤于1929年冒险潜回已成“萧宅”的吴家大院,寻找当年吴延福藏匿的钱财。不料冤家路窄,他的行踪恰恰被卜氏的家人发现,卜氏的老父密报了萧道成。萧道成让萧子敬带警察抓获韩令坤,将其毒刑拷打致死。
二是卜氏余族的逃亡。此事过去七八年,韩令坤之子韩德让再回夏边为父报仇,杀了住在大院内的萧子敬的小妾和两个孩子,又去追杀卜氏的老父。卜氏家族因此逃离夏边去了北海。卜家人丁不旺,好像只有卜氏的亲妹妹留有后代至今,那家人应该是姓康。
三是萧子敬后人的下落。这是梅老太的儿子打听到的。说是萧子敬于1946年作为汉奸被处决后,其妾逃到省城,改嫁简家,将其前子易姓为简。
叶初春把这些联系起来一想,不禁呆住了。
吴子阳做结论似的说:“你明白了吧?我们现在面临的形势相当复杂,从这些旁证来推理,韩世良是韩令坤的后代毫无疑问。”
叶初春马上补了一句:“可是,老康和小简子到底是不是卜氏和萧子敬的后代,你没有确凿的证据!也许他们姓康和姓简只是一种巧合!”
“尽管叶小妹说的这种巧合实在是太‘巧’,但是鄙人无言反驳。可是我们没有功夫也没有必要再去调查证实他们到底是谁的后代。我要做的,就是及时通知我二叔,宁可‘错杀’,不能‘放过’。我们得把这三个‘嫌疑人’都撵走。当然韩世良不在‘撵走’范畴,对他是重点防范的问题。”
“我的天哪,他们都凑到吴家大院来干什么?就是为了那虚无飘渺的财宝?”
“谁知道。不过我现在可以基本断定,前一段就是他们几个人在兴风作浪,至于他们是一伙的还是‘各自为战’,是联合行动还是分散作案,一时还闹不明白。我二叔说了,明天让韩世良搬走所有东西,然后辞退老康和小简子。这样一来,吴家大院很快就会风平浪静的!”
事实证明,吴子阳想得是太简单了。
吴甘来叫住了正要回家的秋荷:“小王,你晚上回去还有什么事吗?”
秋荷说:“没事啊,怎么了吴叔叔?”
秋荷的大名叫王秀敏。她今年十九岁,是文化馆的王武佑介绍来的。
虽然同姓王,但是秋荷跟王武佑没有任何亲缘关系。两家只不过是住前后街的邻居。
秋荷的父母都是早年进城的民工。他们经过多年的辛劳,攒钱买了一套旧房子,把乡下的儿女也接到了城里。秋荷初中毕业后没考上高中,只好在家给支摊卖煎饼的母亲帮忙。王武佑是秋荷妈的老主顾,因此在认识吴甘来以后,听吴甘来说想找个女孩子在家里做杂务,就推荐了秋荷。秋荷眉清目秀,聪明伶俐,而且老实听话,干活认真,吴甘来对她很满意。
吴甘来说:“你要是没事,晚上在这给你吴姐做个伴好不好?我每月给你加五十元工资。”
秋荷笑着说:“行啊。我回去我妈也不让我闲着,在这还能歇歇。我不用你加工资。”
“那哪行。你去给你妈说一声,然后就回来。你住你吴姐旁边那间,里面什么都有。这样也省得你来回跑,怪累的。”
秋荷答应着,就先回家去了。
吴甘来又跟老康和小简子都做了交代。
他让小简子今天晚上加点小心,经常出来“巡逻”一下。如果耽误了睡觉,明天就放他一天假。又让老康住到小楼的楼下,负责关照后院,这样前后都有男人,安全上比较有保证。吴甘来想,过了今天晚上,明天韩世良把东西都搬走,把地窨子和西厢房一清理,也许就会消除所有的隐患。
对于吴子阳推理出来的那个关于老康和小简子身世的结论,吴甘来有点半信半疑。康姓是本地的一个大姓,姓康的人很多,互相之间有点沾亲带故很正常,康有志不见得正好就是卜氏的后人。而且他厨艺精湛、工作认真,上班就来,下班就走,生活很有规律。怎么看都不是会装神弄鬼的人。
吴甘来对小简子印象不佳。但他傻乎乎的,不像有什么心计。不过吴子阳关于防患于未然的提醒是对的。吴甘来下定决心要把这些“不可靠”的闲杂人员都清理掉,就是自己人忙活点,辛苦点,也得让吴家大院彻底安静下来。
安排妥当以后,吴甘来回到正屋的客厅,歪在沙发上看电视,刚看了没几分钟,忽然电话铃响了。
吴甘来接起来一听,竟然是远在广州的五叔吴道宏。吴道宏在电话上急急地说,他那个在鸿运公司主事的妻侄出车祸负了伤,让吴甘来赶紧去医院看看。
所谓“鸿运公司”,是吴道宏在齐渊投资建设的一家工艺品公司。他派了妻侄程茂来担任常务董事兼副总经理。吴甘来见过那个“程总”两次,因为看不惯他那公子哥加假洋鬼子的做派,跟他一直是面和心不和,很少来往。吴道宏交代说,程茂的老婆和哥嫂正往齐渊赶,他们没到之前,你代表我去看看,有什么事情帮着处理一下。
吴甘来实在是讨厌那个家伙,但是人家现在遇到了难处,加上吴道宏亲自交代,不去也不行。他这才深切地感到,吴子阳不在自己身边还真是不方便。否则,象跑医院这样的事情,吴子阳就可以代办了。
袁舟履关好房门,点燃一只烟抽着,一边看他老婆在屋子里用大塑料盆洗澡。
他老婆叫黄彩华,熟人都开玩笑叫她“黄花菜”。
黄花菜比袁舟履小七八岁,虽也是许娘半老,但风韵犹存。身条挺好,皮肤也不错,袁舟履看着看着就想上去动手。
黄花菜打了他一巴掌:“你个老色鬼!”
袁舟履笑道:“我本来不色,是你在引诱我。”
黄花菜撇撇嘴:“你看人家家里,房子好几间,安上热水器,住起来多‘恣’,谁象你家,洗澡还得用这个破盆子。”
袁舟履说:“你别急。吴家大院这个活很有赚头,吴老头子又有钱,怎么也得挣他个五千六千的,钱到手我马上就给你安个电烧的热水器。”
“这两间小狗窝你往哪安,安你头上啊。再说了,现在没有不拖工钱的,这会儿干完,年底给你钱就不错了。”
袁舟履叹道:“这倒是不假,他妈的有钱人心最黑了。”
正说着,电话铃响了。袁舟履过去接起了电话。
“喂,谁啊?……是你啊,难得,大领导有什么指教啊?……”
袁舟履跟电话里的人说了半天。
开始的时候他只是阴着脸冷笑,渐渐的脸上阴转多云转少云,很快就阳光灿烂地笑起来:“哈哈哈,你老人家千万别这么说,我老袁算什么啊,一个土木之人,承你看得起我,好好好,恭敬不如从命,我马上就到。”
黄花菜一边穿衣服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