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缭乱
晚了。如果不想小铁伤心的话,就活下去。如果日后你要报仇,我高长恭随时奉陪,但若是你想伤害我九叔,我也不会让你伤他一分一毫,到时你若是再落到我的手里,我绝不会再手软。” 她用剑指着门外,低斥一声,“走!”
阿景微微一愣,只觉得眼前的少年虽然眉目间清秀雅静一如女子,然而又隐隐地透出决绝的不容拒绝的英气。
“好,我走!” 他刚挪动了一下脚步,忽然目光一闪,定定落在了长恭的身后。长恭见他神色古怪,正想问他,却听见身后响起了一个清冷的声音,
“恐怕你是走不了了。”
这一声入耳,长恭全身一震,难以置信地转过了头,映入眼帘的是居然是九叔叔铁青的脸。
“九叔叔,你……” 她的心跳加快,手心里密密地渗出了汗。九叔叔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应该睡了吗?
难道,从一开始,九叔叔就猜到了她的来意?
高湛并不理她,只是冷冷道,“把高公子先给本王带出去,至于这个蛮子,” 他的眼中流转着冰彻入骨的冷酷,“立刻就地处决。”
长恭一惊,立刻拦在了阿景的面前,长剑一抖,沉声道,“九叔叔,你就放过他吧!” 她一见高湛的手下正要上前,又连忙一声大喝,“谁也不许过来,我手里的剑可不长眼睛!”
高湛没有说话,只觉得那抹刺骨的寒意又从心底缭绕而起,长恭,居然为了这个蛮子骗他,居然还拿剑指着他……想到这里,他有种想把这个蛮子千刀万剐的冲动,茶色的双瞳中隐含的怒火似要将人吞噬,冷薄的嘴角看起来更多了几分残酷。
“王爷,我们……” 身边的侍卫们不知该如何是好。
“让他们走。” 高湛在众人的面前勉强维持着冷漠的神色,不是他想放走这个蛮子,而是万一打斗起来伤到了长恭……
唯有对长恭,他终究还是狠不起这个心肠啊……
“九叔叔,对不起。” 长恭不敢去看高湛的神情,只觉得心乱如麻,这一次,也许九叔叔不会再原谅她了吧……
她拉着阿景一步一步向外走去,这不长的路此时却好像永远走不完一样,一想到九叔叔也许不会再原谅她,她的心简直痛得无法呼吸。
可是,对不起,九叔叔……答应了别人的事,她一定要做到。
就在她带着阿景穿过庭院的时候,忽然从高墙上轻轻跃下了几个黑衣蒙面人,几人看了阿景一眼,又互相看了看,立刻持剑上前和长恭纠缠打斗在了一起。这几人武艺极其高强,长恭抵挡他们的时候,稍一分神,阿景就被他们夺了过去……
“阿景,” 她喊了一声他的名字,脱口道,“别伤害他!”
那正在和她打斗的男子微微一愣,动作一滞,在看清她的容貌时似乎大吃一惊,也脱口道,“是你?”
长恭听着声音耳熟,借着月光细细一看,只看到对方那双如大海般幽蓝的眼眸,不由也吃了一惊,虽然眼前这人蒙着面,但他分明就是突厥的太子阿史那弘!
“原来是你救了他,失礼了!” 他收起了剑,又低声道,“我们是不会伤害他的。” 说罢,他吹了一声口哨,几人立刻会意,带着阿景跃墙而出。
等高湛的手下赶到时,这几人早没了踪影。
“什么人,竟敢闯到长广王府!” 魏言怒道。
高湛的脸上浮起了一抹复杂的表情,“看来这个蛮子果真不是普通人。”
长恭一言不发地望着高墙,脑中一片瞢然,为什么突厥太子会亲自来救阿景?阿景到底是什么人?难道他也是…突厥的王族?
自己到底有没有做错?她忽然也感到迷茫了……
表急,表急,下面有很多狐狸的戏份滴……
出征
第二天一早,长恭就回了高府。在临行前她本想和高湛打个招呼,但却被拒之门外。无奈,她只好打算等九叔叔的气稍微消些再说。这一次,要再让九叔叔原谅自己,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刚回高府,就得知了皇上传召她立即进宫的消息,虽然对此并不意外,但对于那座充满阴森血腥的王宫,她完全没有半点好感。
齐国王宫的御书房内。
恒迦从见到长恭那一刻起,就察觉到了她今天的情绪十分低落,脸上的笑容也多了几分勉强。难道是在那贼窝里受了什么折磨?想到这里,他的心里也有些淡淡的内疚,如果早知道这样……
“长恭,这次你做的很好。” 皇上略扬起了他尖瘦的下巴,眼带赞许,“听恒迦说,你只身潜入了王宫,才打探到了这么确切的消息,朕会好好加赏于你,不过,” 他的话锋一转,“听说你潜入宫中的那晚,宇文毓正好驾崩,你可知道一二?”
长恭略一犹豫,摇了摇头,“臣不知道。” 她若是说出自己所知道的,必然要说出那道密道,还会牵扯出自己是如何离开王宫的。皇上生性多疑,她还是少说为妙。
四周忽然安静下来了,恒迦觉得气氛有些古怪,抬头望了皇上一眼,却见到他正凝视着垂首的长恭,眼中闪动着复杂的神色,那种专注热烈又略带绝望的目光,让恒迦心里微微一惊。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通报声,“启禀皇上,斛律将军回来了!”
一听此话,恒迦的嘴角不由弯了起来,在这种节骨眼上,在东边追击蠕蠕族残余叛党的父亲总算是赶回来了。
皇上似乎回过神来,大喜道,“快传!”
长恭自然也是欣喜万分,自从上次一别,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斛律叔叔了。
一阵坚实有力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只见门外走进一位身姿矫健,容貌俊朗的戎装男子,犹如一阵战场上的风,吹到了御书房里。
“皇上,臣已经全歼了蠕蠕族的残余叛党,东边应该会暂时太平一阵子,” 他上前行礼,朗声说道。
皇上笑了笑,“明月,你辛苦了。”
“这是臣的份内之事,” 斛律光面色平静地说道,在转向长恭的时候,却漾起了一丝温和的笑意,赞许地朝她点了点头,又看着皇上道,“皇上,在半路上,臣已经收到了快报,既然突厥和周国结成联盟,我们也该做好防范才对。”
“不错,” 皇上点了点头,“明月,你打算怎么做?”
斛律光思索了一下道,“突厥和周国并不知我们已经洞悉了他们联盟的消息,依臣所见,应该先攻其不备,才能出奇制胜。”
“父亲,您的意思是我们先要打破这种联盟,也就是说,要截断两军会合的机会。” 恒迦立刻明白了父亲的意思。
斛律光的眼中隐隐有笑意,“不错,皇上,依臣所见,我军应该兵分两路,一队往南截住周国,而由另一队截断充当先锋的突厥的去路,如果突厥退兵,联盟势必不在,到时周国也不得不退兵了,接下来就是冬天,足够时间让我军休生养息。”
“果然好主意。” 皇上欣然一笑,“这次就全都交给你了。有明月你在,没人是我大齐的对手。”
“皇上,臣会亲自带大军前往北部拦截突厥,而另一支大军臣建议由段韶领兵。还有,臣请皇上允许犬子恒迦与高家四子长恭一同随军出征。”
斛律光的话音刚落,长恭心里先是一惊,却又立刻涌起了说不清的激动,虽然身为女儿身,可是能和最为崇拜的斛律叔叔一起出征,在战场上浴血杀敌,不正是她从小的宿愿吗?
“爹,这是真的吗?” 一向冷静的恒迦也按捺不住心底的兴奋,跃跃欲试之情溢于言表。
皇上的目光掠过了长恭,似乎是犹豫了一下,又道,“也该是他们磨练一下的时候了,谁也说不准,日后也许会出现第二个明月。”
斛律光大喜,“多谢皇上。”
当长恭要随军出征的消息传到高府之后,仿佛一石入水,激起波澜无数。高家上下顿时乱成一团。尤其是孝琬,躲在墙角唉声叹气个没完,还时不时拿出小手绢抹个眼泪。
长恭好不容易地找到孝琬的时候,不由哑然失笑。
“三哥,我这又不是不回来了,你哭什么啊。”
孝琬神色一变,连连呸了几声,“可千万不要说什么不回来这种不吉利的话,” 他想了想道,“要不三哥和斛律将军说说,干脆也跟着你去吧,这样也好有个照应。”
“三哥,你就这么小看我?” 长恭眨了眨眼,“你和大哥加起来,都不是我的对手,只怕跟了去,到时还拖累了我。”
“你,你……” 孝琬伸手敲了一下她的脑袋,“三哥这不是担心你嘛。”
“四弟说得没错,只怕我们去了只是拖累他。” 不知何时,孝瑜已经笑吟吟地站在了他们身后,今日的他穿着一袭深蓝色的长袍,持淡墨字纸的折扇,端的是一位有着白梅样风姿的翩翩贵公子。
长恭和孝琬面面相觑,同时发出了一个疑问,“大哥,现在都快冬天了,你拿着个扇子冷不冷啊。”
孝瑜神态自若地摇了摇扇子,轻轻勾起了嘴角,“不觉得多了这把扇子,你们大哥更显得英俊无比潇洒不凡?”
长恭干笑了一声,“英俊无比潇洒不凡我是没看出来,不过大哥再这样下去会得风寒倒是真的。”
孝琬也没心没肺的跟着大笑,“就是,大哥,这里不就是你和我们,半个美女都没有,你就省省吧。”
孝瑜露出了你们真是不解风情的神色,正要说话,忽然见长公主身边的侍女阿秋匆匆过来,将长恭叫了过去。
望着长恭的背影,孝瑜又是微微一笑,“这回也算是长恭的初阵了,虽然有危险,却也是长恭成就功名的好机会,孝琬,你也不想让长恭的才华就此被埋没吧。”
“这个道理我自然懂,我也知道这个弟弟不是池中物,可是……” 他的脸上浮起了一丝惆怅,“有时,我真的希望他就这样平庸的度过一生,不要被卷入这个旋涡之中,只要平平安安就好。”
孝瑜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孝琬,我们高家的人一出生就已经被卷入了这个旋涡之中,身不由己,无可逃避,如果想要挣脱出来,除非… ”
“除非什么?”
“除非…死了。”
两人都沉默下来,零丁的细雨不知何时淅沥地落下,为深秋的庭院笼上一层薄薄的白雾,悄然降临着一丝淡淡的空寂。
长恭一踏进长公主的房间,就习惯性的转身关上了门,她不用猜也知道,大娘必定是要千叮咛万嘱咐。
果然,长公主对她的女子身份担心不已,生怕在行军打仗时露了馅。
“大娘,您就别担心了。” 长恭笑咪咪地替她倒了杯茶,“我一定会非常小心,绝不会让别人看出半分破绽。”
“唉,长恭,你毕竟是个女孩子,怎么受得了这关外苦寒,行军劳顿,更何况是要上战场,像你这个年纪的贵族女子,哪个不是养尊处优,我不知……以后该怎么向你爹交待……要不然,大娘去和斛律将军说你病了……”
“大娘,千万不可。我知道大娘是担心我,可是,国破家不在,唇亡则齿寒。长恭怎么能因为贪生怕死而做缩头乌龟呢?大娘,就算我是女儿身又怎么样?一百多年前不也有穆兰替父从军的故事吗?保家卫国,女子也一样做得到。在这里,长恭有很多想要守护的人,所以,长恭一定会奋勇杀敌,凯旋而归,” 她的脸上绽放了如露水般美丽的笑容,眨了眨眼道,“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烛光下,她微微笑着,少年的清华与少女的柔美出奇地在她的身上浑然为一,眉宇间却又偏偏透出一份磊落和干净。
长公主怔怔地望着她,似乎一刹那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
长恭从长公主这里告别以后,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你要打仗去了?” 小铁趴在床榻上斜眼看着她,自从知道阿景被救走之后,小丫头对她的态度稍微好了那么一点点。
长恭伸手拔下了自己的发簪,“怎么?你是在担心我吗?”
小铁哼了一声,“谁会担心你,我巴不得你战死沙场。”
长恭那两道修长秀气的眉毛扬了扬,然后眼波一转,视线依然落在她身上,带着那种迷人的轻淡微笑,象春风吹皱水面的涟漪。“我死了,你不就成寡妇了。别忘了,我可是你的二相公啊。”
小铁一愣,蓦的从床榻上一跃而起,重重呸了一口,“作梦去吧,我就算将来嫁猪嫁狗也不嫁你!”
“啧啧……” 长恭走到了她的身边,脱去了自己的外袍,“你这丫头,嘴可真毒,怎么说我也比那猪狗强吧。”
小铁的脑袋里冒出了自己的想像图,居然也忍不住有点想笑,不过一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还是硬忍了下来。
“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要是有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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