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缭乱
赂冻鋈魏未邸!?br /> “三嫂……” 长恭本想再说几句让她宽宽心,却因为抬头看到她眼中的那抹决绝,而一时说不话来。
半夜。
长恭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了过来,她抹了抹额上的冷汗,抬眼朝着窗外望去,只见夜晚的月光就如水一般,幽幽漾漾飘浮著,附近的树木,轮廓无比清晰,如同用竹笔勾勒而成。这些日子以来,她的睡眠变得极差,一点点声音就能将她惊醒。她本想翻个身继续睡,却在不经意间又听到了门外传来了细微的响动。
门外…有人?是什么人?窃贼?为了看对方有什么举动,她就干脆继续装睡。
隐隐约约之中,她感觉有人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又小心翼翼地在她的榻边坐了下来,凭着来人脚步声和身上的香味,长恭惊讶地分辨出这人居然是大娘!
大娘在她身边默默坐了很久很久,像是想要说什么,所有的心事,都翻腾着寻找出口,可是,无论心口有多少话语,在唇边,在她面前,似乎都无法吐露。就一如笼罩着大地的夜色一般,深深的隐藏在黑暗之中,无处找寻。到最后,只是化为了一句模糊的低喃……
“对不起了,长恭。”
听着大娘的脚步远去,长恭困惑地睁开了眼,为什么大娘要说这种奇怪的话?对不起?大娘为什么要对她说对不起?
次日的凌晨,天色还没有完全亮起来,依然有几颗星子挂在天边,闪烁着微弱的光芒。昭阳殿里的宫女们已经忙碌起来,手脚麻利地替皇上梳洗更衣,做着上朝前的准备。
“皇上,早膳已经准备好了。” 王戈像往常一样走进了房间内,毕恭毕敬地说道。
高湛一脸冷漠的点了点头,目光无意中掠过他的时候,发现他似乎欲言又止。
“王戈,是不是还有别的事?”
王内侍犹豫了一下,“皇上,河间王的母亲一大早就在宫外求见您了,说是有重要的事情相告。
高湛的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必定是为了河间王求情而来,朕不想见她。”
“可她说……” 王戈顿了顿,压低了声音,“她说她愿意用一个秘密来换河间王的平安。”
“哦?” 高湛的薄唇微抿,眼带讥笑,“不知是什么秘密,有这么大的作用?”
王戈凑了过来,更加小声的说道,“皇上,她说是关于兰陵王的秘密……” 他还没说完,就看到皇上的脸上瞬间变了颜色。
“立刻让她进来。”
斛律恒伽从今天早晨睁开眼开始,右眼皮就一直跳个不停。一直到了现在上朝时,他的眼皮还在继续跳着。他无奈地揉了揉眼皮,余光扫了长恭一眼,发现她居然也在轻揉着自己的右眼皮,不由觉得有些奇怪。俗话说,左眼跳吉,右眼跳凶。这不会是什么不祥的预兆吧?
身旁的大臣们又在喋喋不休地说着废话,皇上却是静静坐在御座上,始终未发一言。恒伽早就发现皇上今天似乎有些魂不守舍,神游太虚,心思完全就不在朝堂上。他略带疑惑地抬头望了皇上一眼,那白玉珠帘正好动了一下,在一瞬间,他看到了皇上正紧紧盯着一个人,那双茶眸很深很深,就像无限寂静的深海深处,所有的一切都以极缓慢的速度在流动,可在同时,又仿佛有带着毒的藤蔓在那双茶眸中蔓延。他从没在一瞬间看到如此复杂多变的眼神,有震惊,愤怒,欣喜,难以置信,怀疑……更多更多的情绪交缠在一起,几乎就要令人窒息……
他的心里一悸,迅速地又望向了那个浑然不觉的当事人…高长恭,忽然感到一种不安恐惧的感觉紧紧地扼住了自己的心。皇上为什么用那样的目光看着长恭?
下了朝的时候,恒伽破天荒的被皇上召到了昭阳殿。
微风带来阵阵凉意,园中引水潺潺不绝,池畔的菖蒲正浓,与白色菊花相映成趣。高湛见他到来,还令人端上了棋盘,这倒让恒伽心里那种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皇上特地召见他,不可能单纯到只是为了和他下棋。
“不知皇上召见臣有何要事?” 他微微笑了笑。
“你也看到了,朕只是想和你下盘棋,顺便也拉拉家常。”高湛伸手拿起了一枚黑子,那漆黑的颜色更是将他那修长的手指映衬的像冰雪中的玉石,完美无瑕。
“皇上有此雅兴,臣自当奉陪。” 恒伽顺手拈起了一粒白子。
高湛和他聊了一些行军打仗的事,称赞了几句斛律家的战绩,忽然话锋一转,“尚书令与长恭一起也出征了好几次吧?”
恒伽的神经立刻紧绷起来,但唇边却还是保持着那抹优雅的笑容,“回皇上,正是。”
“你们在战场上配合的倒也默契,” 高湛放下了一粒黑子,像是不经意地说道,“对了,平时你和长恭是同居一帐吧,这孩子从小睡觉喜欢蹬被子,长大了也不知改了没有?”
恒伽没有立即回答,只是寻思着长恭和他同睡一帐时似乎从来没有蹬过被子……又听得皇上加了一句,“莫非长恭是一人一帐?”
“回皇上,臣和长恭同睡一帐,可从来没发现她有蹬被子的坏习惯,偶而磨牙那倒是有的。” 他敏锐的察觉出,皇上似乎想在他口中套出些什么。
“磨牙?你不说我还忘了,这孩子小时候的确有这个毛病。没想到了大了也没改。” 高湛神色复杂地盯着棋盘,又问道,“那平时在军营中,长恭是经常和兵士们混在一起,还是一个人的时候多?”
“自然是和兵士们在一起的时候多。”
“对了,上次长恭在翼州受伤的时候,是何人替她上的药?” 高湛忽然又问了一句。
恒伽的目光所及之处,只见皇上那白的近乎透明的手背上,有淡淡青筋突现,可见皇上是用尽全力捏住了那粒棋子,仿佛要将什么强忍住。他心里一惊,莫非皇上在怀疑……不可能啊?皇上怎么会忽然怀疑起这件事……
“回皇上,是臣亲手替她上了药。” 恒伽抬起了眼,平静地望向了了高湛。高湛半眯起眼,那冰冷的眼神犹如一把利刃,直接插入了他的身体,似乎在打量着什么,又好像是在揣测着他所说的真假。
就这样默默对视了片刻,恒伽又不慌不忙地笑了起来,“不过长恭极能忍痛,每次上药时尽管痛入骨髓,可他死活都不出一声,不愧是我大齐的好男儿。”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明显地看到皇上的眼神软了下来,有一抹深深的心痛稍纵即逝。
很快,皇上草草就结束了这盘棋,就让他退下了。
离开的时候,恒伽回头又望了皇上一眼,只见他整个人仿佛被黑暗所笼罩,一声极轻的叹息从风中传来,那是仿佛能够让聆听的人心灵最深处颤栗起来的声音。
抬头间,无意中看到一片轻巧的树叶静静地坠落在尘埃中,一阵微风匆匆掠过,那玲珑的叶片用尽最后的力量紧紧抓住风的羽翼……最终却还是翻腾了几下,落在了一片尘埃之中。
危机
王宫里的红叶已经开始飘零,掉落的红叶细细碎碎铺满庭院,池水潺潺,载着落叶流向远方。
此时已经身在王宫的长恭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昨夜自己本来想找恒伽一起去流花苑,却不知他跑去了哪里,只好自己一个人去那里找线索,结果还被灌了好几杯酒。这几天恒伽好像一直都很忙碌,也不知在忙什么别的事。那个朱刚的相好小琴姑娘,嘴巴实在是太严,这两天愣是什么都没打听出来。虽然狐狸告诉她已经想到了让小琴开口的好办法,但她总是不放心,尤其一想到三哥现在身陷牢狱,她更是心如刀割,满脑子都是如何为三哥洗脱罪名的念头。所以,当九叔叔今天叫她来陪他喝酒时,她根本一点心思也没有。
“长恭,你今天可是心不在焉啊。” 高湛漫不经心地说道。
长恭望着手里的酒觞,心里犹豫着要不要问高湛现在到底想怎么处置三哥,因为之前她问过几次,都被他给搪塞过去了。虽然他向她保证了不会伤害孝琬的生命,但她总归还是感到有些忐忑不安。现在她倒是希望九叔叔能一直拖着,这样就能给她更多的时间找到证据。
只要找到朱刚,那张契约的谎言就会不攻自破。至于如何说服他,就算她拼了这条命也一定会让他说出真相。
“九叔叔……我三哥……” 想到这里,她抬起头想询问,却不经意间发现九叔叔的眼睛正牢牢盯着她,那瞳孔中浮着一抹妖冶的血红色,似乎将一股几乎无法抑制的深重怒气和怀疑隐藏起来,隐隐又流转着一抹诡谲阴沉。
九叔叔的眼神…好恐怖……她的背后蓦的冒起了一股寒气,不知为什么,今天从进来开始,就一直觉得九叔叔好像哪里不对劲,整个人都有些怪怪的。
怀着压抑苦闷的心情,她一口饮尽了觞中的酒。高湛示意旁边的宫女前来添酒,只见那宫女笑吟吟地走了过来,就在走到长恭面前的时候,小宫女忽然惊叫了一声,整个酒壶都竟然都掉在了长恭的身上!
长恭促不及防地站了起来,只见那酒水正顺着她的衣服往下流……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请皇上王爷饶奴婢一命!” 小宫女吓得立刻跪倒求饶,浑身直哆嗦。
高湛的脸上尽是冷酷之色,“好大的胆子,来人,立刻将她……”
“九叔叔……她也不是故意,饶了她这一次吧。” 长恭也顾不得自己的狼狈样,急忙打断了高湛的话。
高湛想了想,倒也十分罕见的对那个宫女说了一句,“今天就看在兰陵王位你求情的份上饶了你死罪,自己去领十杖吧。”
“九叔叔……” 看到他的脸色,长恭知道自己再多说也没有,九叔叔能饶了那宫女的性命,已经是大出她的意外了。
“长恭,你随我来。” 高湛站起身来,示意长恭跟他进了房间。
一进房间,高湛就吩咐下人们拿上了一套干净的便服,“长恭,你这个样子会感染风寒,赶紧把衣服换了吧。”
长恭愣了愣,忙摇头,“算了,九叔叔,我还是回去吧。”
“不能在这里换吗?” 高湛的神情变得有些奇怪,“你我都是男子,在我面前换衣服也没有什么关系吧,或者,我让宫女来服侍你换?”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我,我还是先回去吧。” 长恭莫名的感到一阵心慌意乱,今天九叔叔是怎么了?
“还是说,有什么不能在我面前换的理由?”他半眯起眼,似乎在打量着什么,如冰似刀刃的眼神游走在她全身,在他锐利阴鹜的注视下她感觉无处可遁。
这句话如晴天霹雳般的印入她的心底,她此刻仿佛能感受到自己的双眸顿时放大又迅速缩小的慌乱感,强硬的阻止正在微颤的身体。
九叔叔他,难道发现了什么?难道他在怀疑
“还不快换了它,不然真的会生病哦。” 他的脸上还保持着平静的神色,甚至带着一丝笑意,但那没有温度的笑容却是比冰雪还要寒冷。
她该怎么办?若是换作以前,她也许会把真相告诉他,可是自从经历了上次生日的那件事之后,她的心里总有些挥之不去的阴影,若是九叔叔知道她是女儿身,若是知道她一直瞒着他,不知他会有多么伤心和愤怒……她不敢冒这个险。
“九叔叔,我不习惯穿别人的衣服……” 在他的目光逼视下,她不由低下了头去。无论自己在战场是如何威风凛凛,可在九叔叔的面前,却不知为何怎么也威风不起来。
“长恭,你……你有什么瞒着我是不是?” 他的眼中流转着一抹期待,柔声道,“只要你亲口向我坦白,我一定不会怪你,也不会生气,乖,告诉我。”
难道九叔叔真的在怀疑她?长恭只觉得连自己的呼吸都要停顿了,空气里死一般的寂静,只能听见她自己没有节奏的心跳。
过了好久,她才勉强地扯出了一个笑容,“九叔叔,我,我哪有什么瞒着你?”
他的神色一变,那目光冷得吓人,一股无法抑制的深重怒气夹带着失望从他的心底涌起,又被他强自按捺住,尽量用平静的语调开了口,“长恭,你说好不好笑,今天居然有人告诉我说你不是一个男人,而是,” 他的眼神里闪动着一抹诡谲,“…一个女子。”
长恭的脑中嗡的一声,牙齿不停地颤抖,那是连指尖都要冻结的恐惧感,几乎剥夺了所有的知觉,甚至听不见他接下来又说了些什么……
“长恭?你也很惊讶吧?” 他微微笑着。
长恭深深吸了一口气,迫使自己从那种恐惧中回过神来,继续勉强的笑了笑,“那,那可真是好笑,是什么人这么大胆敢造出这种谣言?九叔叔你和我一起这么久,难道连长恭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吗?” 她顿了顿,“九叔叔,你不会相信这种谣言吧?” “我当然不会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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