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历死亡





这条线就改成4路车了。”

  “他到现在为止也不知道那条线路沿途曾死过那么多人。”郝乡乡补充道,“他一直以为是公交车队的领导重视下属的安全才撤掉2路车的。我想可能当时的公安局在这里面也发挥了一定作用。”

  一边的何平不住点头:“我是说怎么北市一直没有2路车呢。原来里面还有这些故事。”

  如果公安局真的介入了这次调整,到底吴叔叔还有多少事情没有告诉自己?张小川脑子里浮现出当时自己一再要求继续追查李芳案时吴雁雄脸上的的不满。

  “不过现在李师傅家里挺困难的,两口子都下岗了,”郝乡乡同情地说,“这段时间李师傅刚做了手术,本来应该在医院多呆几天的,因为钱不够,正闹着要出院呢。”

  “为公交公司干了几十年,说下岗就下岗?”张小川略有些气愤。

  郝乡乡叹道:“现在的事,谁说得清啊!”

  这句话让张小川想起了上午冯市长那一番有关三个代表的指示,三个代表,你在北市究竟代表了谁?

  “对了,你们怎么知道他是李芳的叔叔?”何平好奇地问。

  “我们正准备离开的时候,李芳父母刚好来看望这个弟弟。”郝乡乡回答,“我和李芳父母接触过几次了。”
“何平,你通知剧团的人了吗?”张小川问。

  “剧团这几天忙成一团糟,我都通知几次了。”何平回答。

  “干脆我们去一趟吧。”张小川说罢就提上衣服出了门。

  张小川让何平驾车,因为他想在到剧团之前把思路理清楚,能有的放矢,最好在剧团能获得尽量多的信息。

  “嫂子是剧团的副团长吧。”张小川问。

  “恩,”驾驶室的何平应了一声,“她啊,比我还忙。”

  或许是由于何平的关系,戴若容很快把他们老团长也找来,配合张小川的调查。这位老团长还真不年轻,得有70来岁了吧,不过精神矍铄,据说当年是演须生的。

  张小川不想饶太多圈子,于是开门见山地说:“杜老,你可知道老剧团那边发生的事情?”

  杜团长似乎有些不快:“听说北大街发生了命案。不过我们都搬出来好多天了,这事跟我们团该没什么瓜葛吧。”

  张小川笑笑:“杜老看您说得。那件案子发生在剧团的金鱼池子里,所以找您了解一些情况而已。”

  旁边的戴若容问了一句:“张队长,那死的是谁啊?”

  “黄达。”张小川随口回答。

  “啊!”戴若容像是大白天见了鬼,居然惊叫出来。

  “嫂子你?”张小川觉得戴若容失态地大叫肯定有问题。

  “没什么,只是觉得太突然了。”戴若容发现自己确实有点失态,不好意思地笑道,“前几天我还碰到过他,他还告诉我他听到北大街有人唱戏呢。”

  张小川心里一惊,不由想起刘笑远那句“就是这段!就是这段!”

  “北大街还有人没搬?”杜团长诧异地回头问。

  戴若容摇摇头,说:“不清楚。那天我路过北大街,刚好碰到黄局长,他说夜里听到有人在排戏。”

  杜团长脸色刹变,转过头来,端起茶杯,猛喝了几口,然后对张小川道:“张队长,还有什么情况吗?”

  “杜老,最奇怪的是金鱼池子里除了黄达的尸首,还有一具不知名的尸骸。我们感到很迷惑。”杜团长的神情变化张小川看得一清二楚。

  张小川注意到杜团长的端茶杯的手几乎变成抓茶杯了,尽管脸色如故,可张小川能感觉到这位老人心里的起伏波动。

  “小戴,我身体有点不舒服。你招呼一下张队长,我去休息一下。”杜团长居然起身告辞。

  张小川不好勉强,只得站起来和杜团长握了手,说了些感谢的话。

  送走了杜团长,张小川只好把希望寄托在戴若容身上。

  “嫂子,我听说你们剧团10几年没排过《六月雪》了。这是怎么回事?”张小川问。

  “因为以前有三个主角先后死亡,以后再没排过。”戴若容又压低声音补充,“张队长,我觉得黄局长死的很蹊跷。几天前他告诉我,他在北大街听叫有人排《六月雪》,还是夜里。”

  “你能回忆回忆那几名演员吗?”张小川又问。

  戴若容边回忆边说:“我母亲是京剧票友,我从小在北大街这一带长大。我记得除了文革时期,北市京剧团最出采的一直是那出《六月雪》,每次上演几乎场场爆满。演这出戏的都是名角,不是名角也能唱成名角,像当年的刘金定、杜离花都是靠这出戏出的名。当时的市委书记也是戏迷,他夫人还曾是我们剧团的名角儿呢。”

  “他夫人也演过《六月雪》吧?”张小川问。

  “是啊,”戴若容回答,“但凡当时的名角,都以演这出戏为荣。不过她做了市委书记的夫人后就没再演戏了,改任市文化局的局长,挂我们团的名誉团长。”

  “她是叫孙小红吧。”张小川问。

  “对。”戴若容似乎有点诧异,“你怎么知道?”

  “还不是案件需要,查过一些情况。”张小川看了看何平,笑笑。

  “何平,还真得感谢嫂子,”张小川在车里对何平说,“提供了不少有价值的东西。”

  “真没想到这事还跟剧团扯上了关系。”何平摇摇头。

  “你对张金定、杜离花的死有什么看法?”刘笑远听完张小川的叙述,问。

  “我觉得金鱼池中的一具尸骸肯定是她们二者中的一个。”张小川指着技术中队那边送过来的报告,“女性,年纪25岁左右,身高165,骨骼有异于常人的地方,这一切都符合她们二者的特征。不过其骨骼内氯胺酮含量相当高,死者生前似乎长时间服用这种麻醉剂。”

  “有人故意给她下毒?”刘笑远看看大家,算是征求其他人的意见。

  张小川点点头:“不排除这种可能。”

  “当时剧团有人失踪,难道就没有立案追查?”何平问。

  “一会儿你去找找,看有没有这件案子的资料。”张小川吩咐郝乡乡。

  “张队,颜大记者来了。”外面有人在喊。

  “让她等一下。”张小川话音未落,颜丹沉已经推门而入。

  “别忘了,我也是你们中的一员。”颜丹沉略带不满地说。

  “记者的嗅觉就是不一般,”郝乡乡笑道,“颜姐是听说北大街的事了吧?”

  “都现在这时候了,我要是还不知道,我这记者还能混下去吗?”颜丹沉回答,“你们这是在谈论吧。希望我没打扰你们,请继续。”

  自从报社老王死后,局里对颜丹沉介入本案调查也没有过多干涉,不过吴局私下让张小川提醒颜丹沉,发报道之前必须先经过公安局审查。只要能介入案件调查,颜丹沉什么条件都能接受。不过她还要赶民工专题报道,所以也没有把太多心思放在这边。

  天空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了。

  刚刚搬到凯歌路的市京剧团终于渐渐沉寂下来,经过几天的折腾,算是有个新家了。

  “杜团长,您还不下班啦?”急着往家赶的剧团演员问。

  “你们先走,我再去看看场子。”杜月盛为这个剧团操了一辈子的心,他对剧团的感情大家都理解。

  这几天大家都很努力,一个规模比以前更大的戏场已经初见雏形,诺大的戏台上,流苏幔布随着外面吹来的风轻轻摆动,像有只手在温柔地抚摩着。

  杜月盛眼睛直直盯着那个空旷的舞台,一动也不动。良久,两行老泪从他眼角缓缓滑了下来。
每个夜晚来临的时候,刘笑远就有种莫名的恐惧,这是他以前从没有过的感觉。

  所以,他决定今天晚上邀请张小川一起去喝酒。

  酒吧生意似乎很好,都坐满了客人。

  “没有地儿了?”刘笑远问迎过来的服务生。

  “那边角落里还有座儿。”服务生态度很好,“要不您去看看合适吗?”

  就剩一座儿了,合不合适还不一样。刘笑远心里暗骂了一声娘。

  “两位喝点什么?”服务生在这个时候态度是最好的。

  “马爹利怎么样?”刘笑远询问张小川。

  张小川本就无所谓,点点头。

  “您是兑雪碧、可乐、红茶还是绿茶?”服务生又问。

  “雪碧吧,”刘笑远回答。

  “先生,最近特别流行兑绿茶,一瓶酒可以兑六瓶绿茶——”

  服务生的话还没说完,刘笑远就恨恨地打断道:“是我喝还是你喝?”

  服务生讨了个没趣,怏怏走开了。

  张小川看了看刘笑远,最近这位助手脾气似乎与从前有些不一样。不清楚他知不知道黄达就是听到《六月雪》那个人,虽然张小川一再告戒何平不要把这点透露出去,但凭刘笑远多年的经验,恐怕瞒也瞒不住他。

  几个花里胡哨的乐手正在演奏着不知名的乐曲,使人有种嘈杂的感觉。

  “不知道怎么了,越是吵闹,我心里越觉得塌实。”刘笑远似乎在做解释。

  “是不是压力太大了?”张小川安慰道,“对了,你南市那位怎么样了?”张小川故意岔开话题。

  这时候,服务生已经把兑好雪碧的马爹利送过来了。刘笑远抓过酒杯,狠狠灌了一口,说:“吹了。”

  “吹了?”张小川惊问。

  刘笑远看着舞池里摇动的身体,道:“她不愿意到北市来,非让我到南市去。我不愿意走,就吹了。”

  “哦。”张小川不再说什么,对于这种事情,外人还是少说为好。难怪刘笑远最近脾气比较冲。

  市政府宿舍3楼,吴雁雄的家里。

  “小于啊,你给我买的安眠药在哪里?”小于就是吴雁雄的妻子,几十年了,小于也叫习惯了。

  小于全名是于再芬,市妇联主席,算起来级别跟吴雁雄差不多。

  “你啊,最近老是半夜就醒,醒了就半宿半宿睡不着。”于再芬埋怨道,“光靠这安眠药可不行,要不,你在家休息几天吧。你不好意思啊,我去给老赵说。”

  吴雁雄阻止道:“你可别给我添乱,现在局里已经够乱了。”

  “今天听说老黄遇害了,冯市长还亲自去了现场。怎么,冯市长给你这个吴局长提意见了?”于再芬找出安眠药递给了吴雁雄。

  “哎,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服。我都到这把年纪了,居然又碰上这档子事儿。”吴雁雄叹了口气。

  “怎么,老黄的事很棘手?”于再芬坐了下来,随手摁开电视。

  “何止棘手啊,恐怕会要了我的老命。”吴雁雄仰头靠在沙发上。

  “你,”于再芬把视线从电视上转移过来,“这话是怎么说的?你老糊涂了啊!”

  “小于啊,”吴雁雄闭上眼睛,“你还记得18年前剧团的事吗?”

  “啊,”于再芬手一抖,遥控版居然掉到地上了,“你怎么提起这件事了?”

  “今天剧团那边除了黄达,”吴雁雄无奈地说,“还挖出了一具10多年前的尸骸。”

  于再芬缓缓捡起地上的遥控板,面无血色,似乎18年前的那些事连她这个局外人都讳莫如深。

  “这么说,当年杜二小姐姐真是死在剧团里的?”于再芬再怎么努力,还是控制不住声音中的颤抖。

  吴雁雄摇摇头,道:“现在还不清楚,不知道到底是杜二小姐还是程金定。小川他们已经去剧团查过了,恐怕还会再去。他们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啊。”

  于再芬沉默了半晌,感慨道:“小川这孩子,跟他爹当年简直就是一个样。”

  “小川,明天我还想到公交公司去查查,我总觉得李师傅话还没说完,我想去找找他们的老领导。”不知怎么着,两人最终还是把话题扯回到工作上了。

  张小川点点头,说:“好吧,剧团那边还有很多疑惑呢。”

  “铃——”手机响了。

  “又有事?”等张小川接完电话,刘笑远问。

  张小川笑笑:“没事,小颜和乡乡。我让他们过来,待会儿大家一起跳一曲,怎么样?”

  刘笑远放下酒杯:“好久没有这样了,今天索性就玩个高兴吧。”

  “颜姐,他们在哪儿啊?”郝乡乡问刚挂断电话的颜丹沉。

  “在陌生人呢。”颜丹沉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咱们去监督他们。”

  “乡乡,今天我们不谈工作,好不好?”车上,颜丹沉提议。

  “好啊,”郝乡乡应道,“都紧张了快半个月了。”

  颜丹沉看看身边的郝乡乡,真诚希望这个女子真的如她外表这般,尽快淡忘不愉快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