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溃 (背后灵系列之六)(完结)作者:水虹扉
“的确是这样。”王宕思索了片刻之後,表示赞同,“主墓室里堆满了陪葬的金银玉器,雨花石铺路,彩绘精美,而其余的地方,别说彩绘,连一个陪葬的陶器都看不到。”
“没错。”薛白点头,“这种状况,很不寻常。”
“唉,薛白,这种事情我是没有你专业了。”李启明在前面听到这里,似乎松了口气,“不过我觉得,这里有没有别的功用,其实都无所谓。对我们而言,只要走出这里就好。”
五人沿途一路交谈,一路行走。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前方视野蓦然开阔明亮。
裴封摁灭了手电筒,四周景物依旧清晰可辨。
并不是有天光映照进了这封闭的墓室,而是前方的四壁、石地,以及壁顶,都长满了一种发光的植物。
那是种浅蓝色的单薄小花,柔嫩的黄色的蕊,漾着柔光的三片花瓣。一眼望去,根本看不到尽头,像张巨大华美的毯。
俞翡蹲下身,用手指拈起一朵小花。
小花没有香气,没有根须,似乎是某种地衣植物,依附着石头的潮气生长。
就连五人中见识最广博的薛白,也叫不出这花的名字。
“唉,看着跟梦境似的,都让人不忍心往上踩。”王宕止步在花前,柔情大发。
“就这一条路,不往前走还能怎麽办?”李启明心急,一步踏上花毯,几朵小花顿时在他脚下被碾烂。
李启明的话,让薛白心中一动──
就这一条路。
没错,自从他们所宿的那个墓穴,被青石隔断,就只给他们留了这一条路。他们若想不被困在此间,就只能沿着这条路往下走。
古时坟墓中带防盗机关,并不是什麽稀罕事,目的无非阻止偷盗,结果无非困人杀人。
如若是这样,那青石为何不把所有的通路全部隔断,偏偏要留下一条路给他们走?
似乎是,看不见的黑暗中,有谁在操纵这一切,将他们五人,引上那人想要的道路。
薛白想到这里,也就打住了,亦没有说出来。因为後面的事情,就不是她的想像判断力所能填补的了。
而在此刻说出这个臆测,除了让俞翡或其他人更加慌乱之外,毫无用处。
就这样,五人先後踏上了那张以花铺就的毯。
先开始还不觉得,但渐渐的,众人鼻端传来某种浅淡的香气,非常好闻,令人心旷神怡。
俞翡最先察觉,开口询问,“李启明,你闻到香味了吗?”
“是啊,很像花香。”李启明耸耸鼻子,仔细辨认,“奇怪了,之前明明没有闻到的。”
t“是花的汁液。”薛白仔细看了脚下,俯身拈起一朵残花,做出最终判断,“这些花本身没有香气,但它的汁液很香。我们这一路上,踩断了不少花,花汁溢出,就越来越觉得香。”
裴封皱了皱眉,沈声道:“大家加快脚步,尽量不要吸入过多香气,快点离开这里!”
说完,已经掩住口鼻,大步朝前跑去。
大家听到裴封的话,心头都惊了一下,自然而然掩住口鼻,开始跟在他身後跑。
无数浅蓝色的小花在他们脚下被践踏,带起再抛下。而空中的香气,仍旧无法扼止的越来越浓,直至铺天盖地。
薛白被王宕一路搀扶着小跑,大腿上的伤口不时传来刺痛,她沈迷於学术,这个身体缺乏锻炼,体力不大行,很快就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不止是这样,她感觉到身旁的王宕,脚步越来越沈重。先开始还是他拖着她跑,现在反而是他挂在她的胳膊上,一步三喘。
忽然间,王宕松开她的手,双眼紧闭,倒在了地上。
薛白大急,蹲下身拼命摇晃王宕,“胖子!喂,胖子,你不会这麽没用吧!”
看到王宕仍旧不醒,薛白站起身,朝前方叫道:“大家……”
後面的话,薛白噎在了嗓子里。
前方,李启明和俞翡已经双双倒在了花毯中,只有裴封还站立着,和她两两相望。
薛白擦掉额上的汗,朝裴封走去,站在他对面,“你没事吗?”
裴封点头,“是的,我们两个都没事……至於他们三个,也会没事的。”
“你早就知道,会发生这种事。”薛白用的是肯定句,旋即又觉得不是继续往下追究的时候,“我们该怎麽救他们?”
“这种花,名为摄魂。”裴封平静开口,“摄魂花,和尸缚虫共生。也就是说,当摄魂花受到伤害时,就会用香气迷倒侵入者,进而尸缚虫成群出现,将侵入者分食。”
“那麽,我们两个为什麽没事?”薛白询问。
“因为摄魂花的香气,迷的不是身体,而是人心魂魄。”裴封微笑,“我是操灵者,经过长时间的灵能训练,有相当的抵抗力。而你的魂魄,能够自由进入别人的身体,与别人的记忆本能进行融合,调控能力非常强,所以摄魂花也没办法迷倒你。”
下一秒,裴封手中蓦然紫光大盛,一杆紫气长枪出现在他手中。他将枪尖朝下,用力一戳,一条大约一尺长、儿臂粗细的多脚长虫,就这样被他钉死在花海中。
薛白看的目瞪口呆。
“这是尸缚虫。”裴封望向她,“我留在这里,解决这些虫,你去唤醒他们的魂魄。”
薛白点头,不再多说,走向距她最近的李启明。
怪不得刚才怎麽推王宕,那胖子都没半点反应。原来需要被唤醒的,并不是他们的身体,而是他们体内的灵魂。
唤醒灵魂这种事,五人之中也只人她能做。因为只有她,具备魂魄游离、融合接收的能力。
裴封这个人,很不对劲……但当务之急,是和他合作,唤醒三人。毕竟进入魂魄游离状态的她,没有任何自保能力。
薛白在李启明面前蹲下,用右手食指轻点他的眉间。
她第一个选李启明,其实是存了些私心的。一来她是初次尝试唤醒灵魂,不想拿对她而言比较重要的王宕做试验;二来,她与别人的灵魂相接触,就能看到别人一生的经历,包括别人已经忘记的部份。
她对李启明曾经的故事,非常好奇。
薛白轻垂眼帘,眸光一点点黯淡下去。
她的灵魂就此离体出窍,进入李启明的内心世界。
(2。68鲜币)魂溃(七)
七、遗忘之心毒
你知道,一个最最狠毒无情,心中只有疯狂恶念的罪犯,他的世界是什麽颜色的吗?
不,不是黑色,也不是灰色。黑色和灰色,分明是负罪赎罪的颜色。
他的世界是红色的。
比鲜血更浓稠的红,比火焰更炙热的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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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凯、刘凯!”
秀发披肩的少女向不远处的男孩子挥手,笑容甜美,长长的裙摆在身後飘扬,像一朵轻盈的云。
高中生刘凯戴着很大的黑框眼镜,佝偻着上身,背着书包,木讷的转身,望向少女,脸红到了耳根,“华、华棠同学。”
华棠在刘凯对面站定了,俏皮的朝他皱了皱鼻子,“刘凯同学,最近有没有什麽新作,借我看看嘛。”
“啊,最近要期中考试了,所以没有写。”刘凯满脸抱歉,“等我下回写好了,第一个拿给你看。”
“什麽嘛。”华棠露出不满的表情,狠狠瞪了一眼刘凯,但随即又堆出满脸笑容,“那你一定要快点写哦,我可是你的终极fans。”
说完,华棠凑过去,吻了一下刘凯的面颊,“为了我,也请你一定要好好完成。”
刘凯拼命点头之後,涨红了脸跑开。
华棠站在他身後,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脸上的笑容一点点褪尽。她抬起手背,用力擦了擦自己的唇,啐一声,“真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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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磊同学,上次的推理小说很不错啊。”莫磊的责编凌凡,推了推鼻梁上的银框眼镜,一边和他谈话,一边整理桌面上的稿件,“感觉和你以前的风格比起来,多了很多向上乐观的元素。莫磊同学,最近是不是遇到什麽好事,或者是恋爱了呢?”
“恋爱是不可能的,我还是高中生,目前一切以学业为重。”高大英俊的莫磊坐在凌凡对面,仪表气质相当出众,“至於风格转换,我只是想尝试一下不同的手法。”
“哈哈,不要试图隐瞒了,我是过来人,有什麽看不出?”凌凡将整理好的稿件放在一旁,“现在这种风格很好,有了积极向上的元素,读者群也能进一步扩大……对了,最近国内推理小说大赛就要开始了,我让你准备的稿件,你写好了吗?”
莫磊擦去额上冒出的汗,显得有些心虚,“还差、还差一点点。”
“嗯,总之这是个难得的机会,一定要在截稿日之前完成啊。”凌凡起身,拍了拍莫磊的肩膀,“写作方面遇到什麽问题,随时过来和我商量。”
“是的,谢谢你,凌老师。”莫磊回答,眼角余光瞟到门外华棠的身影,“那麽,我先告辞了。”
说完,莫磊朝凌凡鞠了一躬,转身离开。
……
莫磊来到门外,拉了华棠的手臂,匆匆走到一个僻静角落,低声道:“事情怎麽样了?”
“他说,他最近忙着学习,所以没怎麽写故事。”华棠亦低声回答,“不过他说,会为了我努力的。”
莫磊哼了一声,英俊的面孔微微扭曲,“时限之前,如果他稿子最终没写完,你就把他的构思套出来,我来写也一样。反正之前他那些稿子,最终都是由我润色加工完成。”
“其实莫磊,我觉得你写的推理小说也很棒,你文笔又比他好很多。”华棠挽住莫磊的胳膊,用仰慕的眼神看他,“你为什麽不自己写呢?总让我去他那里,我很讨厌他啊,又呆又傻又土,身上还总带着股臭味。”
“你不懂。”莫磊瞟了华棠一眼,轻轻叹息,“当我第一次捡到那几页纸,看到他的设计时,就知道我绝对赢不了他……尽管在别的方面,他一塌糊涂,但在预设推理的领域,他绝对是天才。”
“莫磊……”华棠听着仰慕的男人,说出“绝对赢不了”这样的话,心尖不由一痛,不知该说些什麽安慰。
莫磊见状一笑,捏紧了华棠的手,“所以说,像他那样的人,根本不配拥有这份才能。这份才能,本来就应该属於我。”
华棠拼命点头,表示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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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凯背着书包,低着头走在回家的路上。当他来到巷子的拐角时,和往常一样,被几个无业青年堵在了原地。
“怎麽样啊,弟弟,今天的钱没有忘记带吧?”带头的黄发青年,嚼着口香糖,站在刘凯面前。
这几个青年无职业无收入,日常吃喝玩乐,就全靠勒索这附近的学生。
当然,他们也很精明,家里有势力的、身体健壮,开朗擅交际的这类学生,他们怕惹麻烦,一般不沾。他们欺负勒索的,全都是像刘凯这样,身材瘦弱、家境平平、内向畏缩的学生。
这样的学生不敢反抗他们,而且往往即使被欺负到死,也不愿向外界求助。
刘凯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皱巴巴的纸币,递给黄发青年。
“就这麽点啊,弟弟。”黄发青年接过钱,伸出手,在刘凯的面颊上用力拍了拍,“打发要饭的哪?”
“不、不是……是家里,就给了这麽多。”刘凯低着头,从声音到身体,都在微微的颤抖。
“哪,这次哥哥们就先放过你,下次如果不多带点,别怪哥哥们对你动手了。”黄发青年注意到另一个勒索目标出现在不远处,於是对刘凯撂下威胁的话之後,并没有过多纠缠,便率众离开了。
刘凯低着头,迈着沈重如铅的步子,朝家的方向走去。
到了家门口,他看见外婆正蹲在那里洗衣裳。
听到他回来的脚步声,外婆头也不抬道:“饭热在锅里,自己去吃。”
刘凯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去世了,被外婆一手拉扯大。
外婆一个老人,养他长大、供他念书已是艰难。外婆很少和他交流,对他吃穿、学业以外的事情,亦很少关心。
刘凯也不和外婆多说什麽,闷不作声低着头,自顾自去吃饭。吃完饭之後,他爬上了属於他的破旧阁楼,在面前摊开纸笔。
他活的很压抑,学业上、生活上,人际交往上,没有一件事是顺心如意的。
他也是人,他需要一个发泄的渠道,所以他在笔记本上,把欺负过他的人,一个个用千奇百怪的方法弄死。
比如刚刚的那个黄发青年,在他的笔下就以不同的方法,足足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