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
呐率歉疳棵孀幽亍!?br /> 湘佩一听,眼珠子转了转,就只拿帕子在涂满口脂的唇上稍抿了抿。一个小小的动作,就使得那唇就少了明艳多了分柔美,显得镜中人更加的风流。涂脂抹粉,这是她的本事,湘佩颇自豪的冲镜子里的锦绣笑了笑。
锦绣也笑笑,她向来不在意那种事情,脸蛋画的好又不能谈生意的时候多几分赢的把握。太漂亮的女人,是会吃亏的。
她在一旁坐下闲聊起来:“你这次来济南,可有出去玩一玩?”
“去了的,大明湖和趵突泉都去了的。”
“好玩么?”
“哎呦,耐知道,我在西湖呆惯了,见了别处的水就不觉得有多好喽。”湘佩摇摇头接着画眉,“就像那什么说的……锦绣耐知道有句诗叫做‘除却巫山不是云,曾经沧海难为水’么?”
“听说过的。”
“大体就是这句诗的意思咯。这诗是瑞峥顶顶喜欢的,说是情人当是如此的,此生一个,多了就没意思啦。”
“可瑞峥这些年也不见得就你一个情人。他情人多了去了。”锦绣笑,笑得勉强。
“自然,男人么,这么说说也就罢了仔,真正做的又有几个呢。何乃之算是一个吧,佳娘也算的上好命的。……瑞峥就不一样了,他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衣’。但是,”湘佩想想又说:“我是他最长久的那一个。”
“但是,”锦绣低头抬眉,嘴角一挑,“我是他唯一的妻。”
湘佩描了一半的眉,手停在了当空。她从那黄晕晕的镜子里看锦绣,发现锦绣正在看她,两人一对视,湘佩就把目光收回去了。
锦绣转开话头:“我听说过的,你那个叫佳娘的朋友被何乃之赎出来了?女人,总要嫁个人才是正经。再逍遥也有老的那一天。美人迟暮,是世上最可悲的事情。”锦绣从镜子里看湘佩,“还是嫁人妥当。你年纪也不小了……”
镜中的一双柳叶眉不自觉的蹙起来,主人强迫自己舒一口气,笑一笑,那眉毛勉强平展了,她才又接着画那剩下的半条。
“耐误会了,我来就是找瑞峥说说话的。他有些日子没来,我就是来看看他还好么,总不能老让他去找我,我也该来找他嘛。”
“都是明白人,还这样嘴硬?”锦绣笑:“你现在不告诉我也不碍事,不过,这事情迟早要我点头。我不答应,他又怎么把你纳进来?”
湘佩没说话,锦绣又慢慢的说:“你又不是不知道,纪家跟别家可不一样,他纳妾,那银两还得从我这里拿。只要我不愿意,就没钱给家里别的女人卖水粉胭脂。”
湘佩瞥了一眼自己跟前的那些瓶瓶罐罐,这些年她被瑞峥养着,这些东西,自然也是她程锦绣掏的钱买的。她手里那一支笔想要再画眉,却恐怕画的底气不足。
这眉,是如何都画不好了。
湘佩索性把笔搁下。
“好么,你要撕破了脸皮也无妨。锦绣,不是就耐一个女人会靠自己赚钱仔。我们赚钱,不也是靠自己么?”她长叹一口气,“耐说的对,看着佳娘和乃之,我是艳羡啦,哪怕日子过的不富裕,但有个男人不嫌你老,对我们来说已经知足了。我不瞒耐,我是想着瑞峥最念旧情,他总会对我好的多一点。这么些年日了,他对我跟别人毕竟不一样的,他虽然有那么多女人,耐见他和谁这么长久过唻?还不就是我一个嘛。我最懂得他,我弹曲给他听;他也喜欢我,他写诗念给我听。他这人呢,最怕的就是人家拘束他,耐越拿这些礼教出来,他反倒越不听耐的。他自是有些骨气的呢。……锦绣,这些风情耐不会懂得。耐生意做的好,可耐不懂他。”
明明有备而来,可是听了这话心里还是觉得痛了。锦绣起身走到窗前,向外看,纪家的马车就停在底下。
这是一场生意仗,她要做的谨慎,她得赢了这个女人。
她琢磨着,细细的思量过了,才又缓缓的开口。
“你说的是。我不懂他。我不会弹曲子唱小调,他也从来没写诗给我。甚至我从来都闹不懂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可我不是你,即使那些诗文放到我面前,我也不会多看一眼。你有你的情操,我也有我的责任。毕竟我是瑞峥明媒正娶进纪家的,是将来写进纪家宗谱的,我的所作要对的起纪家祖宗。比起这些来,会唱两个曲子,有什么了不起的?”
锦绣说话向来是铿锵有力,湘佩回头看她,她就站在窗户前面,看见楼下马路上的人来人往,仿佛运筹帷幄。
“我明白,他心里也是喜欢过你的,所以我才亲自来跟你说话。我不是容不得他纳小,纳进来了不过是在纪家再添一副碗筷,每年多裁些绸缎做衣裳。只是瑞峥凭什么娶你?大事上,瑞峥明白的很,他知道怎么做是对的。既然你这么懂他的话,也就知道怎么做才是对他好。你那样的出身一不给他长脸面,二不能给他生儿育女。他不是何乃之,没有妻室没有父母甚至连家产都没了,何乃之娶了佳娘那算是破管子破摔。瑞峥不一样。你要是为他好,就别拖累他。他在外头风流那归外头,真把人带进家里来了,让人笑话。纪家在济南有头有脸的,一大家子都给人看着呢。他不在乎,他的子孙会不在乎吗?你叫他的后人如何以祖宗为荣?如今他年岁已大,浪荡的年纪终究是过去了,是时候安定下来,添一双儿女。”
锦绣回头,湘佩又把目光移回镜子里。
“你能吗?湘佩,你的身子能为他续后么?”
她不能。镜子明晃晃,照的她心虚。
美人眼眸流转,美人面如桃花。可是谁知那桃花会娇艳多久?一个春天罢了。熬不过夏与秋,冬日里更无处寻芳踪。于是美人迟暮。
锦绣清楚,这不是一次就能打发的了的事情,纠纠缠缠,也是半辈子。不如她拉紧了绳子,来牵制。
“我不是来取闹的,我程锦绣向来讲道理。是,你说得对。你看,你也是靠自己赚钱的,由此说来,我们两个还都是生意人呢。两个生意人,就来谈一笔生意好了:只要你愿意,我随时可以花钱赎你出来,只是你出来了,除了来纪家去哪里都是好的。若是没有路可走了,你也可以来找我,我替你谋一样生计。你若想一辈子自在,我把你养着也行。只要程家还兴旺,我就能保你个三四十年吃饭穿衣,老来不至于无依靠。这般,你当是找了一个靠山。如何?”
湘佩不语。
锦绣猜到她心动,遂走到她的镜前乘胜追击:“每月十两银子,一年就是一百二十两,十年就是一千二百两。大户人家提个亲,大概也就是这个彩礼了。三十年那是三千六百两,你买下一家青楼都绰绰有余。钱给了你,你要怎么花,都行。”
湘佩盯着锦绣细看,那张脸不曾用娇艳形容,至多是端庄郑重。
两个女人的对峙。
锦绣怎会惧怕她的目光,莞尔一笑,说道:“你心里明白,你嫁不进纪家。你打的算盘不过说就是找一个靠着的金山。我的钱比男人的更靠得住。”
湘佩眼睛眯起来,笑了。
男人眼里,湘佩一直是一个称职的红颜知己。最难得的是她洒脱,这样的女人毕竟喜欢让男人结交——倾吐心事之余,永不担心她缠着你。她不缠着你,兴许是她不珍惜你,兴许是她不珍惜自己。
湘佩不珍惜别人,她是珍惜自己的。三十年,远远的超过了她容貌能维持的年数,足以让她在色衰之年维持生计。
她不珍惜别人,更不会在乎锦绣。可是锦绣身上那一股魄力是她喜欢的。没有扑脂抹粉,没有珠步玉摇,讲究世事合理。当她双手背在身后,视线透过客栈的窗子看到很远地方的时候,她有点运筹帷幄的气概。那番气概,若是出现在一个俊秀挺拔的男子身上,是很容易降服一个女人的。可湘佩阅男人无数,有这样气概的男人真是少之又少。
今天她却从锦绣身上看见了。为此,她对锦绣有些欣赏。
她想,反正她已经不珍惜男人了,不如留一点尊重给这个女人。
“耐说的对。这买卖成了。”
湘佩回过头去,舒心的画起了剩下的眉。镜子里,身后的女人也露出了笑。
那女人也是美的,只是她的美不在于她素淡的脸庞,在于,她有一股慑人的气魄让她容颜永恒。
“每月给你十两银子,逢年过节再多添一些也行。但是,附加两个条目,第一,这些银子,你只可从我杭州城西的绸缎店里取,不能去别的店,也不能取的太频繁,若是惹人闲话耽误了我做生意,你就别想从纪家拿走一文钱!第二,只可以瑞峥找你,你不能主动找他,若是再敢像今日般跑到家门口来……”锦绣凤眼一挑,没了笑,“要知道,程锦绣心狠手辣是出了名的。”
湘佩尴尬的笑出声来,“就知道会有这些条件的。跟耐绕不了弯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了。我应着呢。”
应了就好,是双赢的买卖。锦绣转身出门去。
“马车在下面等着。”
锦绣从客栈楼上下来,还没来的及上马车,就看见瑞峥骑马从街那头过来了。
“不是从家里等着么?怎么出来了?”
脱了孝衣,他今日穿了间灰蓝的袍子,鼻头被风皴的有点红。瑞峥从马上跳下来,顺手把缰绳交给店里的小二。
“她去家里,怕不好。反正是来见我,我来叙叙旧也就好了。”瑞峥把锦绣的斗篷裹严实了,推她上马车,“外面冷,看样子还要下雪,你先回去。别等我。”
他没有嬉笑,所以显得有些忧郁。她被推上马车,瑞峥冲他摆摆手,雪堆里有几只鲜红的鞭炮皮,他脚踩着进了客栈。
她的心像是那鞭炮的皮,被踩得忐忑,疼痛。
街道上来来往往置办年货的杂音中,她能清楚的听见楼上女人惊喜的笑声,娇憨慵懒,一口的吴侬软语。
笑,是好的。比她向他哭好。
锦绣叫了乔五一声,主仆二人驾车回了纪家。
瑞峥回家后,没有提起过湘佩,也没听他说要出远门。
约莫过了一月,杭州那边店里就有人去取了十两银子。
每一笔生意,她都是赢家。
谁为情种(下)
春节过后,瑞峥出去游逛,回来的时候顺道从街上买了几盒点心。来到锦绣的书房找她,她却不在。想起是开年的时候,她大概还在账房里忙着开春的买卖。
书房冷清,圆桌子上有两个青花碗合着,掀开来是尚还温热的饺子。还没吃饭呢,瑞峥想着,就叫人去了个小碟子来,他把带回来的点心给摆放了。等了会儿,锦绣没有回来,他就自己绕到了书架后面想抽本书来看,谁知到,本本都是账簿。无聊之极,又逛了一天,忍不住歪在一只官帽椅子上,打起了瞌睡。直到锦绣和乔大进来,才把他给吵醒了。
“听闻你和徐奉是拜把兄弟?”
醒来就听见“徐奉”两个字,瑞峥心里酸的,直翻白眼。他从书架方格子的空隙里看出去,只见锦绣在圆桌前坐下,打开了青花碗。她背着身,也不知道她注意到了那点心没有。他有些赌气,不预备出去,就想知道她会不会吃那点心。
“是是是,徐大掌柜是咱们拜过把子的好兄弟,他人在家里显贵了,也不忘咱们,很照顾,很照顾。”乔大点头哈腰。
“还嫌你们乔家兄弟六个不够多是不是?到处拜把子。”
锦绣话说的刻薄,却挺合瑞峥的意,他在书架后面无声的笑。
乔大冷不丁被泼了凉水,一张瘦脸瘪着,却也还是笑吟吟。
“你和徐奉是怎样熟识起来的,从实给我招来,不许有半点虚假。”
乔大生平最爱说话,听锦绣这样一说,就忙不迭的打开了话匣子,从他与徐奉睡一屋开始说起来。
锦绣吃完了饭,喝了茶,歇了气,乔大这头还在口沫横飞,兄弟情谊比海深。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么?”
“那是那是,想要不是徐老弟肯帮忙,我现今怎么能做这西园的管事呢,这也是有福同享啊。”
锦绣把椅子正了正,瑞峥恰巧能看见她三分侧影。见她头轻微上扬,冷笑了一声。
“腊月初一,徐掌柜不告而别,带走我一枚信印。腊月十六,杭州方老板给我来了一封信,你可知道那信上都写了些什么?”
乔大一愣,摇头。
锦绣直视乔大,眼神冷冽:“徐奉从他处取走一尊白玉菩萨,以我信印为凭据。”
乔大腿一软,噗通就跪下了:“大少奶奶,我不知情啊,小的什么都不知道!”
“那还有难同享么?”
乔大嘴唇哆嗦:“这这这,……”
“那尊白玉菩萨值白银六千两,你要替他还回来么?”
“大少奶奶,您……明眼看人啊……我我……您把我卖了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