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再起时-蓝宇后续







我扶好桌椅,扫好地上的碎片,转身想出去倒掉,一抬头,我居然看到了爱莎。 


(七) 

“怎么是你?”我吃惊的看她,压低声音道。 

她看着我,没说话。 

我反身出来带上门,看着她居然还拖着那个临走时带着的箱子:“你怎么没走?” 

“我要是走了,不就看不到这么精彩一幕了么?”她对我说着英语:“他是谁?” 

“我弟弟。”我的谎言脱口而出,不耐烦的挥挥手:“你这一不走,机票又要改签了。” 

“你弟弟?”她半信半疑的看我。 

“是。”我懒得多解释。 

“……你留下是为了他的病?” 

“不全是。”我避开她的眼神:“你别瞎想了,一会我们去机场,改签机票。”然后拉过她的箱子往外走。 

她跟在我后来还在追问:“他这是什么病?怎么会犯的这么严重?” 

“我也不知道怎么会突然这么严重……”我随口回答着,脑子里却突然一动,站在那里呆住。 

是啊,蓝宇怎么会突然犯这么重的病?刘征和大夫不是说,只要不提我的名字,他就不犯病么?那么是什么事,什么原因导致他突然发病的?难道……是有人到他的面前提了我的名字? 


想到这里,我也顾不得爱莎了,对她说让她回刘征家等我,然后扔下她和箱子就往医生的值班室跑,爱莎在后面喊我,我也充耳未闻。 

我气喘吁吁的冲进值班室,大夫惊讶的看着我,我开口:“大夫,今天有人来看过蓝宇么?” 

“……登记本上是没有。”大夫回忆着:“不过……因为今天人手少,而且也应该没有探视的人来,所以上午我出去买了点东西,那段时间我不敢保证没人进来,我回来刚把买来的东西整理一下,就听到了蓝宇的喊声了。” 


“那您没看到有什么人从蓝宇房间里出来么?” 

“没有。”大夫摇头:“我进去的时候已经是一团乱了……我当时也奇怪呢,平时他从来没这样发过病啊,突然就这样子,难道是病情加重了?” 


我摇头:“不是……绝对不是……” 

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我转身快步走出门外。 

我走出门外打了一辆出租车,在车上call了林静平,她的声音听起来挺愉快,说自己正在美容院,我要求她马上出来,说我想见她,她问什么事,我说你出来就知道了。 


我们约在上次那家咖啡厅见面,两个小时后,我看着林静平走进了咖啡厅的大门,摇曳生姿的坐到了我的面前。 

我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静平,我问你个事。” 

“啊?”她笑吟吟的看着我。 

“你今天去过蓝宇那里的病院么?” 

“没有啊。”她有些惊讶:“怎么了?” 

“怎么了……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我冷笑:“蓝宇又发病了,还严重了好多,别告诉我你对于这件事一无所知。” 

林静平看着我,她眼里的神色从柔和变得僵硬,又从僵硬变得冰冷,最后居然带上了一抹讽刺:“……陈捍东!你真他妈的操蛋!”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优雅的林静平骂人,不过我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我死死的看着她:“静平……你说实话……” 

“我说什么?”她反而平静下来,身子往后一靠,自顾自的点起一根烟:“他犯病,关我屁事。” 

“林静平你不要太过分!”我继续冷笑:“只有你一个人知道他的病根。” 

她根本不看我,吸了一口烟又硬生生掐灭,摔在地上:“不是我。”站起身来欲走。 

“你到哪里去,你今天要说清楚……”我连忙站起来拉住她的胳膊,她回头看我,正要说些什么,一个人影忽然扑上来,抓住林静平的双手,给了她一巴掌,然后叽叽哇哇大叫起来。 


我几乎呆住了,扑上来的女人居然是爱莎,天知道她是怎么跟到这里来的,现在她激动得像个什么似的,嘴里的英语快得叽里咕噜连我都听不懂,林静平明显是被吓到了,呆在那里任她大叫,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我连忙把两个女人分开,可是爱莎依旧在骂,我依稀分辨出她说的是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你留在国内不走了,原来就是为了这个女人……我想林静平的英语不错,应该也能听懂一二,我赶快把林推出门外,一脸歉意的解释:“不好意思,她是我太太……她可能误会了……” 


林静平愣愣的看着我,忽然转身拦了辆出租车就上去了,车子开动的时候,我瞄见她在车子里抹自己的眼睛。 

车子都开远了,我才想起来今天要问她的话其实还没问完呢。我叹了口气,转身看到还在店里气愤的叫骂的爱莎,自己竟然从不知道那个像个小孩子一样的她,原来也有这样的一面。 


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子的呢?我烦躁地揉着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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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爱莎的解释颇费了一番唇舌,好在有刘征在旁边替我作证,说明林静平是我的前妻,但是如今我和她什么关系都没有,我说这次见她只是为了问问我弟弟的病情的一些情况,爱莎最后总算接受了我们的说法,诗玲安慰着她,两个人进屋子去了。 


我和刘征沉默了一会,刘征看看我,我却先开口:“刘征,我想把蓝宇接出来。” 

“啊?你说什么?”刘征吃惊的看着我:“你丫没病吧?你不想让他治好了?” 

“我见不得他遭那份儿罪。”我摇头:“看那群大夫护士给他强行打针的样子,我就受不了。我不能眼睁睁的看他受那个苦。” 


“那你把他接出来,受苦的就是你了!”刘征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你想过没有,他出来以后,万一犯病怎么办?你按得住他么?捍东,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很认真。”我燃起一根烟:“刘征,我每天都在想他,我工作的时候想着他,坐车的时候想着他,我希望每天回家都能看到他……你不知道,每次我从那个病院离开的时候,我有多舍不得……我想好了,反正只要不提我的名字,他就不会犯病,我们可以很正常的生活。我把他接到‘庆贺‘去,万一触景生情,他还能想起来点什么呢?我相信我会帮他一点一点的回忆起来那些往事的。”我深呼吸了一口气:“我要他的过去里有我,现在里有我,将来,也只能有我。” 


刘征看着我,扑哧一声乐了:“捍东,这是我听过丫说的最肉麻的话了。” 

我好气又好笑,顺手擂了他一拳:“少贫嘴,这么说你同意了?” 

他摊摊手:“他本来就是你的人,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啦,不过……你将来可别后悔。” 

“我后个屁悔。”我呵呵的笑着,一转念又压低声音:“不过,当务之急,是要先把爱莎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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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去病院的时候,蓝宇正靠在床头,身前放着个画板,在画画。 

我看着他笑:“身体好点了?” 

“恩。”他也笑:“……陈哥,那天又要谢谢你,我犯病……” 

我挥挥手:“说什么呢你。”顺便凑过去看他的画:“你还能记得画画啊,真不错……你画的这是什么啊?” 

他的头冲窗外点一点:“喏,就是那些树啦。” 

我接过他的画夹,蓝宇是学建筑的,原来就很有绘画功底,看来他的失忆丝毫没有损害他的美术神经,画起画来像模像样。我随手往后一翻,不由得愣住了。 

树,都是树,几乎是相同的画面,相同的景色,相同的树,只是角度不同,有的画面上多了几只小鸟而已。 

我拿着画夹的手有点抖:“你只能画这些树?” 

“是啊。”蓝宇诚实的点头:“我不能出去啊……就算出去,腿也不大方便……只能画这些能从屋子里看到的东西,而且这些树总也不开花,真没劲。”他笑着。 

我放下画夹,看着他:“蓝宇,你愿不愿意搬出去和陈哥一起住?” 

“搬出去?”蓝宇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闪闪的看着我:“……真的能搬出去么?” 

“恩。”我肯定的点头:“只要你想,就能。” 

“可是……”他眼里的光芒又瞬间黯淡了下去:“我有病啊……陈哥我哪能拖累你呢?” 

“你胡说什么?”我坐到他的床边,看着他:“陈哥……陈哥喜欢你……不想让你在这里受憋,陈哥带你出去,肯定不让你受委屈。你刘哥已经同意了,只要你想出去,咱就办手续去。” 


他看着我,欣喜的表情溢于言表:“……恩!”他重重点了点头。 

我笑笑:“好,那我就去办。”转身要站起来离开,自己的手却突然被他拉住了。 

我回头看他,他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我,他的手温热而湿润:“陈哥,谢谢你。” 

我曾经无数次的触碰过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可是此刻,我握着他的手,身体中最普通的一个部分,我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心跳加速。我想我已经太久没有感受到他的温度,那种怀念,和眷恋,已经快要把我打垮。 


我反过手去,紧紧的,也握了他一下。 


(八) 

我问过蓝宇他发病那天有谁来,他说没谁来,就是他忽然听到有人喊了什么,然后就一下子头疼了起来,其他的记忆都很模糊,我问那声音是男是女,他也说不准,我看他费力而痛苦的表情也不忍心再追问下去。医生的诊断是他的脑部神经依旧有些紊乱,我考虑再三还是决定让他先在病院里再观察几天,也给自己留下一段时间准备他出院后的事宜。 


爱莎那边却有点麻烦,她没有走。我观察蓝宇,她在观察我。我突然想到了一个词: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我考虑再三,最后给爱莎在外面租了一套房子,总住在刘征家里也不是那么回事儿,我让她自己在北京随便玩,又给她介绍了几个朋友,她研究了我脸上的表情半天才嘟起嘴来说好吧,不过你必须常常陪我,我敷衍的说好的好的。 


我的公司一切进展的都比较顺利,以前生意上的伙伴一一联络上了,电话里听起来每个人的声音都很热情,这个世道就是这样,你只要有价值,你就有朋友。 

我想这个世界唯一不需要价值的,就是我和蓝宇之间的感情了。 

刘征那边似乎不大顺利,他的生意在走下坡路,听说还和诗玲吵了几架,有时候还不回家,我陪他喝了几次酒,他嘟嘟囔囔的跟我说他活得太累,太不容易。我喝多了但是头脑还清醒,谁活得轻松呢?自从上次的入狱出狱我就看清楚了,人无非就是活个顺畅,要得太多,反而就是羁绊。所以我目前的公司生意从不走邪路,我怕自己出事,我出了事,就没有人来照顾蓝宇了。 


可我没想到,接蓝宇出院之前,他居然又一次发病了。 

我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和一个外商老头儿谈生意,我匆忙解释了几句就跑了出来,手机里嗡嗡的信号不好,大夫说蓝宇在**医院。 

医院?我大吃了一惊,怎么会送到医院去呢?无暇多想,我驱车直奔医院。 

到了医院看到病院的大夫,他也一脸焦急,我急忙拉住他问:“蓝宇呢?” 

他指指抢救室。 

我的情绪差点失控,一把揪住大夫的衣领:“你们把他怎么了?啊?” 

大夫费了好大的劲才从我的手下挣脱开来,气喘吁吁的说:“我们能把他怎么样啊?还不是他自己又突然犯病闹的!” 

“他犯病!你们给他打一针不就行了么?” 

“这次出现了点问题……”大夫叹口气:“今天他发病的时候又很突然,我们都在吃午饭,赶过去慢了一步,他居然往窗子上撞,撞得碎玻璃一地,身上好几处伤口,流血不止,我们吓坏了,就赶忙送到医院里来了。” 


“我——操!”我愣了两秒钟,然后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在骂谁。 

急救室的门开了,我急忙拦住急匆匆走出来的大夫:“大夫,他怎么样了?” 

大夫皱眉看我:“失血过多。”回头又问护士:“A型血,还有么?” 

护士摇头:“还有,但是可能不够。” 

大夫看我们:“你们谁是A型血?” 

“我。”我毫不犹豫的把胳膊伸出去,我从来没像此刻一样,庆幸老妈给了我这么强健的身体和这么合适的血型。 

我看着针头扎入我的胳膊,鲜红温热的液体从我的身体里慢慢流出,有点疼,不过我有种刺激后的快感,我一直觉得自己是欠这个男孩的,能为他做这些事情,我没有丝毫的不情愿。我闭上眼睛,想象着这些血液一点一滴的流入蓝宇的体内,仿佛感受到自己的温度与他的合二为一,融为一体,我感到幸福。 


几个小时以后,我坐在医院长椅上快要睡着的时候,急诊室的门又开了。我被惊醒,急忙站起来:“怎么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