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豳风云扬
韩焉身子一颤,面上红晕一闪而过:“你敢杀我?”
“为甚么不敢?”我满眼戏谑,冲周围兵卒沉声道,“你们都退开!”
兵卒望望我,又望望韩焉,迟疑着退后。
“下官还不想死。”韩焉眯眼答道,“何况,你现在也不能杀我。”
“在下杀人,从来不问他想不想死,而是问他该不该死。”拇指食指抵住他喉结,其余三指缓缓滑下,小指勾住锁骨前端,轻轻勾勒形状,似有似无抚过几个大|穴。
满意听得见韩焉暗吸口气,这才懒懒言道:“不过,韩大人,你却是很聪明,在下现在确实不想杀你。”
子敬愕然回首,我一笑:“杀了你,岂不是坐实了我们有罪?”垂首又轻道,“韩大人弄出这麽大的阵仗来抓刘锶一人,值得麽?”
“你是豳国重犯,抓捕你是下官职责所在。”韩焉银牙一咬,侧目怒视。
“这一瞪倒像在下与大人有甚麽深仇大恨似的。”摇摇头,冲着兵卒唤道,“我再说一遍,若是不想你们的韩大人变成死大人的话,就赶快让开!”
兵卒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韩焉突地大喊:“不要管我,一定要抓住这两个人,不能跑了重犯,你们都要被重重责罚!”
兵卒被他一喝,似是清醒几分,又握刀围拢过来。
“可惜他们连我的侍卫都打不过,你要他们拿甚麽来和我斗?”我嘴角一弯,语带愉悦,“就算他们能制住我,那时候你也已经被我杀了。保护上司不利,他们还不是要被重罚,有甚麽不同麽?”
兵卒被我一说,又动摇起来。我抬眼示意子敬,子敬一点头,持剑缓缓前行。我左手按住韩焉左臂,一推他腰际:“韩大人,请吧。”
周围兵卒不敢散开,亦不敢逼近,只得围在四周,随着我三人脚步慢慢退后。周围百姓见情势不妙,早四散离去。
我轻轻一笑,低声道:“韩大人,得罪了。”
行至城门下,一阵暖风吹过,带来阵阵玉兰香。
我一颔首:“开门!”
守城士兵转眼望着韩焉,韩焉紧咬下唇,死瞪着他。士兵一颤,没有动。
我一皱眉:“再不开,你们的韩大人可就没命了。”说着一按右手,韩焉呼吸一紧,面色转白。
那士兵吓得双手一抖,就要开门。
韩焉憋出一声:“不可!”
我浅笑道,声音里透着寒意:“这事儿只怕由不得韩大人了。刘锶可不想在豳国等着喝侄儿的满月酒。”
韩焉怒道:“你这个东虢败类,人人得而诛之!”复又勉力扭头向周围卫士喝道,“韩焉不过贱命一条,比之抓住逃犯,孰重孰轻,各位明白!”
我忍不住大笑出声:“韩大人口口声声说在下是逃犯,又拿不出证据来,真是笑煞神仙!”
“你说你是卫国的三王爷,可又有证据?”韩焉冷道。
“在下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叫了刘锶快二十载,今日却要证明自己身份,真是笑话!”我收敛笑容,眼中透出杀机,“在下身上配的是月华剑,腰上带的是梅花玉佩,怀中还带着卫国印鉴,真要坐实了在下的身份,韩大人可担的起侮辱卫国使臣的罪名?!”
韩焉闻言,秀眉紧皱。四下兵卒一听,面带难色,窃窃私语起来。
我接着又道:“韩大人力证三王爷已然出城,那不知可曾亲见了那位三王爷?”
有个小兵讪讪道:“今儿早卫国使臣一行确是一起出城,做了三辆马车,还有几个骑马的爷,韩大人亲自上前迎的,还会有错?”
“既然如此,那位三王爷可曾露面?”我扭头盯着小兵,嘴角上扬。
“这…那位王爷可是金贵的人物,怎能随便露面。”
“也就是说,没有人见到三王爷本人出城喽。”嘴角笑意更甚,贴着韩焉后颈道,“不知韩大人怎麽说,又不知韩大人见到的,是哪位三王爷?”
韩焉面色惨白,额尔额间滴下汗来。
我轻轻一笑,松开钳制,侧身行过。韩焉愣了片刻,才回身望我。
“这是两国文书,韩大人不妨看看。”自怀中拿出印鉴等物,递予韩焉。
韩焉颤巍巍接过一看,面色阴晴不定。稍顷,双手奉还,双膝颤颤,口称:“下官该死,下官该死…”
随意一摆手:“既然是误会,刘锶也不想追究了,韩大人还有要事,就不敢叨扰了。若有缘再见,自当请韩大人喝酒压惊。”
韩焉面上清白交加,一咬牙:“开门——”
正在此时,身后有人喝道:“且慢!”
哪个不知好歹的又来多事?真是不让人轻省,心头不悦。回首看去,高头大马,衣裾飘飘,身后带着一队卫兵。
“我道是谁,原来是二王爷。”颔首为礼,“不知为何不让刘锶出城?”
白榆眯眼上下大量,倒像是不曾见过我一般。
心头好笑,正要开口,身侧韩焉却突然发难,一把扼住我咽喉,口里冷笑道:“看你往哪儿跑!”
53 宫中哗变
定在原地,斜眼打量韩焉:“韩大人,此为何意?”
“你盗了卫国王爷的印鉴,还想狡辩麽?”韩焉双眼一眯,“今儿可算抓住你这老奸巨猾的东虢奸人了!”
子敬正要发难,韩焉冷道:“你敢动一动,可别怪本官在他脖子上添几个窟窿!”手一扬,兵卒纷纷上前。
使个眼色,子敬心领神会,任兵卒绑个结实。
白榆这才道:“原来是韩大人擒凶,果然神速。既然抓到了重犯,不知韩大人这就进宫,或是先收监官衙?”
“此人是东虢重犯,下官理当压他入宫收监。”
“如此甚好,本王爷也要入宫,就与韩大人同行。”
豳王此刻正在丽妃寝宫,太监通报一声,即宣。
“韩大人可算抓住祸首了。”豳王窝在榻上,懒懒言道。
韩焉垂首恭立:“有负圣恩,幸不辱命。”
“就是旁边跪着的那两个?”丽妃娇笑一声,“早听闻东虢大名,真是百闻不如一见,韩大人倒是辛苦了。”
“不敢,下官惶恐。”韩焉俯身一礼。
“把两人带上来,寡人要好好看看。”豳王冷冷道,“这东虢,可没少给寡人添乱。”
“这可要好好问问,不知虢主怎的要行刺哀家。”丽妃浅浅一顿。
被韩焉点了哑|穴等几个|穴道,口不能言,身不能移。一路默默运功,只盼能速速解开|穴道。为争得片刻,待揭开面上所覆之物,我自一笑,抬头一观。
丽妃与豳王都是一惊。
“你,…你不是…”豳王挥手斥退宫人,转视韩焉,“这是怎麽回事?”
韩焉浅笑道:“这不是卫三王爷,东虢虢主精通易容。”
丽妃惊异不已,起身行至我身侧:“几可以假乱真!此人真的不是…”
白榆抢上一步:“自然不是,易容罢了。丽妃娘娘不妨细看,易容之人,额际颈侧都有些许破绽。”
丽妃白他一眼:“二王爷难道要哀家亲自动手将他面皮拔下来不成?”
白榆一笑:“丽妃娘娘多虑了,自然不是此意。”回身望我一眼,“此事自由本王爷为之。”言罢就要上前。
豳王突地开口:“慢!”由是起身,“寡人来!”缓步冲我行来。
丽妃唤道:“柳五!”
柳五自门外应声而入,豳王一斜眼道:“将寡人的宝剑拿来。”
“是。”柳五折身入内,稍顷捧过宝剑奉上。
豳王拔剑出鞘,直指我咽喉:“快说!究竟是何人指使你行刺丽妃,又是何人指使你大闹菡京的?!”
浅浅一笑,也不回话,暗中运气,再有得片刻,即可冲开|穴道。
“不说话?你倒是块硬骨头,就不知你能不能熬过内务府的大刑了!”豳王目露凶光,渐渐逼近。
脸上笑意愈发浓烈,笃定豳王不会杀我,乐得看他作戏,只不知白榆究竟卖的甚麽关子,瞅眼子敬,他亦低眉垂首。突地忆起,入宫前子敬并未被封住|穴道,莫非…
恍然间,豳王已行至身侧,横剑抵在下颚处,阴冷冷道:“若是从实招来,说不定寡人还会放你一条生路。”
忍不住笑得皱眉,这个豳王,直当别人如他一般傻得麽?
豳王察我嘲弄之意,扬手打了一记耳光,喝道:“不知好歹!”
面上热辣辣的,闻得身侧之人呼吸一紧,忙冲子敬递个眼色,这才安抚下来。子敬紧咬下唇,双膝气得直抖。碍着我的意思,这才勉强忍住。
豳王又道:“寡人倒要看看你是何方神圣!”伸手就往我耳际一捏。
少了意料之中的面皮,豳王不由一奇,又往我耳后摸去,还是不得其所。我口不能言,只得任他拉扯,虽不十分痛,却也恼火。
豳王有些失望,反手将宝剑递予白榆,双手探向我颈间:“这易容倒是高明,连缝儿都没有…”后面几个字还未说出口,猛地顿住。
宝剑一端自豳王体内穿出,顺他目光一望,另一端却是握在白榆手中。
“你!”豳王尤自不信,嘴角流出一丝污血。
“来——”丽妃刚喊出半个字,早被韩焉点了哑|穴。丽妃身子一软,栽倒在地。
白榆缓缓抽出宝剑,脸上邪邪带笑:“父王,这就是卫国的三王爷,又往哪儿找人皮面具呢?”
豳王身子一晃,咬牙切齿道:“…王位早晚…是你…的,等几年,都,都不行麽!”
白榆上前一把扶住,轻声道:“本来几年都无所谓,但是父王实在是妇人之仁,白栅那么大罪,你只是判他戍边而已。都是你的儿子,这麽偏心,叫其他儿子怎麽想呢?”
心头一叹,真是人不可貌相,白榆长得温厚端正,谁想得到竟是这般。
白榆顺势轻轻将豳王放到地上:“父王总是瞻前顾后,顾虑重重,却不知为帝王者该有所取舍,一味隐忍,不是韬光养晦,却是懦弱怕事了。”
豳王气息渐乱,已说不出话来,只得双目死死瞪着。
白榆又道:“父王心里喜欢老三,当儿子看不出来麽?可惜老三的娘是个蠢货,被我三言两语一挑拨,就信了我的话,找了东虢来对付老大。父王,你想不到吧,指使行刺的不是别人,就是贼喊捉贼的丽妃娘娘自己啊。”
豳王满脸死灰,勉强斜眼望向丽妃。丽妃浑身颤颤,流下泪来。
白榆又笑:“不过刘锶也有点儿小聪明,马上猜到了,所以才找了丽妃,正好让儿子看清了朝中形式,借着丽妃娘娘玉手,拔了那些杂草!”
豳王喉间一动,呕出一口血来,白榆自伏下身去,几乎贴着面颊道:“不过,儿子要杀你,也不全是为了王位。”猛地起身,提剑指我,“明明知道刘锶是甚麽人,还巴巴的把老三送上门去,你当真以为刘锶会为了老三放弃既得利益麽?做梦!”
“老大根本不是你的种,为了笼络金杰,你能忍这麽久,倒也叫人佩服啊,父王。”白榆斜眼瞅着豳王,“老三很得你欢心,你还如此对他,看来父王心中是没有喜欢的儿子了!这个储君,早晚易主!儿子不过是先下手为强了。”
豳王猛地一挺身:“蠢…货!”双目圆睁,似要破眶而出,终是不支,倒地死去。
白榆嘿嘿一笑:“刘锶,你以为自己算盘打得精,这下子没想到吧?”☆油炸☆冰激凌☆整理☆
见我不回话,偏头一想,才咧嘴笑道:“我忘了你被点了|穴,不能说话,不过也好。你可以好好想想你有多蠢!”
“韩焉本来就是我的人,你的一举一动我了若直掌,你想我承着你的情,当你在豳国的傀儡,哼!刘泱根本就是你的一颗棋子,你能用,我就不能用麽?你要小看我白榆也不是不可,但你千不该万不该,就是动了老三!”白榆目露凶光,步步逼近,“居然还把文思拉到你那边去,你说我怎能留你!”
不觉一叹,摇首笑笑:“二王爷,本来刘锶只是觉得你不聪明罢了,现下想来,你岂只是不聪明,简直是愚蠢!”
白榆大惊失色:“你,你…”
缓缓起身,轻轻挣开绳索,揉揉有些酸痛的|穴道:“韩大人还真是出手够重的啊。”
白榆退得几步,慌的低唤:“韩焉,还不抓住他?!”
“是!”韩焉应得一声,飞身来袭,却是一把抓住白榆,卸了他手中宝剑,架在颈子,利索干净。
白榆大张其口,满目惊疑。
俯身替子敬解了绳索,这才浅笑道:“二王爷,刘锶万里送亲,助你得登大宝,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就是这般谢我的麽?”
白榆双唇轻颤,不能成言。
我自一笑:“文思白槿之事,你我皆不过推波助澜罢了,有何好说的?尊上骂你‘蠢货’,还真是恰如其分!”
“你想得本来不差,白栅的事儿,尊上自然知晓,隐忍多年,不过借着此次储君之争除去,这才对你所作所为视而不见。三王子那边,不过是作个样子,满朝皆以为大位非三王子莫数,这才能看出真心拥戴你的大臣。况且,有了白槿这个靶子,你少受了多少冷箭,相信你也能想得出来。”
“你不妨再想想,若是尊上无意于你,又怎会让你入朝理政,还将重兵交予你手?发配了大王爷,搞臭了三王爷,你这二王爷可是清清白白,又有强国联姻为后盾,谁敢说个不字?可惜你这榆木脑袋,想不透也就罢了,居然还干出弑父杀君之事,真是愚蠢之极!”
白榆双目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