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秋兰by 流舒 (虐心+相爱的人不能天长地久+悲剧)





于自己身前,就忙别开了眼。 

      此后便是上元一夕灯花,十七大军开拔,成王代天率百官送将,直到神武门外。眼望父王又一次远征,他见那旗帜招展军威浩荡,也跟着一时激昂。似乎因此,他并不太担心前方战局,在他心中,父王毕竟还是那个百战百胜的父王。 

      果然,正月最后一天,两万先锋部队兵贵神速,先袭乌桓赶来增援部队,迫其撤回彼方国境;二月初三,反围乌桓围城部众;初五,兰王亲率六万主力抵达,两股合力,一举击溃敌军,彻底解除朔方之围;初十起,兵分三路扫荡残寇,陆续收复陷落边城;未至月末,乌桓军队已被悉数逐出轩龙。 

      边境战报这才堂而皇之的布告天下,一时间举国宽慰,三军欢腾。 
      然而之惟却知朝堂之内并不会就此平静:如今加上杨开残部,统共有十余万军队驻扎边境,这浩浩荡荡人马下一步究竟该何去何从?要再襄助乌桓哪方,还是哪方都不助?此外还有要如何处置杨开?若按之惟想法,如此败军之将依律制裁就也罢了,但没想到朝廷中竟也为此争论不休。更有御史上表弹劾杨开里通外国、勾结外族、祸乱三军等十余条罪状,条条至死。这样朝里便又分了几派:有的主张押解回京,详加审讯,有的则主张就地处置,已儆效尤。而前方传来的消息只有:兰王按兵不动。 

      这些还都是明面。身为皇亲,他更被迫与无数传言为伍,真真假假,他耳中听着,脑中忽然就浮现出这几日先生雪鼎烹茶情景:梅花雪水于壶中渐沸,静而动,冷而热,气泡汩汩浮出,涛烟淡淡而起,片刻光景,却胜千言。 

      如此,便对接踵而至的一切都不意外:三月初五,春风吹绿江南岸,北地朔风犹刺骨,风中突然传来我军进兵乌桓消息,顿时举朝震惊,还未及反应,初八暖风已送捷报:我军攻克乌桓东部重镇陵关,占据贺兰山口。这才知道前几日的〃按兵不动〃中,原来兰王早已暗中派遣五千精兵翻越贺兰山脉,直插陵关东门。待伏笔埋下,他便亲自率军同时猛攻其余三门,鼓炮齐鸣时,敌军正死守三面,却不料背后东门天兵忽降,军心立溃。如此,我军一举夺城。 

      情势立改。。。。。。 
      三月熏风阵阵来袭,催人昏昏欲睡,之惟趴在弘文馆内的课桌上,边听课边冥思,想着想着便神游了天外。 
      一时竟似身在广袤边疆,血海沙场,眼前刀光剑影,兵马穿梭,血火杀伐中恍惚可见父王玄盔玄甲于戎马倥偬处光华熠熠,如血泊中升腾的一团火光。 
      〃父王〃不知为何,慌乱的心跳似要撑破胸膛,想喊却听不到声响,黑幕变换中,眼前兵马忽然消失,一条鲜红长幡骤然甩过他身旁,刚及躲过,他屏息凝神,这才看清那〃长幡〃竟是一条大蛇吐信,再看,蛇竟还不止一条,而是三条对峙,互不相让,姿势还都有些怪异:竟是一条咬着一条的尾巴排列,而若有一条松口回头去攻击后面那条,二蛇互噬之时,剩下的那条便会毫不犹豫的照着一条的尾巴再咬上。。。。。。 

      〃啊!〃忍不住低叫了一声,终于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他猛一睁眼,才知道方才竟是盹着了。想起梦中情景,心跳犹在怦怦,定了定神,才想起此梦渊源: 
      前日,他自己在桌上放了三个元宝:〃这是父王,这是乌骨那言,这是乌骨怀金。。。。。。〃摆着摆着,忽然想起了什么:〃啊,我明白了,先生,先生!〃他指着那一字排开的元宝大叫: 
      〃先生你看,这像不像是条蛇?〃 
      君潋走到桌前来。 
      他贴在他身边,不由想起以前他拿元宝给他讲解战局的情形,忍不住抬眼,视线正触他长睫浓黑的色泽还似儿时瞧见,他记得当时正是习字时候,那人手把手的教导,而他往往反写得更差,只会屏着呼吸随那人滑笔写去,墨迹淡远,外逸内刚。 

      只觉耳边有微风拂过,〃世子觉得只有一条蛇么?〃 
      他恍然大悟,脸却又不自主的一热。。。。。。 
      下意识的又摸上自己脸颊,竟又有点。。。。。。他不由一笑,却被人猛的一扯。他一惊,刚要恼,却先见到了扯他的邻桌眼中的慌张,顺那目光看去,终于看到了站在他桌前的师傅的铁青脸色。 

      他忙站起了身来:〃桓师傅。〃 
      〃兰王世子,请背诵一遍方才老朽之讲义。〃 
      〃。。。。。。〃他自不能,低头不语,听到旁边窃笑。 
      〃咳咳,那请问世子:方才尊驾何之?〃 
      他更无言,恨不能找个地缝钻了,只得道:〃师傅,是我错了。〃 
      谁知〃世子不忙认错,老朽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请问世子方才何之?〃 
      〃。。。。。。〃 
      〃世子但说无妨。〃 
      他咬了唇,道:〃周公处。〃 
      四周的龙子凤孙们已笑声一片。 
      难能那桓助教竟仍不笑:〃所见何事?〃 
      他忿忿抬头,只见桓师傅一如往常严肃,满脸皱纹中黑炭般的一双眼,平日里瞧了只觉一派正气,威严得连他们这群天家顽童们也不敢时时正视,却不料此时这一看竟看出了些不同来,只觉那目光虽正却带得几分压抑,竟似是箍紧了自己不够更要强压了人去,蓦的火就窜了上来。 

      桓助教仍是正色:〃世子请说。〃 
      他却已能瞥见他眼底的霜雪之色,心里忽然有什么透亮起来。耳听得同学乱哄哄的笑作一团,他更知他们恨不得他道见的是〃高唐云雨〃、〃一晌贪欢〃,想着,反定了心,看着他师傅眼睛,他从容言道:〃学生见的是: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一言既出,四下陡静。 
      只余馆中一老一小目光相对,半晌,桓助教方轻叹了一声,挥挥手,以为他是要责罚,却哪知他竟是摆手下课。 
      众学子鼓掌欢呼,一哄而散,还不忘纷纷向之惟挤眉弄眼示谢,笑闹中很快便都去远了。 
      之惟反没忙走,立于门槛前悄然回望,只见那桓助教摇着头,神情中似郁似愤,他看不清楚,只看得清他腰板挺得极直。正凝神间却被几个同学推动:〃还不走啊!〃他随着出门,春风中,老学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怨灵修之浩荡兮,终不察夫民心。。。。。。〃 

      不知怎的,之惟的脚步就慢了下来,直到自己踱回了王府,竟还有几分郁郁,便想去君宅,看看天色,却想起君潋自入南史馆来,常是翰林院和宫里两头跑。宫中史馆就设在文华殿,紧邻藏书的文渊阁,而之惟上学的弘文馆也与文渊阁一处,虽是比邻,二人这许多天反少碰面。每每待之惟寻去君宅也都是傍晚以后了,暮色菲薄中见到那忙人,每每错觉他又清减。 

      估量着此时君潋只怕也还未归来,百无聊赖中,他提了宝剑踱到院中,想起父王勇武,不由豪气大增,刷刷的便舞了起来。如此不觉天色已暗,他收剑抬眼,只见苍穹中几抹染成了绯红的云絮,越往下颜色越红艳,教人看着别扭。 

      正疑时,忽听得步履匆忙,人声渐近:〃世子可回来了?〃竟是兰王妃。 
      之惟已很久没见她如此情绪流露模样,只见她一见他便舒了口气似的:〃惟儿,你果真在!是自己回的?怎也没个下人看见?可吓死母妃了。〃 
      〃母妃,怎么了?〃 
      兰王妃掏出丝帕擦了擦他额上汗珠:〃没事,你回来了就好。〃 
      〃母妃?〃他便躲。 
      兰王妃只得道:〃主敬殿走水了,据说火势不小,已连着了周围数殿,什么文渊阁、集英殿,听说连弘文馆也遭了殃,我一想惟儿怕还在那里,可真担心死了。〃 
      之惟听了一暖,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心上却又猛然一紧,出口已成了:〃那,文华殿呢?〃 
      兰王妃面色一凛:〃这。。。。。。〃 
      〃母妃?!〃 自75由786自0892在
      兰王妃摇头:〃母妃当真不知道。〃 
      他一跺脚,撒腿就要往外跑。 
      〃惟儿!〃却被兰王妃拉住,〃别去!危险呀!〃 
      〃母妃放心。〃他望着她写满忧心的眼睛,笑了笑,〃孩儿去去就回。〃 
      〃惟儿〃听得兰王妃仍在身后呼唤,他却已出了院门。 
      因此,他自然没有听到沉香问她主子:〃王妃,您放心,世子不会有事的,宫里那么多人,还怕拦不住他?为何您担心成这样?〃 
      〃不,这回不一样啊。〃兰王妃仰首望向天宇,〃这回,我真怕,真怕会失去他们。。。。。。你不知道,我心里比谁都明白的。。。。。。〃不知是霞是火的光芒映红了她的脸庞,也不知她是说与谁听:〃天火啊,你明白吗?〃 

      之惟只顾快马加鞭赶至东华门外,只见门内已是浓烟滚滚,整片天空都已为火光染红。他要进,自然被侍卫阻拦,于是他毫不犹豫的举起了手中的剑:〃让开!〃 
      如此,终于闯进宫内,四下望去,只见一片烟尘纷乱,他记得方才听守门侍卫道:〃君大人刚出了东华门,里面就走水了,他竟就折回去了。〃而刚刚听到的消息则更让他着慌〃下官。。。。。。下官刚才似乎见到君翰林去了弘文馆。〃 

      急忙前往,烟熏火燎中他见广厦刹那倾颓,〃先生〃一把扑去,却被人紧紧拽住。他挣扎,想拔剑,但拉住他的人太多,他看不清铺天盖地的官吏、宫人、侍卫服色,〃放开我!放开!〃嘶喊中肩膀被人摁住,力道不大,却教他动弹不得,他转眸,看见桓助教眼中眸光胜火:〃世子,请自重。〃 

      〃自重什么自重?!〃他奋力挣扎,〃你们这许多人为什么都只会摁着我,不会去救火吗?!〃 
      〃人火可救,天火怎扑?〃 
      惊雷乍裂,他猛的望着说话人的眼睛:〃桓师傅,也请你自重,谨言慎行!〃 
      僵持中只听〃哗啦〃一声,最后的断壁残垣也在众人面前轰然塌陷。于是,不远处主敬殿的熊熊烈焰更加清晰的映入人眼帘莲火焚净半边天。是否也能将所有暗涌烧干? 

      之惟望着那红焰如血,忽然脑子就有点不听使唤,只听得旁边一众人都纷纷呼道:〃世子?世子!〃想答应,却一阵一阵的晕旋,举世沉暗。。。。。。 
      〃世子?〃正在这时,是哪里来的天籁,如佛音?他努力睁开眼,看见那个人。 
      那人排开所有人,将他揽到怀中,他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清香,一股暖流奔涌上喉:〃先生〃说着,泪已要落下。 
      〃世子,没事了,没事了,别担心。〃君潋抱着他,安慰孩童般抚着他面颊,不顾手上灰尘花了人一脸。 
      他本还有些别扭,但听到他说:〃微臣没事,世子放心。〃忽然心头就又变了甜意:他明白他的心呢,不禁就绽了笑脸:〃先生,你去里面干什么?吓死我呀!〃 
      君潋抱歉的笑笑:〃我以为世子还在里面啊我从东华门折回来的时候,碰到桓助教,问他看见你没,他摇头,我一急,就冲进去了。然后见里面压根没人,就又绕出来了。〃说完了,便咳嗽。 

      他的目光越过他灰头土脸的先生,看向那桓姓助教不知何时,他已站到了三步开外,此刻,也正看向他俩,目光与他的相触,居然毫不回避。 
      他腾的就从君潋怀中跳了起来,〃刷〃的宝剑出鞘。 
      〃世子?!〃君潋拦住他,〃你干什么?〃 
      之惟盯着桓助教:〃你问问他。〃 
      君潋的目光闪动了下,却没回头,仍看着之惟的眸子:〃世子,请收剑。〃 
      〃先生?!〃 
      〃收剑!〃 
      他只得〃哐〃的收剑,愤然转身。却听身后传来桓助教的长笑:〃。。。。。。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哈哈哈哈。。。。。。天火既降,谁人能避,谁人能走。。。。。。〃边说边兀自去远了。 

      远处的火势似乎更大了起来,君潋回身而望,之惟见他眼中明灭的光亮,然后听他低笑着喃喃道:〃。。。。。。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怨灵修之浩荡兮,终不察夫民心。众女嫉余之蛾眉兮,谣诼谓余以善淫。。。。。。〃 

      竟与那桓助教所言一样《离骚》,那幽愤的篇章!他不由一惊,还没想通因果,君潋已拉了他手:〃快走吧。〃忙反握,十指相扣,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顿时涌入心房。先生,只怕只有在你身边,我才觉得是安全的,他想,那你呢?他望着他也握他握得很紧的手,却不敢相问,不知怎的,忽然就想到了离他老远的父王。 

      第二天大火终被扑灭。火灾中共烧毁了殿宇三间,包括弘文馆、集英殿、主敬殿,其余如文华殿、文渊阁等则略有损伤。听到书籍所在处都没太大损失,之惟见他的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