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听见我的心在动






  左学见了,连忙奔上去介绍,〃卫老师,这就是我爸爸。〃

  车里的保镖虽然依言没有下车,但是对所有接近左思的陌生人提高警惕,虎视眈眈,像猎豹一样随时能扑上去。卫老师一见左思这排场,心中先怯了一半,又见车里坐着的人膀大腰圆,满脸横肉,来者不善,顿时话也说不利落了,〃左先生……你好……〃

  左思很客气,声音温和,彬彬有礼,〃老师,你好,不知左学惹了什么麻烦?〃他虽然尽量平易近人,却掩不住身上的那股气势。

  卫老师在他面前顿时矮了一截,〃左学他不好好上课……居然发短信……希望家长……〃话没说完便被左思打断了,〃哦,这事是我不对,那天我找左学有点儿急事。〃左思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也不管卫老师一脸尴尬,故意抬腕看了下手表,〃左学,我赶飞机回香港,你在学校好好听老师的话,在家好好听妈妈的话。〃

  左思对苦口婆心、啰里啰嗦的老师并没有好感,小时候被某个严厉的老师罚抄一百遍〃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的往事至今记忆犹新。

  保镖见状,立刻跳下来替他开车门,一行人风一般离开了学校。

  卫老师又气又怒,忙归忙,世上哪有这样的家长,来了不到十分钟又走了。老师瞄了眼一边的左学,怪不得人家说有其父必有其子,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校长赶来,问出了什么事。她立马摇头,〃没事,没事,一个学生的家长而已。〃校长方放下心来,自嘲道:〃这样的家长还是少来为妙。〃

  卫老师虽然气犹未平,但是后来再也没有请过左学的家长。

  左学为此大呼幸运。

  钟笔将她为左思所迫一事对张说说了。张说挑眉,不动声色地问:〃所以呢?〃钟笔印帕巢渖先ィㄋ阅隳懿荒芸丛谖胰绱丝闪姆稚希⒎⑸菩陌盐沂樟耍俊ㄕ饣疤诙诖笥小ㄆ缫濉ā?br />
  张说这人一向公私分明,没好气地说:〃你来我公司做什么?能在’爱百胜’工作的都是最优秀的数字人才。〃她擅长的是卖弄笔墨,耍弄文字游戏,来〃爱百胜〃,明珠暗投,埋没人才。

  钟笔一脸不服气,〃怎么不行?’爱百胜’不会除了高级工程师就没有其他职位了吧?我也算是在社会上打过滚的人,什么工作做不得?〃张说见她这般坚持,反倒笑了,〃前台小姐你肯做?帮人跑腿打杂的助理你肯做?又或是你愿意站在大街上推销我们公司的新产品?你若愿意来,面试都不用。〃

  钟笔于是不做声,过了好半晌才说:〃你们这么一个大公司,总有内部刊物吧?编辑部呢,招不招人?〃

  张说看了她一眼,〃我们编辑部只有一个人。爱百胜的用人原则是人尽其才,物尽其用,从不浪费。〃

  钟笔腹诽:这不就是女人当男人用,男人当畜生用吗?

  张说不再理她。她要找工作,左思总不可能次次阻拦得了,哪里去不得,何苦来〃爱百胜〃折磨他?

  钟笔从网上看见〃爱百胜〃公关部招人,她本来是很不屑这类吃青春饭的工作的,以色事人,焉能长久?但是她怀着一股怨气跑去面试,张说也太瞧不起人了,她就不信自己进不了〃爱百胜〃,这口气定要争回来。

  负责面试的公关部部长陈玉明眼睛在她身上一扫,心里已经有底了。她阅人无数,早已练成人精,笑问:〃钟小姐哪个学校毕业的?为什么想应聘这个职位?对未来的职业生涯有怎样的规划?〃钟笔一一回答,落落大方,从容不迫,最后说:〃我虽然是名牌大学的毕业生,并没有什么了不起,更何况人际交往这一块是人生事业必修的学分之一,我希望能磨砺自己,不断学习。〃

    陈玉明看起来三十出头,实际年龄就没有人知道了,五官虽谈不上十分出众,但是气质高雅,精明干练,是早期海归派之一,快人快语,〃钟小姐,我们公司薪水福利一向优厚,相对的,工作强度也不是一般公司所能比拟的,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实习期暂定三个月,看你其间的表现,随时可以转正。〃

  钟笔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被录取了,还以为至少要来个二面三面之类的。哪知道陈玉明又说:〃公司的人事任免最后都需要张总签字决定。钟小姐,你跟我来。〃她带钟笔去见张说,又提醒她,〃张总为人平易近人,不摆架子,但是不代表他容易亲近。他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尽量简明扼要,切中要点。他喜欢安静,所以不要表现得太过聒噪。〃听到别人这么评价张说,钟笔心中既新奇又有些好笑,不断点头,一味说好。

  张说的办公室一点儿都不奢华,隔音玻璃在众多办公桌前隔出一个密闭的空间,不过比部门主任大了一倍,里外透视,上级下级之间彼此监督,工作效率大大提高。其实整个〃爱百胜〃的工作环境完全称不上舒适优雅,比起它在国际上的名声来,甚至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但是能在这里工作的人,哪怕你穿着拖鞋球衣来上班,也没有人会管。〃爱百胜〃看重的是工作能力。

  张说见到钟笔,很有几分吃惊,但他很快便将情绪隐藏起来,面色平静。陈玉明介绍一番,带上门出去了。钟笔看着他笑,有点儿小得意。张说抬头打量她,深V七分袖掐腰白衬衫,一袭紫色刺绣长裙层层叠叠垂到脚踝,简简单单的装束,却自有味道。衣着没有不端庄之处,举止也没有不得体的地方,但是偏偏给人风情万种、妩媚妖娆之感还是说,这只是他个人的错觉?

  这就是他不愿意钟笔来〃爱百胜〃工作的原因,随时能让他分心。

  钟笔在他面前正襟危坐,双手规规矩矩放在身前,目不斜视,〃张总,您决定聘用我了吗?〃一本正经的样子,眼睛里却有促狭的光一闪而过。

  张说没有回答,拨了内线电话,对赶过来的陈玉明点了点头。陈玉明表示明白,招呼钟笔一起走。钟笔吐了吐舌,这也安静得太可怕了吧?完全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办公室里的张说,与她认识的张说全然不同,安静内敛,不苟言笑。

  陈玉明问:〃钟笔,你什么时候能上班?〃钟笔便说随时。

  她立即扔给钟笔一大沓资料,〃今天晚上我们要和国内一家食品商讨论网络广告宣传一事,我们是东道主,你事先做一下准备,到时候还会有业界的其他人士,算得上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商业Party。〃钟笔一愣,自己连办公室的椅子都还没坐过呢,这就要拉她出去应酬?

  她终于明白张说为什么能上《时代周刊》的封面并且成为影响中国当代经济的人物了。

  这个周扒皮!





第十五章    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当钟笔打电话告诉左学让他放学自己回家时,左学很不满,乱嚷道:〃万一我出什么事了呢?街上车来车往,万一我被车撞了呢?路上坏人这么多,万一我被人抢了呢?〃又扔下他不管!

  钟笔抚着额头说:〃你是三岁小孩儿吗?一条街从头坐到尾不过三站地,你连车都不会坐?越活越回去了!〃又说如果不想乘公交车,那就打车。

  左学背着书包恨恨地出了校门,既不坐公交也不打车,心想走丢了才好,看她急不急!反正现在没人管他,回家做什么?也不走正门,从铁栏杆缝隙里一头钻进了学校附近的公园。哪知背上的书包卡住了,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拉出来,用力过猛,人像皮球一样滚在草地上。他还没爬起来,后脑勺一疼,回头一看,原来是一粒橡皮泥做的弹丸。

  草坪外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儿手拿弹弓,嘴巴微张,瞪大眼睛望着他。

  他连忙跑过来,一把将左学拉起来,〃喂,你没事吧?〃

  左学揉了揉依然发疼的脑壳,没好气地说:〃你让我弹弹试试!〃那小男孩儿十分窘迫,当真把弹弓递给了他,〃行行行,我也让你弹一下,来吧。〃双手叉腰,背对左学,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

  左学对他光秃秃的后脑勺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万一弹中要害,他岂不是要去坐牢?左学拿着弹弓左看右看,又拉了拉上面的橡皮筋,十分好奇,〃喂,这什么东西?怎么玩儿?〃说话已经有一点儿京腔的味道。

  那小男孩儿便说:〃弹弓啊,连这个都不知道,你从火星来的啊?〃左学白了他一眼,冷冰冰地说:〃不是,我从彗星来的,准备撞地球。〃

  那小男孩儿被他逗得哈哈大笑,从兜里掏出一粒弹丸,眯起一只眼给他做示范,〃看见了吗?就像这样对准树上的鸟儿……〃啪的一声,他拉响弹弓。鸟儿当然没有打到,甚至连树叶都没碰上。

  左学嗤笑,〃目标都没瞄准,我来,我来。〃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结果他更惨,因为头一次玩,连弹弓都弹不出去。他恼羞成怒,气呼呼地说:〃喂,你这弹弓哪儿买的?有问题。〃过了会儿又说,〃我也要买一个。〃那小男孩儿很得意,〃不是买的,我自己做的。〃左学很惊讶,〃咦,你会做?〃那小男孩儿拍着胸脯说:〃当然,这算什么,我还会折纸飞机、做风车呢。〃他见左学十分想玩,于是说:〃刚才打了你一下,回头我做一个弹弓给你,算是赔罪吧。〃

  俩人跑到树林里去捡枯树枝。那小男孩儿自我介绍道:〃我叫周熹,在北大附小上学,今年二年级。你呢,叫什么?〃左学说了,心说原来是校友啊。他比同班同学小好几岁,个头又矮,戴着天才儿童的帽子,大家都不愿意跟他来往,因此没什么朋友,为了跟周熹玩,便骗他说自己上一年级,又问〃熹〃字怎么写。周熹想了一会儿,〃难写死了,喜字下面四点水,你才上一年级,不知道怎么写吧?〃他前段时间才学了这个字。

  左学哼道:〃怎么不知道,不就朱熹的熹嘛!〃也太小瞧他了。

  周熹看着他手里的一截树杈,以专业人士的口吻说:〃这个不行,枝干太细了,一拉就断,得找粗一点儿的。〃

  好不容易找到一根符合标准的树杈,天已经黑了,周熹便说:〃不行,我得回去了,我妈还等着我吃晚饭呢。〃左学拉着他不放,〃那我的弹弓怎么办?〃他心心念念惦记着这个。周熹说:〃我回家给你做,再让我爸在外面刷一层桐油,手就不会蹭破皮了。明天放学,还是这里,不见不散。〃

  左学看着他走远的背影,用力挥手,〃周熹,记住了啊,死约会,不见不散。〃他再也不埋怨钟笔不来接他放学了,一心盼望明天赶快到来。

  钟笔下午跟着陈玉明提前来会场做准备工作,拉条幅,剪彩纸,发宣传彩页,东奔西窜,忙得不亦乐乎,然后和另外一个同事站在门口充当迎宾小姐。张说领着一群人进来,看了眼她身上穿的大红福字旗袍,表情有点儿古怪,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进去了。然后是业内其他公司的代表陆陆续续到来,钟笔忙着发资料、端茶倒水,穿着三寸高跟鞋满场乱飞,差点儿没累趴下。

  钟笔好不容易偷了个空窝在角落里喘气,却看见袁蓝穿着一袭粉色露肩晚礼服风姿绰约地走进来,云鬓高耸,肌肤胜雪,美艳不可方物,后面还跟着两个人。张说迎上前去,刚要握手,袁蓝却先一步抱住了他的腰。他只得行西式礼节,俩人抱在一处,状似亲密地贴了贴脸颊。
  
    钟笔在一旁看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软玉温香抱满怀,美得很,美得很嘛!再低头瞧了瞧自己,脸上油腻腻的,发丝凌乱,汗透衣背,精神不振,穿着酒店服务员的制服,连路上扫大街的大妈都不如!又是气愤又是嫉妒。张说,我之所以沦落至此,还不是你害的!一口酸气堵在喉咙口,上不去下不来,满心是火。

  她溜到陈玉明身边,指着袁蓝明知故问:〃陈姐,她是谁?〃

  陈玉明〃哦〃了一声,〃那是袁小姐,是我们的同行。不过她这次是代表她父亲的食品公司来跟我们签合同的。听说袁小姐和张总昔日是同学,难怪他们这么聊得来。张总平时对人很客气的,都不怎么说话,交际应酬的事都是交给我们来做。〃离开之前,又自言自语说了一句,〃张总似乎还没结婚哦。〃

  钟笔想起上次袁蓝泼的酒水,这次又当着她的面勾引张说,新仇旧恨一起涌了上来,不由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对着镜子整了整仪容,她跑出去捣乱。

  张说和袁蓝站在一处说话。袁蓝微笑,〃上次的事,十分抱歉,惹你不高兴了。今天借此机会,特地登门致歉,张说,你不会还怪我吧?〃她不说泼了钟笔一身的酒,只说惹张说不快。

  张说不想再提这事,便说:〃当然不会,我知道你喝醉了。〃她应该道歉的对象不是他,而是钟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