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油冰砂青花碗(第三卷)_by:_腐乳白菜





惆嶙吡四亍!?br />
  “真是抱歉,上回……”钟来寿未说完,院内传来一阵说话打断了他,说的是日语,声音浑厚低沉。雅仁不以为然的笑笑,扭头也冲院门里回了两句日语。

  不一会儿,门前又出现一个人,严肃的没有丝毫表情,一身黑色的和服更显得他身材宽大,威严挺立,正是那日被汽车接走的田中孝和。他上下打量着钟来寿,汉语说的竟然比雅仁还要好,自然的如同母语一般:“我听雅仁说过你。”

  钟来寿被看的不太自在,暗自庆幸自己没有随便穿着那身粘着面粉的大褂就跑上山。听见说话,恭敬的应道:“啊,你,你好,田中先生。我和雅仁哥哥也只是偶然碰到过几次,不过我们聊的很开心……”钟来寿抬眼看见田中仍旧一脸严肃,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不禁身体一抖,没敢说下去。

  雅仁悄悄的拉了一下田中大宽袖子,田中看着他眉微微蹙,严肃的脸上又无奈又怜爱的表情一闪而过。钟来寿抓到了那瞬间,有些吃惊,心想雅仁还真说不定不是普通的下人,正想着眼神又碰到田中,赶紧垂下头。

  “那个……上回雅仁哥哥请我吃早点……我今天包了些三丁包子,呃,送给你们尝尝的……”

  说着将食盒递了上去,雅仁接过,将第一层掀开来一条缝,包子的蒸汽卷着松针的香味透出来,雅仁夸张的吸了一口气,嚷道:“好香好香!”

  田中侧目看了一眼雅仁,微微一笑,随即又变回严肃的表情,冲着钟来寿说道:“那么多谢关照。”

  钟来寿摆摆手,“不,不,是我先麻烦你们的。不打扰,我就告辞了。”说着鞠了一躬,不待雅仁再回话,转身往山下跑,跑了半路还险些被路边的小石子绊倒,打了个趔趄,转头见他俩还在原地看着,脸微红挠挠头笑了。

  等钟来寿跑的没影,田中孝和眼睛一眯,突然问道:“他上来好几次了吧?”

  “嗯。”雅仁不假思索的应道:“孝和,他很有意思不是么?”

  “看起来不会是那帮自大的家伙派来的。进屋吧,我饿了,包子闻起来不错。”

  “好!”雅仁欣喜的拎着食盒拉住田中的胳臂,偎在他身上一起进了院门。

  虽然心里面十分确认,钟来寿的来访并没什么恶意,但也不会只为送个早点来的。田中孝和琢磨着这里面肯定有什么事,没过几天,这感觉果然就应验了。

  这天,按照约定他要为王跃庚复诊。他取了药箱坐上前来接送的汽车,到了王家的大院。

  王跃庚原先患过中风,养了几年才恢复的差不多,只是身体再不如往常健硕,稍有劳累便小病扰身。他虽为传统人家,却十分信任西医,因而只要他回蜀地,就指定田中来为他诊病。

  田中孝和胸有成竹的做了最后的检查,王跃庚开口:“舍下有一位客人近日身体不适,还请先生给看看。”田中虽待人不善,却向来不拒绝病人,不问贵贱身份,付的起诊费的他都给治,于是一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王跃庚叫了个机灵的小厮带路,自己就歇着去了。田中孝和跟这那人出了大院,拐了几道巷子来到个小院子门前。小院子大门口有值班房,分明是监禁的架势,他只是微微脸一沉,没打算细究。

  屋内的人脸色微微发白,衣装整齐洁净,靠在桌边,见他来立刻展颜一笑,反而似主人一般招手请他就座。田中放下药箱,捡了他对面的椅子坐下来,回头看了眼那小厮,那小厮知道诊病的时候不喜欢有下人在,料他们也不可能有什么交情,知趣的退了出去,让门敞着。

  “您怎么称呼?”田中问道。

  “在下姓卢,名为约理,咱们初次见面,田中先生您好。”病人哑声答道,声音低的几乎只能他两人听到。

  田中搞不懂他怎么知道自己的,微微一惊,并不十分介意,缓缓说道:“那不知道卢先生哪里不舒服?”

  卢约理微笑着,声音依旧微弱异常:“普通的肠胃炎症,可能是吃坏了东西,先生留下些药就可以,我知道如何使用。”

  田中孝和显得十分气恼,似乎这话侮辱了他,诘问道:“你自己知道,为何还叫他们请我来?”

  “我拐这许多弯要见您,不是为了问诊,是为了求药。”卢约理见田中僵在那里一动没动,又说:“怎么?田中先生连药箱都不打开,会惹人怀疑的?”

  田中警惕的看着卢约理,手扣在药箱上

  也不打开,不发一语。

  卢约理脸上微笑如常,虚弱的面容下隐隐透着光彩,接着说:“我知道田中先生不止是给人诊病就医的,您手底下还有其他的生意。这事的确没几个人知道,不过我给的价格公道,您不考虑考虑么?”

  陆:椰蓉糍粑球

  钟来寿紧张的在自家的院子里踱来踱去,望着上山唯一一条能够车行的路口,焦急的等待着。自从清晨那个梳分头的司机接走了田中,到了晌午还没有回来。

  他最近才想到,约理肯定会故意让自己生病,王老爷子就算不多疑此时也不得不防,自然不会让他取用自己的药箱,而是请自己的家庭医生为他诊病。好就好在王跃庚没查清楚他们到重庆所为何事,更不知道他们要交易的对象,恰恰就是他的家庭医生。

  大概到了下午两点多钟,车开了回来。钟来寿慌忙打水擦把脸,等空车开下山,就拿着信往山上跑。到了田中家门口,却见雅仁已经等在门前,雅仁却比他还吃惊,“呀,小寿?怎么,主人说会有人来送信,难道……”

  “啊,看来田中先生真的见到约理了。”说着掏出那封查理斯写的信,递给雅仁。“请您务必交给田中先生。”

  “不必那么麻烦了。”门推开,已经换成一身和服的田中孝和走出来,“信给我。”

  雅仁递了过去,眼睛还不太敢相信的看着钟来寿。田中迅速的看完了信,折成原样塞回到信封里,顺势放进衣襟内,又面向钟来寿,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钟来寿底气有些虚,鼓了半天气才敢正视他,握紧拳的手已经浸满了汗。

  “在卢先生那不好说话,我问你几个问题,能讲的就实话实说,不好讲的,就不要说。”

  钟来寿点点头。

  “你们打哪来?”

  “北京城。”

  “你们为谁做事,要那些货干什么?”

  “我们不为谁做事,要那批货只是受朋友所托,至于他们的用途,我……不好说。”

  田中蹙眉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又接着问:“那卢先生的身世呢?”

  “卢家原来在北京做的是烟草生意,不到两年前卢老爷逝世,他就离开北京了。”

  “我是问卢先生的父母。”

  “这个……他的隐私,最好方便的时候让他本人告诉您。”

  “好。你恐怕不是卢家的人吧,你们俩什么关系?”

  钟来寿身子不经意的颤了一下,答的有些结巴:“我,我……这很重要么?”

  田中嘴角一勾,摇摇头,心中更加肯定,不禁暗自好笑。片刻又正了神色,撂了一句“你回去吧”,就转身离开。

  钟来寿见到这架势,当即就泄了气,慌忙唤住:“田中先生,请您等一下。”

  田中转过身,以为他还要为了交易的事继续纠缠,没想对方一出口却无关这些。

  “我想请问您,约理他身体有没有事?”

  “没有大碍,只是吃坏了肚子。”田中答道,低沉的声音似乎有点缓和。

  雅仁一直站在一边不说话,心里有些矛盾,主动把钟来寿当作朋友的是他,现下似乎给田中惹了什么麻烦,直到田中转身离去,他才恍惚过来,意味不明的看着钟来寿。

  钟来寿单向他鞠了一恭,小声道:“抱歉,给您添麻烦了。”说罢默默的离开,向山下走去,雅仁也只能轻轻叹息,合了院门跟着田中进了屋。

  钟来寿垂头丧气的回了自己的房子,对着卢约理留下的一堆信件,却也无计可施。事情发展成这样,按照卢约理交代的他也只能等待。

  虽然心里多少有些不安,他还是几次忍住了去找卢约理的冲动,留守在家里,天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日三餐都趋正常,为了把自己养的更胖些。

  周遭的邻里都是些茶农小民,方言说的快,钟来寿听不大懂,听懂了似乎也多少有点两三句总撞不到一起似的,聊不过几分钟,慢慢的混了个脸熟,却少有来往。尽管王爱婷隔三差五的来看看他,但毕竟一个人不免会闷,就找事来做。自己琢磨着学习本地菜的做法,几天下来,把个院子收拾的舒舒服服妥妥贴贴,开拓了荒地种了些青菜,弄了两只半大的兔子养着,还把几间空屋也一并收拾了——即便卢约理那个所谓的娘不来,总会用得上。

  大约过了一个礼拜,卢约理那边还是没有什么动静,钟来寿常常琢磨王爱婷说的每一句话,企图从中找出些什么暗语,是卢约理想要告诉他的,不过什么也没有,就像他已经放弃了一样。

  这天,钟来寿知道王爱婷不会来,便到一个较远的集市上采买些食品日用。拎着沉甸甸一篮子东西回来时,碰见个邻家的小孩子蹲在路中央玩,他走得近了,忽有个女人把那孩子拉到一边,仿佛他是条豺狼一般。

  钟来寿纳闷,走得远些时,又听到那女人教训孩子的声音,他耳力好却听不出什么,勉强从抑扬顿挫的地方话中辨认出“汉奸”和“兔爷”两个词。这更奇了,他抓抓头,加紧了脚步。

  到了家,钟来寿大吃一惊,田中孝和和雅仁双双穿着常见的和服,赫然站在自己家门前。两人并肩站在一起,眼神交汇说不上的亲密,他才恍然大悟,原来这汉奸说的是自己,兔爷大概就指的是雅仁了。突然明白这两个人的关系,他暗暗责怪自己太呆那么久了才发现,心里不觉多了一份亲切。

  双方客套了两句,钟来寿开门将人请到了院子里,沏茶摆在两个人面前。

  田中孝和未开口,从襟子里取出一张报纸,推到钟来寿面前,钟来寿不解的看看他,拿起报纸看。

  报纸只有一张,是北京刊发的,角落里的报刊名很生,日期是八日前的,钟来寿没多加理会,倒是中央硕大的一篇报道题目让他立刻盯了上去。

  “卢家二少诈财遁逃 烟草名家自此没落”

  他倒吸一口气接着往下看,若不是深知卢约理,亲口听他说过那些往事的,看了报纸真要以为他不过是个□的女人勾引英国失势贵族产下的孽子,利用舅父的疼爱如何狠心杀害卢家长子,设局陷害三子,骗取舅父旧部信任,又是如何下药毒死舅父,用计抵押财产拿了钱遁逃他乡,简直凶狠恶毒,猪狗不如。

  钟来寿像对待蟑螂一样把报纸拍在桌上,倏地站了起来,“不对!”他又觉得自己失态,撞上田中审视的目光,软了下来,垂着头小声说:“约理设计取得财产不是为了私心,而且卢老爷和卢大少爷也不是约理杀的。”

  “哦?你亲眼看见了?”

  钟来寿猛然发现自己说的立不住脚,刚刚说的每个字都是听来的,摇摇头,“没有……可是,约理不是那样的人,是报纸在撒谎!”

  “好啊,我且信你。你们的前一批货是经查理斯前辈之手进来的吧?说起来我的确跟他有过同窗之谊。”

  “嗯,是。”

  “那你知道不知道那批货的来源,已经有人注意了?”

  钟来寿一惊,“啊?”

  “也罢,谁吃了亏谁自然会追查,你不明白,卢先生怕是想到了,不过我只关心我是不是值得冒这个风险。”田中指间轻轻扣着桌面,一面说:“你们凭什么就认为我一个日本人就会帮你们?”

  钟来寿心里紧张,感觉田中似乎并没有拒绝他,生怕说错什么,答的有些磕绊,“约理说,说,田中先生有田中先生的苦衷……这世道,人人都生在夹缝里,国与国也由利益而驱,很多情况说不清是非曲直,大义固然要在心里,但有时不如小我的一己私情来的真实。田中先生若认为可行的,为何做不得?”

  田中轻笑了一声,“照你这么说,吴三桂不也成大英雄了。”

  “那个……”钟来寿头垂的更低,“虽然人都骂他,结果都不愿见,可是他奉的主亡了,妻妾被掠老父被押,他若能心甘归降李闯王,他就不是人了。那个,书里头都说他是坏蛋,可,可若是没有他,汉人就一定能坐稳江山么?家国就不会变成今天这样了么?我倒觉得他还有真性情的一面……”

  这回田中哈哈的笑出来,声音响亮,让低头垂目的钟来寿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