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霍





  这一整天外面都很阴沉,傍晚时分终于酝酿出倾盆大雨。天空很快就黑得像墨,狂风大作,还不时夹杂着电闪雷鸣,有雨点打在窗户上,阵仗倒十分适合拍恐怖片。
  看护顺着她锁着眉的目光看了眼窗外,笑:“幸亏我回来得早,否则一定被淋得不像样子。不知道那送外卖的小弟回到店里了没,他刚刚说他没带雨具。这粥怎么样?还要再来一碗么?”
  大概是药膳,所以入口有些苦,不过香气倒很能勾人食欲。霍希音摆摆手,看护却不肯就此放过她:“这粥卖相虽不好,但对身体调养很有一套,再多喝点儿吧。” 
  霍希音正要解释,后面突然传来一个沉沉的声音:“她胃口小,喝不下就算了。”
  纪湛东也不知道是从冒出来的,外面狂风暴雨,他却一身清爽,甚至刚刚那件被她洒了药的上衣也被他一并换了。穿着一件休闲服,乍一看,倒像是年轻了好几岁。
  他见看护正对着剩了大半的粥蹙眉,说:“正好我还没吃晚饭,粥就放在那里吧。”
  看护点点头,在他们两个人之间逡巡了两圈,很快就聪明地关了房门悄悄出去。
  “有这么惊讶?车里有备用衣服。”纪湛东在床边坐下来,端着她刚刚用过的碗盛了粥,又拿过勺子,慢条斯理地舀了一勺粥,慢条斯理地咽了下去。
  霍希音换了个姿势继续看着他,纪湛东终于慢悠悠地抬头:“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花么?”
  “您的脸蛋艳若桃花。”霍希音忍不住讽刺他,“和病人用一样的餐具,吃同样的饭,这样不大好吧?”她把“病人”两个字咬得很重,刻意忽略掉某些存在暧昧成分的细节,又刻意强调了某些一本正经的细节,但直到说完她才反应过来这是明摆着的欲盖弥彰。
  纪湛东果然轻笑,轻描淡写,“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我今天订的粥是两人份,里面本来就有我的一份。”说完又端起瓷碗向她示意,“不过你确实喝得不多,还再喝点儿么?”
  霍希音嗤了一声,她坐的海拔比他高,此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十分具有优越感。她本来还想说些嘲弄的话,但眼睛瞟到了茶几上的牛皮纸袋,于是所有的话又都咽了下去。
  纪湛东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立刻明了,眼神微闪,笑了一下:“你看我的东西了?我还以为你对它们漠不关心呢。”
  “那是因为你的袋子掉到了地上,挡了我的路。”
  “那你怎么知道那里面是药?”
  “袋子又没有封口,东西掉出来,被我看到,能怪我么?”
  纪湛东轻轻地笑,眼角含笑,又咽下一口粥,只点头不说话。过了一会儿却又漫不经心地开了口:最近作息不规律,所以有点胃病,不严重。”说完想了一下,又起身从风衣口袋中拿了一包巧克力出来,放到了霍希音的床头上,笑容里带着十足戏谑,“路过超市的时候顺便买的。医生说你的药挺苦,吃完可以含两块这东西。”
  “……”
  第二天陆华意来取文件的时候,纪湛东不在病房内。霍希音冲她淡淡一笑:“纪湛东等会儿应该就会回来。”
  陆华意应了声,坐在床边削了只苹果,笑:“好点了么?胳膊受伤应该很不方便吧?多多注意身体,纪总前段时间胃出血,也在医院休整了半个多月,这住院的滋味很不好受。”
  霍希音可真的有点吃惊。她只以为他有胃病,没想到会这样严重。
  霍希音顿了一下,最后还是问了出来:“他不是刚休假回来么,怎么会是胃出血?”
  “本来是打算休假的,可临走前几天在饭局上突然胃出血,地点就不得不改到了医院。但这事没有几个人知道,很多人都以为他是度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刚刚写得郁闷,于是随手写了点小习番外,结果发现俺果然还是写小习比较顺手,下篇文回归好男人类型楠竹。恩,注意,此番外酸得掉渣,雷琼瑶奶奶那种煽情文的大人们请止步,被酸死俺概不负责!= =

    习进南短番外:
    这世上总有个人,让你舍不得,放不下,食髓知味,柔肠百结。
    仿若天注定,聂染青就是他的劫数。
    那一天晚上,他再次见到聂染青,她强撑的所谓的倔强,无畏而又天真的嘲讽,以及那双灵动的盈满水光的眼,统统都让他有一瞬的失神。
    他本正听着身边老友对那段暧昧又狼狈的往事娓娓解读,他在那一晚之前从没想过自己的未来会因一个人而备受煎熬。
    谁能解释心中某个地方的汹涌而至?他自己都解释不清。
    他不甘不愿又心甘情愿地陷入地狱,除了她的回眸,别无出路。
    这世上物物相克,环环相扣,他的老友逃不掉,他自己也脱不开。他的一时脑热,铸就了谁的对,谁的错。
    假如再给他一次机会,或许他再也不想遇到聂染青。
    苦难远比甜蜜来得多。一切都是那么快,他自己都没有准备好,而她被他懵懵懂懂地牵着手,他知道她更是不情不愿又后悔莫及。
    不冷不热的相处,温温吞吞的生活,她不需要他,闺蜜和学校远比他重要得多。有的时候,他无奈地想,就这样让她没心没肺地过下去,就这样吧。
    倒是老友专程打过电话来讽刺他,只一句话:“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对方说得饶有兴致幸灾乐祸,他漫不经心地回了句:“别太得意。你以为你就没后患?你对你家那位初衷不对动机不良,小心你将来后院失火。而且我敢打赌,一旦被招惹,霍小姐比聂染青要难哄得多。”
    本打算这样就足矣,可她又偏偏给予希望。她揪着他的袖子,手臂环上来,下巴就在他的脖颈间,长发无意识地蹭过他的鼻尖,偏偏眼神里又满是无辜和迷惘,让他不忍心,舍不得,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万千的话都硬生生地哽在了喉咙里。
    希望不多,只是微弱烛火,可他虽只浅尝,却无法辄止。星星之火,足以燎原,酿成不可挽回之势。
    他活了不到三十年,从来没这般狼狈过。深深浅浅的试探,他深知自己已经食了髓知了味,难以停止,永不会放手。
    染青,聂染青。
    嗯,觉得酸不酸不?不听话的牙倒了的孩子们,俺对乃们不负责哟~╮(╯▽╰)╭

第 三十二 章

  32、
  “本来是打算休假的,可临走前几天在饭局上突然胃出血,地点就不得不改到了医院。但这事没几个人知道,很多人都以为他是度假去了。”
  霍希音有点说不出话来的感觉。许久以来头一遭觉得心里麻麻的,调和着许多种感觉,一并堵塞了喉咙。
  “当时那场景还真的吓了我们一大跳。不过因为事先就说过要休假,所以他住院那段时间也没多少人打扰。但纪总那个月在月中出院,月尾就又因为同样的原因住了院。医生解释说是作息乱,工作强度大,又没顾忌喝酒的原因。”
  霍希音忽然想起那天沈静说的话。纪湛东度假一个月回来,在过生日那天放肆喝酒,并且还醉得一塌糊涂。
  “我们都以为纪总属于那种刀枪不入的钢铁身躯,没想到也有被磨穿的一天。”陆华意笑,顿了顿又说,“纪总以前还给员工一些弹性时间,现在完全都被变相克扣掉。他自己的应酬和工作都被个人硬性地大幅增加,我们都能看出是他心情不好,所以也不敢劝他。”
  霍希音回过神,眨了眨眼,总算听出了一个醉翁之意。她歪着头看着她,有一点似笑非笑的表情:“竟然能让你把好话说这么多,我以前都不知道原来这个人在公司拥有这么好的人品。”
  陆华意忍不住笑了起来:“嗯,因为老板好,我们这些员工才过得好。你这次车祸住院,他打电话让我过来的时候,你还昏迷不醒。纪总是睁着眼一直都没有睡,还紧紧抓着你的手,脸色苍白得要命。”
  霍希音再次不知道要说什么。这种替人说话的场面她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但这次她觉得格外诡异。她和纪湛东的事被另外一个人用煽情的语调描述出来,真是让她说不出来的不自在。
  并且,更悲哀的是,她发现自己竟然有点心软。某个地方被触动,很浅,但不容忽略。
  陆华意等着她说话,霍希音抬眼看着她,幽幽地说:“你这样替你的老板说话,让我觉得假如我不承情的话,就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是我失礼,本不应该随意讨论老板的私事的。”陆华意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展颜一笑,“那两只吉娃娃很可爱,一想到你出院那天我要还回去就觉得很舍不得呢。”
  “没有麻烦到你吗?它们打架的时候有时会不小心毁坏东西。”
  “没有,十分乖巧,也不怕生。”
  霍希音和纪湛东的相处似乎陷入了一个僵持的死循环。霍希音坚持非暴力不合作态度,不再和他针锋相对,但也并不配合。他的话至少要说三遍以上她才会做出反应,并且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态度,和纪湛东以前会见客人时的表情如出一辙。
  霍希音在起初还能看到他被噎住的表情,但这种反应只在纪湛东的脸上重复了两遍,接下来他就是一副坦然自若的态度,不论霍希音怎么面无表情他都一副云淡风轻的微笑来应对,两个人都再次戴上了面具,谁都不揭开。
  霍希音在三天之后终于被允许外出走动。她独自一人,谢绝了看护的随行。
  她在医院的后花园中看到了一个小男孩,额头上缠着绷带,正在妈妈的怀中大哭。接着她蓦然就想起那个曾经存在过的却尚未成形的孩子,于是顿时陷入低落。
  她自己被自己的念头郁闷到,只待了片刻便打算回去。她走得很缓慢,目光焦点不知落到了何处,再集中注意力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正走在楼道中,而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坐电梯上来的。
  她在失神的空当中听到一声奶声奶气的童声:“谢谢叔叔。”
  霍希音有点愣怔,接着就又听到一句带着浅淡笑意的话:“不必客气。那这几颗巧克力你还要么?”
  她循声望过去,果然是纪湛东。他轻轻搂着一个小女孩,半蹲半跪,右手摊开,掌心是几粒巧克力。微微仰着头,嘴角眼角俱含笑,表情竟是一种十分罕见的溢出的宠溺。
  那幅画面看上去,竟让她有种说不出的心酸。
  霍希音深深吸了一口气,捂着嘴,打算悄无声息地退后几步,等他们走后她再出现。可她的运气实在是差,她只倒退了三步,就不小心碰上了一位比她行动还要缓慢的老人,对方的一声“哎呦”惊扰了附近的不少人,其中就包括不远处的纪湛东。
  霍希音眼看着他站起身走过来,一直到她面前,看清她眼里的水光,讶异一闪而逝,然后便转过身道歉,再然后他回过身,手抚上她的脖子,突然弯下腰抱起她,动作轻柔又不容拒绝,他大步离开,直至到病房内。
  霍希音被他抱着,泪珠掉得更凶。等到他把她放回床上,她已经毫不客气地将他的前襟揪成了一个团。
  他一条腿跪在床上,两手撑在她身体两侧,默不作声地看着她,霍希音愈发有种被戳穿心事的狼狈,偏过头去,只留给了他一个侧脸。
  他轻轻叹了口气,接着一方手帕被递到她眼前,纪湛东的声音难得的温柔:“不要哭。”
  这场景无比熟悉,并且让霍希音想起了几年前他们的初次见面,结果反倒是哭得更加厉害。
  “嗯……”他想了想,嘴角勾出一个浅浅的笑意,眸子也随之弯起来,“小女孩的醋你也吃?”
  霍希音使劲推了他一把,咬牙瞪着他:“除非我有病!”
  他冲着她微微歪了头,突然张开手心:“哪,你最喜欢的这块巧克力我可没敢给人,依旧给你留着。”
  霍希音恼怒地瞪着他,恨不得扑上去掐死他。
  他依旧带着浅淡的笑意,她推不动他,反倒是被他握住了张牙舞爪的手,接着他的大拇指抚上她的脸颊,轻轻摩挲,她的泪被他细细抹去,连带着炸毛的心情一起。
  霍希音冷冷地看着他:“别用这一套,肉麻又没用。”
  纪湛东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对什么没用?”
  “你成心是不是?”
  他又轻叹了口气,收敛了笑,一双眸子清亮,定定地看着她,他们挨得很近,霍希音能从他眼中看到自己。

  33、

  他又轻叹了口气,收敛了笑,一双眸子清亮,定定地看着她,他们挨得很近,霍希音能从他眼中看到自己。
  “那个小女孩的妈妈临时离开,托我照看一下。她很难哄,只爱吃巧克力。”
  霍希音又重复了一遍:“你成心是不是?”
  纪湛东的睫毛和她的差不多一样的长,并且密,但又难得的不阴柔。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