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相惜(清宫)





  今晚进我帐内的决不是四阿哥,那会是谁?一样的脸庞,一样的身躯,不是他又会是谁?但四阿哥不会这样轻佻,这么多年,我与他相处我是知道的,他骨子里的刻板是改变不了的。不过这些年他也确实有些变化,起初我以为他是大了,但自从进入这草原牧场以来,他真的变得不一样,狩猎时噬血的眼神,纵马时狂放的姿态,都不是他,原来紫禁城里温文尔雅的他,到了这里像是被另一种力量压抑着。我浑身一寒!难道?难道,他有双重人格?
  我起身出了毡房,天空已经开始发白,我顺着毡房的围帐坐下,双手抱膝,任风吹乱我的短发。
  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这冥冥之中是否有人牵引着我?那历史呢?历史是改变不了的,而我的存在又算什么?年羹尧?那个悲剧性人物就是我的命运吗?
  我昂头看向天际,不,我不相信,既然我在这里,我就要按我的方式活下去。历史又如何,它只不过是一个框架,它的血肉是由着我们自己来填的,既然我已经是年羹尧,那么就没有什么改变不了的历史!
  我一早就去帐殿给康熙、阿哥们请了安,一切都比我想象中的顺利,对于我身份的突变,并没有掀起太大的波澜。年遐龄后来也见过几次,只是还是那些老生常谈的嘱咐,并给了我一个字“亮工”。古人的名,主要用于自称;字,才是用于他称。我总觉得“年羹尧”对于他来说似乎有着特殊意义,他每次提及都会微微有些颤抖,是什么呢?
  我封了官职以后,倒是可以名正言顺的教十三阿哥武功了,但他似乎并不太开心,摆了两日的小臭脸给我看,我心中疑惑太多也就没心情和他闹,见他不搭理我时,就一个人沉默。
  一双手伸来,扳过我的脸,对上一张有些扫兴的小脸:“怎么了?叫你半天都不理我!”
  我拉下他的手,勉强回过神来:“什么事?”
  “你看,你看!”神采又重新回到他俊俏的脸上,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百步以外的箭靶上正红圆心处插着两只羽箭,我有些不敢相信,转过头来看着他得意的脸,“你射的?一次射的?”
  他不搭话,侧身站稳,搭弓取箭,屏气凝神,就见双箭齐飞,笔直地射入那圆心,但力道过大,连带着靶子一齐倒下!
  我低呼一声,笑着一把抱住他,旋转起来,他一惊,忙叫到:“干什么,快将我放下来!”我停住手俯身看他,见他俊脸涨得通红,不觉又伸手捏了一把:“我的好阿哥,你真是个天才!”
  没想到才九岁的他就可以将箭法练到这种地步,相信用不了几年,连我都自叹不如了。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爷我好歹也是个阿哥,你总这样对我,让外人看到可是死罪!”他揉着脸忿忿地瞪着我,我耸耸肩,不以为然的往地上一躺。他也跟着躺了下来,侧过头来看我。
  我执过他的手来看,手指修长,骨节也开始微微凸出,若再长个几年,应该会是一双非常好看的手,我摩挲着他指间和掌面上的茧子,他不自在的往回收了收,我使力扣住,没让他得逞,张开手指与他交握:“很温暖……”我喃喃地说道,他睁大眼睛不解的看我:“胤祥!我可以叫你‘胤祥’吗?”我看着他,见他脸上浮出一丝羞怯的粉红,随后点了点头。我将身子向他那边靠了靠,额头抵着他的,看见他的脸又红了几分:“你可知道我叫什么?”他琥珀色的眸子含着诧异的光:“你不是叫年绮叶吗?哦,对了,现在叫年羹尧,字亮工!”
  我冲他笑了笑,摇了摇头:“我的真名叫‘七夜’娘给取的,三岁后给改成了‘绮叶’,取的是谐音,我没有姓,因为我没有父亲。我的娘厌恶我,三岁后就没再和我说过一句话,除了死前的那晚。”他慢慢撑起上半身,神色复杂的看我。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和他说这些,也许是因为他手掌的温暖,也许是他身体里散发着让我安心的气息,也许是和他在一起总是无忧无虑的情绪,也许,也许是因为自己寂寞太久了,防备太久了,只想找一个可以倾诉的人。
  “不要可怜我,我说这些,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的名字而已。”我抚摸着他的脸颊,轻轻笑道。
  “我不可怜你,因为我知道一个真正寂寞伤心的人,最不需要的就是他人的怜悯!”我呆呆的望着他,又从他眼中看到初见时的眼神:寂寞哀伤,但又仿佛高傲的蔑视一切的事物。是我低估了他吗?原来,他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他从我手中抽出手掌,我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倏地,双颊被狠狠地捏住,我痛得眼泪都快下来了,抬眼看到一张恶魔般的笑脸。臭小子,你等着!我伸出手回捏过去,听到他撕心裂肺地嗥叫仿佛世上最动听的音乐……
  直到太阳落山前,我才和胤祥起身回营帐,胤祥跟着我练武是康熙准了的,原本还想捎带上十四阿哥,奈何那小爷和我不对盘,说不屑与我一介女子练武,顺带嘲笑了胤祥一番,十阿哥也是个煽风点火的货色,只要对上胤祥恶毒嘲讽的词就蹦个不歇,一点也不像康熙所说的“口拙”之像。对于胤祥我倒是越来越好奇,在人前总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对上十阿哥他们这些小魔星,若是受了辱,免不了打上一架,私下无人时,倒显得异常沉稳。我不是一个了解中国历史的人,对于胤祥和其他人的命运可谓一无所知,我常常觉得这样也好,能够预见他人的命运其实是件很痛苦的事,就比如说我自己,我甚至会想老天当年让我看到胤禛和年羹尧的命运也是一种预兆。
  “四哥!”胤祥一甩马鞭,向前方不远的人奔去,我隐隐有些不安,但随后也跟了上去。
  四阿哥看见我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我没有向他请安。一般私下没什么外人时,他是准我废了些礼数的,他身旁还有一名身材魁梧的青年,干净清爽,虽没什么过于常人之处但颇为精神。我猜他就是四阿哥常提起的舅舅隆科多了。按理说他是一等侍卫,官阶高过我,是应该请安的,但想到刚刚见四阿哥不过如此,心想还是算了。
  “奴才隆科多见过十三阿哥,十三阿哥吉祥!”我听着,微微有些尴尬,四阿哥这时扫过我一眼,见我笑得讪讪的,冷哼了一声。
  “免了,免了!”胤祥笑着,挥了挥手。随后便与四阿哥说笑起来,我觉得奇怪,怎么胤祥就是与这冷心冷面的四哥投缘呢?按理说他的三哥和七哥脾气也不错,这两个南辕北辙的性子能凑到一块倒是难得。我见四阿哥面色渐渐缓和,甚至露出一些笑容,我不由的又想起他那晚的笑,此刻的他又恢复常态了,那晚以后,他见了我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我也不敢问他,不知道那晚的事他到底记不记得?自从上次杀虎事件以后,康熙便没再举行过围猎活动,每日里也就是偶尔一些赛马,布库之类的小竞技,四阿哥对这些兴致甚微,极少参加,我也就没再看到另一个野性十足的他。我总想着那晚来我营帐之前可能发生过一些事,我抬起头,看向他的方向,他正微笑着听胤祥说着什么,胤祥的不羁对上他的儒雅,在夕阳的余晖下勾勒出唯美的画页。
  胤禛,你心理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呢?
  又过日20来日,这场“清中央政府与蒙古各部的盛大集会”才算落下帷幕,跟着康熙起驾回了北京城。康熙三十四年的秋狝是我人生的“黄金分割线”,在这广阔的木兰围场上,我拥有了一个奇特的身份,遇见了宿命中用尽一生去痴爱的人,从这里开始,我彻底挥别了灰暗的过往,真正感觉到原来自己也是一个可以拥有喜怒哀乐,爱恨情仇的普通人。
  回京以后,便开始进宫当差,因为我的性别特殊,派的大都是陪同女眷的差事,一开始,我的身份成了紫禁城里茶余饭后的奇谈笑料,日子久了,大家也就忘却了,于是我也便成了一名普通的侍卫。
  城中岁月容易过,一晃,便迎来了康熙三十九年的春天。我十九岁了,算是个老女人了。

  作者的话

  原本只是一时性起,没想到竟洋洋洒洒写了将近35000个字了,这个故事的构思起源于我的一个梦,梦中光怪陆离地出现好多场景,到现在已经记得不那么真切了,我是一个《梦回》迷,曾经为了那本书跑遍了城市的各家书店。朋友笑我痴傻,什么书是值得在网上看了三遍,买回去又看三遍的?因为《梦回》我开始迷恋清宫戏,开始在网上整宿整宿的看清宫文,那么多的文字看下来,虽说良莠不齐,但大体情节也差不多,无非是一个女人的穿越,她体内不一样的灵魂、思想,引起那些古代皇子们竞相的追逐,最后的结果,莫不是嫁了那些三妻四妾的男人,要不就是回了现代。纵然她们有再多的才华,再多的傲气,也只得默默承受那无奈的结局。我是一个叛逆的人,我总想若是老天让我回到古代,又给了我得天独厚的美貌才情,我该做什么?什么叫历史不可以改变?什么叫知道一切却只能藏在心里?什么是蝴蝶效应?穿就是穿了,只不过换个地方生活。人活着就是要让自己舒心,是为着自己活着的,顺着历史也罢,逆着历史也罢,若活得不痛快,不如让一切都颠覆吧!!!
  谢谢各位大人的追文,每天最开心的事就是看你们的回帖,这些帖子时时鞭策我要把这篇文章继续下去。我知道我的文字不够优美、老练,你们的追捧有时让我无地自容,其实回头想想,也不过是些虚构的故事,我随意的写,你们随意的看,也仅仅如此而已!

  第十四章  平淡

  Life was like a box of chocolates; you never know what you're gonna get。 (生命就像一盒巧克力,结果往往出人意料)
  我用它来概括这五年的生活,也许并不那么贴切,但真的是那样。
  首先是爱情,那一天,胤祥带着微薄的醉意伫立于崖顶长叹:“洒脱生,无忧去。生而无我喜,死而无我悲,皆他人之琐事,我等找老天爷开玩笑去!”那一刻我猛然了悟于这份感情的存在。原来在我顿觉时,它早已悄然驻进心底,酝酿着,发酵着,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这份爱是我始料未及的,从来都是一个人的我,看惯了了杀戮,看惯了离别,情爱不过是一种易碎的奢侈品,它可以存在于荧屏电影里,可以存在于文艺小说里,也可以是某个富家小姐的生日宴会上,但它决不会属于我,我曾经用那双手毁掉过许多人的爱情、亲情。所以那种脆弱的东西决不能成为我的牵绊。
  对于胤祥我最初认为只是弟弟,但他给我带来的温暖已远远超越于那份亲情。从一开始我就警告过自己,爱上任何一个爱新觉罗家的男人,都是孽,所以对四阿哥我总是隐忍着不轻易释放那份情感。原以为给胤祥的,是姐姐般的温情,可最终还是变质了,在他13岁生日的那天,我知道自己入了地狱……
  人生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远不知道下一颗会是什么味道。
  我摸索着手中血色的玉牌,这是两年前皇上亲自交与我的,于是在康熙三十七年,我又多了一个身份:皇上的密使,“赑屃”组织的一员。这是个颇具系统,组织严密的队伍,私下里替皇上干着很多秘密的,上不了台面的勾当,也收集着全国各地的情报。我至今也只是在其中的最底层,也就是耳目,在这紫禁城里的每一个角落,每个阿哥大臣的府上,都有我这样的人,他可以是守门的侍卫,或是奉茶的侍女,总之会是任何一个不起眼的人,若非需要,我们彼此也不相识,每隔一段时间的例行回报就是全部的工作内容了。至于这个组织其他的事,我知道的也不真切,只是隐约的听说应该有两个统领,那会是皇上最信任的人。
  我起身将玉收好,这东西是不能让任何人看见的。回京的这些年,起初还是住在年府,后来四阿哥为了差我办事方便,便搬去了他府上,他给我安排在一个较偏院的院落,对于这些,我是很满意的,不为别的,就是每天能见着他,心里便踏实了很多,我和他之间还是像以前说的那样,我怕他也敬他,防备着他也依赖着他,感情上我与他都收敛着,他也没再出现当年那晚帐篷内的情景,但同时他也将他的秘密隐藏的很好。
  我有时也在宫里过夜,胤祥的课业繁重,我大都只有晚上才能见到他,训练也只能安排在那个时间。胤祥是块练武的好料子,这几年,虽说训练时间不多,但他的功夫、骑射都不在我之下了。
  “年侍卫。”门外传来侍女的声音。
  “什么事?”我站起身,走过去开门,来的是四阿哥书房的丫鬟青蓝。
  “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