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笨女巫(寄秋)






    “问查号台。”他快无力了。

    “谢谢喔!”

    不用,少笨一些就好。他苦闷地想着。

    沙悦宝问明号码拨对公司,和对方只讲了一句“你快来”就挂断电话,让人又想抚被低泣。

    “你刚和上帝通话呀?”谁晓得她是谁,人在何处?只有神知道。

    她古怪的瞟瞟他,“不是,我姐妹。”

    “她比上帝厉害?”

    “没比过,不清楚。”女巫向来不和神界打交道。

    “那你还……喔!我在作梦,大白天不会有鬼。”她……她到底从哪里来?

    “叫他闭嘴。”

    “夕梦,你来了。”沙悦宝高兴地跳起来抱住她。

    “叫我来有什么事?”

    “锋他中了爱情灵药。”她指着床上半昏迷的上官锋。

    爱情灵药?“芎芎?”

    “我问过了,芎芎说不是她。”一听到爱情药,沙家的人第一直觉是沙芎芎,因为她是为了钱不计一切代价的人。

    “为何不带他回家?”

    “我念错了……那个。”沙悦宝惭愧地咬咬唇瓣。

    了解。

    沙夕梦查看上官锋的情形,左手张开地放在他额上,由上而下巡了一回后,指尖泛出红光。

    “他中了离心咒。”

    “会怎样?”听起来好像很严重。

    “头痛欲裂、心腹绞错、永远不能亲近所爱之人,直到死亡。”沙夕梦淡然的解释。

    “你会治吧?”

    “不会。”沙悦宝一听哭了出来。

    “我去找越隽试试,不许哭。”倏地,沙夕梦已消失不见。

    张口结舌的夜夙嗫嚅地比着空无一物的方向,“她是人是鬼?”

    “是女巫。”

    轰地!先前消失的人儿不仅回来,还带了一位看起来“睿智”的女子回答他的话。

    天呀!他快疯了。

    “越隽,你快救救他,我好爱他的。”沙悦宝哭得抽抽搭搭的,眼泪鼻涕糊成一团。

    沙越隽弹弹指头,沙悦宝脸上马上干干净净不留残物。

    “乖,有我在,没事的。”一听到她的保证,沙悦宝笑着点点头。

    “我召唤你,最古老的神在此被召唤,我召唤你,召唤最神秘的力量……魔鬼的眼看着你,倾听女巫的声音,受诅咒的人我命令你归还力量,我召唤你……”撤!一阵黑烟蓦地由上官锋额首窜出,沙越隽食指一比,它即像话一般射向天际,顷刻,远处传来女巫呕血的哀嚎声。

    “锋,你没事了,太好了、大好了。”沙悦宝高兴地抱住神智刚恢复清醒的上官锋,他看来已全然无病痛。

    “他有事。”

    “嗄?”

    “他必须死。”

 第十章

    是夜,月满星疏。

    一道玲珑的身影趁着夜色而来,愤怒的脸庞迸射阴狠之光,足音轻似夜行的猫,丝毫无声响地悄然潜进一座大宅里。

    四周是寂静的风,凉飕飕的飘动蓝纱窗帘,几盏昏黄的美术灯微放着光亮。

    推开门是刺鼻的消毒水味,一管点滴挂在床头上方,床上隆起的人形有着微弱的鼻息,床沿趴伏一位看似哭累的美丽女子。

    一切顺利得令来人露出阴笑,人之将死众叛亲离,保安人员疏懒地聚在会客室打牌作乐,要进入是何其容易。

    可是不甘心哪!他应该不致如此早死,离心咒磨得是他的身心不是命,为何磁场抗体突生变故,不到两天他就陷入弥留状态,发出病危警讯震惊媒体?上一代的恩怨由下一代承受是天经地义,怪只怪他不该出生在上官家。

    “虽然不想让你这么早断气,谁叫你的身体不济事,一点小小的咒术都对抗不了。”床上的人儿蜡白着脸,眼眶四周有深黑痕迹,显得饱受摧残的程度已届不堪负荷,枯瘪的双颊见其颧骨突出,后因缺水而紫硬。

    他是待宰的羔羊,刽子手的阴影逼近,哀嚎声将是最美妙的献礼。

    恶魔的心到底是否黑腥?掀开被,戴着皮质手套的食指抚摸着床上人儿的心脏地带,嗜血的狂热红了双瞳,如同夜魅索命,欲吮干每一滴流动的血。

    “不要怪我心狠手辣,我本要让你受折磨不是痛快的死亡,可惜……死也要死在我手上,绝不允许你死于懦弱。”霎时,银色的刀像道疾雷,狠狠地穿透床上肉体,抽起时喷洒的血液是甘美的甜液,让恶意的唇角浮起一朵灿烂的满足,令人望之心寒。

    探舌一舔刀锋上的鲜红,入口的美味……咦?这是……鸡血?森黯的黑眸一闪,愠色取代了得意,低声的咒骂充满恶毒言词,恨慰人心。

    “我从没想到是你。”一道光刺得人睁不开眼,待瞳孔熟悉了亮度,眼前出现两男两女的形体,失策了。

    在灯光的照射下,他们看到了一位最不可能出现的人,心中的惊讶度不亚于来者。

    “原来你是诈死引我现身,我太低估你了,儿子。”

    “彼此彼此,我名义上的母亲。”一切豁然开朗,源头在于她!

    “有人帮你解了咒?”看来是个法力高深的女巫。

    傅兰沁回头一瞧,床上哪有什么死人,不过是只一刀毙命的白鸡,鲜血染红床铺。

    好高明的幻术,难怪她会受骗。

    “有施就有解,很抱歉没让你如愿,真是我的不孝。”上官锋搂着爱人笑着,眼底阴寒无比。

    随即,他神色一惊的问:“为何要我的命?”

    “因为你不该出生!不该成为夜岚的儿子。”傅兰沁的双瞳射出深沉的恨。

    “我不懂,你不是接纳了她的存在?”只差没正式过门。

    “哈……说得真好听,谁说我是心甘情愿接纳她,为了大局着想,我不得不暂时伪装贤慧,你以为我的度量真有那么大。”她狂肆的一笑,不在乎揭露自己邪恶的一面。

    有哪个女人甘于与人共夫,尤其是她千方百计才得来的男人,说什么她都要保有他,不计一切代价。

    “你真可怕。”柔水无形,却杀人致死。

    “我是可怕又如何,女巫的本性都是邪恶贪婪,至少我得到我要的。”傅兰沁一点也不后悔曾有的所作所为。

    “你是女巫?”上官锋诧异地吸收这个令他震撼的消息。

    傅兰沁凄凉一笑,“曾经。”

    “也就是你现在不是女巫,是受了报应吧!”不是每个女巫都邪恶贪婪。至少有个笨女巫什么也不会,就会敲诈他。

    “住口,你不懂,我为了得到上官宏而重塑他的情感记忆,耗损了所有法力,甚至因透支的咒术伤了我的生殖能力,失去为他生女育儿的机会,不然岂有你的存在。”

    上官锋惊讶极了,“你不仅骗他子宫难以受孕,连带三十几年的夫妻情分也是假?”

    “胡说,我爱他,我爱他不只三十几年,早在他和夜岚相恋之前我就爱着他。”她爱他好深好深,不惜牺牲一身的法力。

    那是五○年代,他们是私交甚笃的初中同学,然傅兰沁小小芳心早已初绽,誓要与他长相厮守、永不分离,做一对永世恩爱的夫妻。

    可是上官宏一向视她只是能谈心的好妹妹,不曾有过男女之爱地给予相等对待,一直是她单方面默默付出。

    直到升高二时转来一位活泼开朗的外校生,她的甜美清丽很快地吸引住内向沉稳的上官宏,两人展开一段长达五年的爱情长跑,这个闯入者的名字就叫“夜岚”。

    原本甘于单恋的傅兰沁一听到他们两人要订婚的消息当场崩溃,自幼跟着外婆修练巫术的邪恶霎时觉醒,开始一连串的挽心行动。

    她先是以魔法让夜岚陷入深度昏睡中,趁此机会对上官宏下爱情魔咒,一步步把他的心拉到身边,重新塑造两人相爱的假象而移爱至她身上,彻底地忘了原先的最爱。

    但她的天分有限、所学的巫术也不到火候,因为求快心切未循正途,所以部分法力反扑而伤了自身,让她从此变成一个普通的女人。

    “我的母亲和他原本是一对……”多骇人的事实,是这女人以巫术拆散了有情人。

    “哼!他们的爱情根本不深,情之深足以破咒,我不过让他们提早分开而已。”傅兰沁为自私找籍口。

    “你错了。”清清软软的女音介入两人的对话。

    “你是谁?”傅兰沁眯起眼打量适才站在一边出声的沙越隽。

    “现任女巫。”

    “是你解了他的咒?真是多事。”一个好管闲事的女巫。

    “情到深处无怨尤,你以为他真的想不起那段刻骨铭心的爱吗?”无私的人还少见得很。

    “什么意思?”傅兰沁很害怕听见心中的恐惧。

    “夜岚是个法术高出你许多的魅巫,只是不小心让你施了咒而昏睡不起……”当夜岚清醒过来已是多年以后,发现深爱的男人移情别娶,她伤心地日日徘徊于两人昔日订情的海边,缅怀旧时恩爱的点点滴滴。

    或许情缘不该绝,两人意外的相逢了,似曾相识的感觉让上官宏迷惑不已,因此有了肉体关系。

    久而久之,熟稔的爱恋逐渐浮现,上官宏竟几乎快想起两人曾有的山盟海誓。

    “……是夜岚用自己的法力封闭他的记忆,她知道一旦他忆起两人间的情爱,一定会受不了打击,所以忍痛成全你和他,甘于做个第三者。”

    “为什么你会晓得这些?你根本小得不知巫为何物。”傅兰沁心口一阵惶惶然。

    “魅巫为了爱而牺牲自己的伟大情操被记载于巫界的魔法书,稍用心的人都听过她的故事。”

    “我不相信她有那么善良,女巫都是自私自利的邪恶化身。”明明牺牲的是她,怎会是夜岚。

    沙越隽幽幽的说:“你逼她喝下断魂草汁,可知她临死前仍为你着想吗?”

    “我母亲是她杀的?”他还得受多少刺激?上官锋内心激动地抱紧沙悦宝,此刻她是他唯一的支撑。

    “别怀疑,你母亲是爱你的,她故意疏离你的用意是想保护你,甚至下咒要上官宏无法爱你。”

    “为什么?她未免爱得残忍。”什么样的母亲能狠得下心这么做?

    “她了解上官夫人的狠毒,你的存在是一根刺,若是不受重视,自然引不起别人加害,你有没有发觉一件事,在你十岁以前没有人追杀你,而在你母亲死后才有一连串的狙击。”

    上官锋眼一厉,“这也是她主使的?”他瞪视着毫无悔意的傅兰沁。

    “嗯!不过夜岚真是个叫人敬佩的母亲、她用当时腹中已有三个月大的婴儿下了死咒,保你一生平安,所以你虽大伤小伤不断却不曾致命。”

    “原来如此,我以为是我医术高明呢!”憋了许久的夜夙终于吐了一口气。

    他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二十一世纪还有女巫的存在,简直是一大福音,有机会问她们收不收徒弟,他好练两招收服顽强的病患——上官锋。

    “你的意思是,我母亲为了保护我才牺牲自己?”上官锋震惊不已地无法接受。

    “你说得再多也没用,夜岚已死,我是绝对的胜利者。”志得意满的傅兰沁发出尖刻的笑声。

    “不见得。”傅兰沁傲慢的一哼,“难道你想以巫法对付我?”

    “不,是让你诉衷情。”沙越隽指尖一挑,墙壁裂出一条缝。

    在认出来者是傅兰沁那一刻,沙越隽即以眼神暗示沙夕梦去挖来在睡梦中的上官宏,两人隐身在墙后已有多时。

    “宏……宏哥……”面上血色一失,傅兰沁竟觉无措。

    “兰沁,你太令我痛心了,三十几年的夫妻生活还销毁不了你的恨。”事实的背后竟是如此的污秽龌龊。

    傅兰沁眼眶一湿却流不出泪,把灵魂卖给恶魔的人是无泪的。

    “抹去你的记忆却抹不去你对她的爱,每当午夜梦回,你口中喊的是岚儿不是我傅兰沁,你要我如何不怨!”那更是一种折磨,让她苦不堪言。

    “梦呓中的话岂能当真。”这点他倒是不清楚,只知每回醒来就心痛不已,好像遗失了最心爱的东西。

    “何必瞒我,你每个礼拜都和球友相约打球,其实是到夜岚的墓上祭拜。”

    “你跟踪我?”他原以为那是对夜岚的愧疚,原来是自己所不知道的眷恋。

    “查出你的行踪并不难,我有朋友。”她意指秦可梅,圣石便是交易之一。

    沙越隽笑笑的道:“泪巫已自顾不暇,她的法力已被我消除。”

    “你……”上官宏走到沙越隽面前。“请你恢复我的记忆。”

    “何必呢?相当伤心哦!”夜岚的美意该获得回报。

    “我不想忘了心所爱恋的人。”他坚定的说。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