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 浅浅心事

　　“如果这种假想能让你快乐的话，那么我无话可说。”浅浅说完又转过身去，这样的相处几乎就是浪费时间。
　　林殊的面容扭曲了一下，却没有生气，冷冷然地笑道：“不要太得意，当权利摆在他面前时，你就会变的一文不值，不信我们走着瞧。……尹总？”话未说完，她的脸色突然一变，原本不略显苍白的面孔在瞬间变的毫无血色，有些意外地看向不知何时来到浅浅身后的尹泽。
　　半明半暗的灯光为他俊美的轮廓勾勒出冷酷的曲线，一缕头发垂在额头，留下淡淡的阴影，他的目光阴沉地扫过林殊，空气顿时便凝结起来。
　　林殊看了看尹泽，又有些不甘心地看了看浅浅，终于不得不离开。她可以不畏惧关博然，因为她知道他是君子，就算是自己再无礼，他也不会在众人让她颜面尽失。可是尹泽不同，她毫不怀疑他会将她当众撕碎，再狠狠践踏。
　　浅浅看着林殊离开，心里却并没有胜利者的感觉。只是拿起桌上文件时，她才发现尹泽就站在自己身边。
　　有多久没有看见他？或者说，他们互相之间刻意回避了多久？
　　在她转头的一瞬，他漂亮的黑眼睛里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情绪，薄而好看的唇角似乎微微颤抖了一下，但终究还是紧紧地抿了起来。
　　“不是告诉过你离她远一些？！”他看着她，有些怒意，声音低沉而清晰：“为什么这么久了还是学不乖？”
　　“对不起……我……”浅浅几乎是习惯性的道歉，可是当她抬头看到他的表情时，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却忘记说出口。
　　什么时候开始，尹泽如星子般明亮的眼眸中也有了压抑的痛楚，他看着她时，那淡而清晰的伤痕在她的目光中清晰可见。
　　浅浅感觉自己这时应该说些什么，可是思绪所触及到的却都是两个人之间禁忌的话题。
　　沉默在两个人之间漫延，尹泽的心也渐渐变冷，他们终于到了无话可说的境地。
　　这时，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原来是王茜茜来通知尹泽，他约的客人已经到了。
　　尹泽没有说话，他的目光划过浅浅微微垂下的长长的睫毛，也许是灯光的原因，有淡淡的金色在流淌。
　　他蓦地转身离开，没有回头。
　　中午时分，浅浅接到了父亲的内线电话。似乎是意识到了最近对女儿的疏忽，戴东南居然决定要回去与女儿住几天。
　　放下电话，浅浅有些诧异。很久没有在公开场合见到徐慧了，父亲此时又要回家，难道这其中有什么事情发生？
　　初冬的午后，阳光渐渐隐去，天空中有细微的雪花飘落。
　　浅浅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恰好遇到准备出门的关博然。因为贷款的事，他需要再次与银行以及合作方协商。
　　“晚上不用等我，或者我让司机来接你。”说到这儿他看了看窗外，忽然有些无奈地道：“很遗憾，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我却不能陪你。”
　　浅浅笑笑，送他离开，心里却是温暖的。
　　接近下班时分，天气果然十分不好，小雪夹着细雨纷纷落下，路上泥泞不堪，交通也出奇地拥堵。
　　浅浅拿起电话通知关博然的司机不必过来了，然后便重新回到办公桌前继续工作。
　　这些天她一直记挂着小岛上那个小周强的男孩子，为了能安排他的他生病的母亲，浅浅试着联系了几家医院，可是却都无法为这个既无收入，又无医疗保险的家庭做治疗。
　　浅浅也曾偷偷翻过自己的存款，几乎少的可怜。外公曾经留下一部分存款，可是那是他老人家留给自己的纪念，又怎么能轻易动用呢？
　　思来想去，唯一的一个办法就是将去年父亲送给自己的一辆车子卖掉。06年的宝马mini　cooper，全款三十多万，可是拿到二手车市上却便宜很多。
　　父亲知道又会骂自己的吧？浅浅叹息，可是这次她却不想再听他摆布。
　　夜幕降临时浅浅才走出办公楼，出租车突然之间变得炙手可热，半天也没有拦到。
　　细碎的雪花在路灯的照耀下纷纷扬扬地撒下，落在浅浅白色的羊毛外套上，凉凉的，却美丽而轻盈。
　　不远处有汽车的引擎声响起，浅浅看过去，却恰好看到尹泽的车子开过来。雪花下，黑色的车子飞快地穿过停车场，从浅浅身前驶过。可还未走远，却见倒车灯骤然亮起，车子又缓缓地停到了浅浅的身边。
　　黑色的长款外套将尹泽修长的身材衬托的格外出众，他下了车，静静地看着浅浅，任由雪花落在他的身上。

　　第三十章

　　细密的雪花在两个之间织就了一片轻软的屏障，明明只是相隔咫尺，却无论如何也无法触摸到对方。
　　尹泽看着飘落的雪花，胸口被忽然掠过的寒冷冻成寒冰，仿佛心被翻出来，扔在积着薄冰的地上翻滚，即使落到了她的脚下，也得不到半点爱意。
　　他大步走上前拥住浅浅送上车子，手臂坚定而不容抗拒。
　　就算她会拒绝，他也不会再放手。这辈子，失去她的痛，他永远不想感受第二次。
　　浅浅任他摆布，眼前的尹泽又回到了以前的样子。还记得那是中学时的冬天，突然到来的一场大雪让夜晚变的十分寒冷，浅浅穿着单薄的外套走出教室，却看到他站在门前等他。因为前一天的争执，浅浅没有理会他，直接跑到了操场上。可没跑出多远，便被尹泽拉回来，他用身上的外套紧紧包裹住她。
　　“戴浅浅，你再逃跑一次看看！”他的黑眼睛在微弱的路灯下明亮逼人，语气中有着一抹未明的凶狠：“不要逼我！”
　　浅浅抑制不住地颤抖着，从精神到身体，她都无法摆脱他的控制，这简直像一场恶梦，就连死，也不能逃离他。
　　可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浅浅看着车窗外飞快掠过的景色，细碎的雪花被寒风携带着打在车窗上，车子在夜色下急驰，可她的心却安定宁静。
　　答应过林璇的事她会做到，和尹泽之间的感情总会有一个结束。
　　雪渐渐的小了，却细密起来。这是一个空旷无人的操场，教学楼的窗户在冬日里亮着灯，尹泽与浅浅坐在车子里看着漫天的雪花。
　　这里是他们的母校。
　　“我总在想，有一天会和你回到这里，”尹泽的声音低沉而略带喑哑：“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记得。”
　　浅浅看着雪花慢慢积起，她又何尝不记得与他在一起的时光？只是这样记得方式太过残忍。
　　“前些天我见过了林阿姨，”浅浅看着车窗上薄薄的雾气，雪花朦胧地飘着，“她很担心你，劝我和你谈谈。”
　　尹泽没有说话，俊美的侧脸在雪地的映照下渐渐苍白，“够了，我不想听。”
　　“尹泽……”浅浅看着他：“我们不能回到以前吗？我还是小时候那个戴浅浅，这么多年来并没有改变，你也是，不是吗？”
　　“浅浅……”尹泽的声音低哑，带着无法抑制的痛楚：“你爱他吗？”
　　“……是的。”浅浅沉默了一会儿回答，有些无奈。
　　尹泽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指渐渐握紧，薄而好看的唇紧抿，仿佛在压抑着什么，半晌才道：“那么你告诉我，什么才是爱情？”
　　爱情？浅浅沉默了片刻，“没有伤害，没有痛苦，安静地和他在一起，就算不说话也是幸福的，这难道不是爱情？”
　　“戴浅浅……你这个傻瓜？”尹泽黑的眼睛涌起风暴，深深地看着她，几乎咬牙切齿地道：“就为了这个，你就以为自己爱上了他？”
　　“没错。”浅浅回视他，第一次，她竟然不会因为他的目光而害怕，心里有关博然温暖的微笑，仿佛一切都不再是恐惧的理由。
　　“尹泽，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如果你想告诉我这不是爱情，那么我只能说，你错了。”浅浅仿佛一下子找到了问题的所在，她也不再惧怕他，思路变的无比清晰：“每个人都有自己爱的方式，也许是轰轰烈烈，也许是平淡至极，可是在当事人眼中，这样的感情并没有分别。是的，我爱他，就是为了这样安静的生活而爱上他，这又有什么不对？我感觉到幸福，这就足够了。”
　　仿佛一个窒息许久的人遇到了氧气，浅浅突然感觉心中无比的清澈。第一次她在尹泽的面前不再害怕犹豫，而是清清楚楚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因为关博然的爱与包容，让她重新找回了自信，她无法否认这段感情，也永远不想否认。
　　车内的空气在寂静中沉默着，尹泽感觉自己仿佛突然失去了声音，心中空荡荡的无所寄托，那些挣扎着要跳出来的感情仿佛一下子消失了，转而是一种深刻的悲凉充盈其间，几乎让他与凄冷的黑夜融为一体。
　　“如果这是你的爱情，那我的感情又算什么？”他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着无法掩饰，也不愿再掩饰的痛楚，他转过身看着她：“浅浅，你对我是有感觉的不是吗？当我靠近你的时候，还有当你逃避我的时候，你难道不会慌乱不安？不要否认，我不想听你撒谎。你的眼睛告诉了我一切。我吻你的时候并没有感到厌恶，不是吗？你不甘心的只是这么多年来我们之间的不平衡，所以你拒绝我，逃开我，可是这些并不代表你可以忘记一切。二十年我们都生活在一起，就算以后的生活中再不相见，我们也无法忘记对方。而你和他，只不过是一时的迷惑而已。你渴望温暖，所以他带着你期待的一切出现时，你就不可抑制地迷上了他。你问问自己，你爱上的是他这个人，还是你自己的想象？如果他与你的期望不同，你是不是还会爱着他？是不是还会像现在这样迷恋着他？”
　　“浅浅……”他深深地呼吸，叫着她的名字，“你一定要想清楚，我会在这里等你，不论你走多远，我都不会放弃。我爱你，你也爱着我，只是，我们都醒悟的太晚而已。”
　　细碎的雪花不知何时已经转为漫天的大雪铺天盖地飘来，将一切都覆盖起来，浅浅闭上眼睛不去看那夜色下的雪，似乎害怕它那不顾一切的直白闯进自己的心里。
　　尹泽所说的一切她从没有想过，几乎是自关博然出现在她的生活里她就无法控制地爱上他。与他在一起，她体会着前所未有的幸福与安宁，似乎将她二十几年人生的不完满都补偿了回来。是的，在这之前她没有爱过，可是并不代表她不知道什么是爱情。
　　也许尹泽说的是对的，这么多年来，他们之间关系的不平衡造成了她对他不自觉地排斥，面对他的爱情她逃之不急，更无从细想其中的原由。可是她却清楚地知道她爱的是关博然而不是尹泽，起码此刻她无法说服自己改变想法。
　　雪越来越大，尹泽沉默地发动车子，两道清晰的车辙在撒满雪上道路上碾过。透过路灯的光芒可以清晰地看到雪花飞舞过后凌乱与优美的光线，尹泽俊美的面容在这样的光芒下有着从未有过的安静与深沉。仿佛一夜之间，那个坏脾气的大男孩，那个羁傲不驯的少年，都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为了爱情敛去锋芒而渐渐成熟的男人。
　　浅浅靠在座椅上看着窗外，这个冬天来临的太早了，以至于她还没有准备好接受这样漫天飞舞的大雪。
　　车子停在家门前的时候，雪已经积了很厚，停在街两旁的车子也盖上了厚厚的一层。
　　尹泽拉着浅浅下车，送她到门前后便离开了。明亮的车灯照亮一片雪白，浅浅感觉有些眩晕。
　　临睡前，关博然的电话如期而至。
　　他熟悉的声音在冬夜里响起，让浅浅的心柔软如春水。她爱他，并不是幻觉。这一刻，他在她的心中真实地存在，无可替代。
　　雪下了一夜，醒来时天地间已是一片银色。
　　因为是周末，浅浅难得赖了床，可是却被电话吵醒。放到网上拍卖的车子有了买主，对方提出要亲眼看看车子。
　　可当浅浅洗漱已毕下楼时，却发现客厅里放满了行李箱。
　　“你爸爸要搬回来了。”陈阿姨边忙边说。
　　浅浅怔了怔，没有说话，默默拿了围巾出门了。
　　前一天的雪很大，好在清扫及时，路上并没有积的很厚。门前停着一辆车子，父亲的助理小张正在关车门，见了浅浅忙笑着问好，又说：“去哪儿？我送你吧，路不好走。”
　　浅浅笑了笑：“那就不客气了。”
　　与买主约好见见面的地方是一处小区的车库，因为常年不用，浅浅便将父亲送的车子停在了这里。
　　还没进车库，浅浅便远远地看见小区前停着一辆车子，一个年轻的女孩子靠在车子上，黑色的夹克和长裤，穿着长靴的腿十分漂亮，让人惊叹。见有人走过来，她转过头来，一头漂亮的短发在微风中扬起，淡色的墨镜遮住了大半个脸，却能看到眼镜下大而有神的眼睛。
　　“戴小姐？”她试探着问，声音悦耳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