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 浅浅心事

　　下面的字浅浅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心里仿佛有钝而坚硬的东西狠狠地研磨。
　　“那些我也是听林达明说的，他让我来告诉你，目的你也猜到了，就是想让你们互相猜疑。”
　　原来是这样……
　　浅浅闭上了眼睛，不由又想起了母亲的日记。
　　回去的路上，尹泽与浅浅都沉默不语。已经是深夜了，车子在夜色下急驰，没多久就到了家门前。
　　浅浅打开车门自顾自地打开门直接向楼上走去。
　　尹泽快步走上前猛地拉住她：“你想干什么？”
　　“我累了，想休息。”浅浅看着他，可却最终又转过了头。
　　“撒谎！”尹泽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别去看日记！那样只会让你更痛苦，没有任何帮助。”
　　“放开我！”浅浅转头看着他，漂亮的褐色眼眸在灯光下闪闪发亮：“你告诉我还有什么办法更能解决问题？爸爸马上就要被指控杀人，林达明亲自出庭作证，除了妈妈的日记我没有任何线索，你让我怎么办？”
　　“我会想办法！”尹泽怒道，目光似乎能穿透她般锐利：“日记中的真相除了会让你伤心之外什么也帮不了你，就算拿到法官面前，这样一个精神病人的日记又能证明什么？谁会相信？！”
　　“可是尹泽……”直到现在浅浅才感觉抑住不住地无力感涌来：“爸爸就被关在公安局里，可是我连探视的机会都没有，我一定要救他，他不会杀死妈妈，不会，不会！”
　　“浅浅……”尹泽捉住她的双手将她揽进怀里，任她在靠在胸前哭泣，从戴东南被捕以来，她还是第一次在别人面前流露出这样的痛苦和焦急，可是与她安静的样子比起来，反倒是现在更让他安心。
　　“没事，一定会有办法。”尹泽轻轻抚着她的长发，就像小时候一样。
　　他的怀抱熟悉又陌生，浅浅几乎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儿时，尹泽又变成了那个经常欺负她也经常安慰她的小男孩。
　　可是，时光终究不可能倒流，她还是推开了他。
　　放开她，尹泽看着浅浅渐渐走上楼梯，灯光在他面前撒下一片昏黄，他的手中还留有她身上的余温。
　　握紧手指，他转身走了出去。
　　时间像流水一般过去，不论关博然还是尹泽，都动用了所有的关系希望能与戴东南见上一面，可是他们得到的只是律师带回来的只言片语，而且就连这些话，也是一周前的事了。
　　浅浅曾经无数次拿起那本日记，可最终却又放下了。
　　尹泽说的对，这样做毫无意义，母亲不会记录她去世之时的任何事，而自己看过之后只会更加痛苦。
　　可是，命运似乎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她，就在戴东南被拘留的第九天，公安局突然打来了电话，戴东南因为突发脑血栓，不省人事。

　　第　39　章

　　浅浅再次见到父亲是在医院的病房里，抢救过后的他依然时而昏迷时而清醒，原本斑白的头发几乎在一夜之间又白了大半。他沉睡着，任何人都不理会，那个曾在D市一手遮天，不可一世的男人如今却像婴儿一般安静。
　　“医生说是精神受到强烈刺激而导致脑出血，经抢救已经没事了，只是还需要观察一段时间。”沈若琳道：“也许……会留下后遗症。”她看了看浅浅，目光谨慎地扫过站在她身后的关博然，后面的话便没有出口。
　　其实医生说的远没有这样乐观，戴东南的脑出血面积过大，险些丧命，就算清醒过来也几乎变成植物人，生活完全不能自理。可是这些话对于浅浅来说毕竟太过残忍，于是当她看到关博然制止自己说下去的目光时，沈若琳便聪明地闭了嘴。
　　“爸爸……怎么会突然病倒？”浅浅看着父亲，脸色苍白，声音很低。
　　沈若琳看了看关博然，这才低声道：“听说林副总去探视了他。”
　　浅浅猛地抬头看着她，明亮的双眸几乎让人不敢正视：“他为什么去？”
　　沈若琳迟疑了一下，似乎在考虑要不要说。
　　“浅浅，”关博然这时在一旁道：“医生说你父亲要多休息，有事我们以后再说好吗？”他的声音很低，虽是疑问的语气，却不容抗拒。
　　离开病房的最后一刻，浅浅回头看向父亲，雪白的病房里他独自一个人躺在那里，就像多年前母亲离开前一样。心仿佛被什么狠狠地撕扯了一下，她回身站在玻璃门前，几乎泪盈于睫。
　　“浅浅……”关博然在身后揽住她，转过她的身体轻抚着她的脸颊：“会没事的，不用担心。”
　　“不要离开我……”浅浅伏在他的胸前，紧紧捉住他的衣袖，她失去了太多，只有他还依然留在她的身边。
　　“不离开，我陪着你，永远不离开。”关博然的手臂坚定地环住她，低头轻吻着她的额角，声音低沉地承诺着。
　　浅浅闭上眼睛不语，关于父亲病倒的原因显然关博然不想让自己知道，可就算他不说，她能猜到几分，无非是集团内的权利分配。这是林达明梦想已久的，他激父亲发怒、病倒，无非是想得到整个东南。除了戴东南，林达明就是最大的股东，他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到董事长的位置。
　　“不要担心，一切会好的。”回去的路上关博然温热的手指握住她的手。
　　浅浅看着窗外沉默着，她知道关博然是安慰她，最坏的情况远远没有到来，林达明不会就这么罢休。
　　事情果然依浅浅所想，就在戴东南住院不久，林达明便纠集了一干大股东提议召开公司董事会，重新确定董事长的人选。
　　在林达明的眼中，既然集团最大的股东戴东南因罪入狱又重病缠身，那么董事长一职自然要易人，而他自己便是除了戴东南以外最大的股东，几乎稳坐董事长一位。
　　多年的愿望终于要达成，这让他兴奋不已。
　　会议在阳光明媚的顶楼会议室举行，董事们或忧心忡忡，或静观其变，只有林璇仍是一副沉静的表情。
　　林达明主持会议，在他的眼中，董事长的位置已是囊中之物，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可是会议刚刚开到一半便被打断了，会议室门突然打开，戴东南最信任的助理沈若琳走了进来。
　　“对不起，打扰各位董事一下。”她优雅地致歉，继而从手中拿出一份文件向众人道：“我刚刚接到通知，集团的新任董事长已于今天上任，并且她让我转告大家，此次会议取消。”
　　“什么？”
　　“这是怎么回事……”
　　“新任董事长是谁？”
　　瞬间，会议室里充满了议论声。
　　沈若琳神色不变，声音平静地道：“依照相关文件，原董事长戴东南先生已于今年九月将其名下他部股份转交给他的女儿，也就是说戴浅浅小姐才是集团最大的股东，并且她决定亲自任集团的董事长，”说到这儿，她微笑地看了看众人：“各位董事还有什么异议吗？”
　　室内一片哗然，包括林达明在内的几乎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沈若琳，几乎都在怀疑她所说的话的真实性。只有林璇似乎已经猜到了这个结果，只是淡淡地不做声。见众人疑惑地声音越来越大，她这才平静地道：“大家不要怀疑了，我来作证。”
　　她的声音不高不低，却正好压住众人的议论，她环视了下会议室，最终目光落在了林达明身上：“我和戴董是多年的交情，若琳小姐说的一切都是事实，我可以保证。”
　　“不可能！”林达明一下子站起身：“为什么之前他没有开会宣布？我要看转让文件！”
　　见他如此坚持，一旁的沈若琳笑了笑道：“林总请不要激动，戴小姐早已经准备了相关文件，请查阅。”说着，便将手中的文件递给林达明。
　　白纸黑字，文件上清清楚楚地印着戴浅浅的名字。这一刻，林达明才感觉一种莫名的无力感涌上来。
　　原来他还是晚了一步，这么多年，他本以为现在终于可以压倒戴东南，可却没有想到，终究还是被他看透。
　　会议室的人慢慢散开了，林达明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上，他不敢相信，为什么戴东南总是可以轻易破坏他想得到的一切？多年前是这样，现在还是。
　　走廊内有人低声交谈，隐约听到戴浅浅恬静淡然的声音，多少年前，也曾经有这样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让他着迷。
　　“若非……”他低吟着，猛然清醒一般走出会议室。
　　办公区的走廊上浅浅正和关博然说着什么，沈若琳在一旁偶尔插一句话。
　　“尹总，您来了。”抬头看到尹泽走过来，沈若琳打着招呼。
　　“董事会的事怎么样了？”尹泽问，他的眉宇间有些疲惫，显然很久没有休息。
　　“一切顺利。”沈若琳回答，她笑着转向浅浅：“恭喜！”
　　浅浅微微点了点头，并没有多少喜悦。淡淡的阳光照在她的眉目间，有光晕散开，像很久很久以前的一幅油画。
　　沈若琳看着她，不由得叹道：“每次看到戴小姐，就像看到了您的母亲，你们真的是十分相像。”
　　是吗？浅浅看了看她，心里却有淡淡的酸楚。妈妈的美是她远远比不了的，她的安静纯净是自己心中完美的典范。
　　“若非……”林达明不知何时从会议室走出来，恰好站在浅浅不远处，阳光照在这个女孩子身上，时间在这一刻倒流，多年前也曾经有这样一个少女站在自己面前，他是多么的欣喜，哪怕她对自己说一句话都会高兴上半天。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女子，最后却嫁给了他最好的朋友，成了他心中到死也忘不了的痛。
　　“林总。”浅浅十分惊讶他叫出母亲的名字，可却依旧神色冷静地看着他。
　　也许是她的声音太过清晰，也许是她的目光太明亮，以至于林达明瞬间就清醒了起来。眼前的女子并不是他朝思暮想的郑若非，而是她和那个自己最憎恨的男人——戴东南，他们之间的女儿。
　　一时间，愤恨、嫉妒、失望、伤痛都涌了上来，林达明走上前来看着浅浅，眼中有淡淡的血丝。
　　“戴董事长，恭喜你，啊？”他恨恨地道：“你和你爸爸都他妈的是老狐狸，居然想出这个法子，好啊，好，真是太好了！”
　　“林总，请注意你的措辞。”浅浅压抑着心中的怒意看着他。
　　“措辞？”林达明大笑：“你们戴家人就是好面子，摸辞是什么玩意儿！戴浅浅，你和你那个老爸一个样儿，倔强的要命，打落了牙也往肚里吞，哈哈！戴东南又怎么样，他知道了我当年干了他老婆不也一样无能为力？现在躺在医院里像个死人一样，哈哈……”林达明仰天神经质地大笑起来。
　　“你……你说什么？”浅浅感觉仿佛有人狠狠地敲击自己的大脑，瞬间所有的思想变成一片空白，只有林达明大笑的表情。
　　“我说什么？”林达明奸笑着看着她：“我说你妈妈被我睡过了，睡过了！哈哈哈！”
　　一个人影闪过，紧接着只听一声极凄厉的惨叫，众人还来不及看清，却见林达明已经被打倒在地。离他不远处，尹泽一把揪起他的衣领，右拳狠狠地又打上了他的脸。
　　林达明被打的脸歪向一边，鼻血、眼泪很快便揉成了一团。可是这些都不以阻止尹泽的拳头，他一把将林达明的身体狠狠摔在地上，重重地踢在他肥硕的身体上，直打得他惨叫了几下便再痛的再也叫不出声来。
　　尹泽还要下手，可是胳膊却被人拉住，关博然站在他身后，拦住了他。
　　“这里不是打架的地方。”他的声音冷静的几乎冷酷。
　　尹泽收了手，却仍不甘心地看了看躺在地上的林达明。
　　“关总，救我，救我啊！”林达明呻吟着，他是了解尹泽的，如果没有人制止，自己很可能就此死在他的手上。
　　关博然冷冷地看着林达明，目光中有着从未有过的残忍，“林达明，今天放过你不是为了救你，总有一天，我会光明正大地让你死在我的手上，我们走着瞧！”
　　“你！”林达明瞪大眼睛看着他，却说不出话来。
　　“我们走。”关博然转身去拉浅浅。
　　“不要碰我！”浅浅突然跳开，全身颤抖着看着林达明，又看向尹泽，“你们听到他说的话了？他在说什么？说什么？”
　　“浅浅！”关博然紧紧抓住她，“不要相信他，他在胡说！我们走。”
　　“是吗？他在胡说？”浅浅看向尹泽：“你也相信他是在胡说是吗？”
　　“浅浅……”尹泽的表情含着痛苦，却没有再说什么。
　　浅浅却笑了，“怎么样？尹泽不会说谎，他从小就不会说谎。”她看向尹泽：“你知道的？你也知道，就瞒着我一个人，是不是？！”
　　她指着林达明：“他去找爸爸就说了这个，所以爸爸才会受不了病倒，我说的对不对？”
　　“浅浅！”关博然心痛的紧紧抱住她：“相信我，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