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睨天下





  
  我让李总管在外面等着,独自进了库房,一箱子一箱子地打开来看。每开启一只箱子都会令我倒吸一口冷气,那一箱箱的璀璨无一不令我血脉贲张,我颤抖着手抚摸着眼前一块块夺目耀眼的金砖,不可置信地拿起一块放在嘴里咬了一下,狂喜的眼泪奔流而泻,我飞快地用衣袖抹了一下眼睛,清清楚楚地看完了整整四十只箱子,想起李总管还在外面等着,这才恋恋不舍地出了库房,心里盘算着这些嫁妆的价值,喜孜孜地回了房。
  
  有了这些嫁妆做底气,我在心中暗自打定主意,今晚无论如何都要等到萧方回来,成与不成总得说清楚,好歹我都是他明媒正娶来的老婆,我,我可不想守个帅哥当活寡。
  
  初夏的午后蝉鸣阵阵,夏风伴着池水的清凉送入阁里,令人昏昏欲睡。
  
  萧方站在客厅里,背对着门负手而立,修长的身影显得英挺伟岸。他转身看见我,冷淡地丢下一句:“明日一早要进宫拜见皇上皇后,请公主提早做准备。”说完就准备转身离去。
  
  我一急,一把拽住了他,说道:“别走。”
  
  他转过身垂下长长的浓睫看了一眼我抓住他胳膊的手,抬起冰冷的美瞳看着我,淡淡地说:“公主要做什么?”
  
  我冲着他直截了当地问:“为什么总躲着我?”
  
  萧方盯着我,唇角露出一丝讥讽:“公主这么想见我?”
  
  我一时愣住了,不知如何回答。说想见他吧,那不等于承认我是热脸贴到人家冷屁股上了,他若不喜欢我,岂不是更看不起我?说不想见他吧,那还巴巴地跑来质问人家干什么?
  
  “我……我们怎么说也算是拜过堂成了亲的,总不能……总不能一直这么下去吧?”我红着脸嗫嚅道。
  
  “这样有什么不好么?”萧方淡漠地说, “你我互不干涉,公主可以随意过你想过的日子。”
  
  我一急,冲口而出:“我不是……,”忽然意识到或许现在还不是时候,及时地刹住口,把即将出口的话咽了下去, “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如果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要娶我?”
  
  “皇命难违。”萧方语气平淡,侧头看向窗外,令我无法看见他眼中漂浮的情绪。
  
  我松开手,无言地看着他从我身边飘然而去,却再也没有一丝力气阻拦。
  
  或许,我现在还有点操之过急,他对我已经有了如此深的成见,怎么可能轻易转变?我对自己的要求一向甚高,一直秉着宁缺毋滥的标准,希望达到身心双赢的结果,如此看来也只能让他慢慢地了解我,心甘情愿地接受我了。 
  
  一个人百无聊赖地躺在空荡荡的床上,看窗外的明月在床前洒下一地的清辉。明天就是新娘子三天回门的日子了,我连皇宫是什么样子都没见过,明日一定要小心谨慎,切不可让人看出破绽,楚含笑的爹可是手握生杀大权的皇帝,别一个不小心,脑袋就保不住了。我在心里暗暗祈祷,阎王啊阎王,你把我弄到这来,可一定要保佑我平安啊。心里这样胡思乱想着,竟渐渐地睡着了。
  
  这个地方有点眼熟,我一边走一边看周围的景物,不知不觉来到了一个大殿前,抬头一看,上书三个大字“阎王殿”,我大吃一惊,转身撒腿就跑,却被人拽住了胳膊。我回头一看,见阎王正笑眯眯地看着我喊:“易青。”
  
  我惊叫起来:“我不会这么快就又死了吧?”
  
  “当然不会。”阎王笑嘻嘻地说,“是你以前太合我意了,刚走两天我就开始想你了,一听到你在念叨我,就忍不住把你召回来和我聊聊天。”
  
  “聊……聊天?”我结结巴巴地说,“不……不是有好多鬼可以陪你聊天么?”
  
  “那些鬼嘛,没有一个能像你可以把马屁拍的那么精妙,让我那么受用。”阎王皱着眉说。
  
  “你不会还想让我回到你身边吧?”我叹息道,看来拍马屁也要有学问的,马屁拍得太舒服了也会适得其反啊!
  
  “你不想回到我身边?”阎王眯着眼问我。
  
  “想!非常想!”我违心地说,绝对不能得罪他,不管我死多少次都还是要回到这里的,这层关系要搞好,我顿了顿说,“只不过不是现在。”
  
  “那是什么时候?”阎王问。
  
  “我刚到世上两天,还没开心过呢。”我委屈地撅起嘴。
  
  “也是。”阎王笑着说,“那你准备在世上呆多久?”
  
  “多久又不是我说了算。”我小声地嘟囔着。
  
  “你想活到多少岁可以先告诉我,我可以考虑考虑。”阎王说。
  
  “真的?”我抬起头惊喜地看着他,才发现他那黝黑的脸其实也不怎么难看。
  
  阎王笑着点点头。
  
  “嗯……,”我想说我希望活到一万岁,又怕惹恼了他连一天的活头都没有,想了想,伸出一个手指说:“一百岁好不好?”我咽了口唾沫,“你看,我到了那儿,人家都已经快二十岁了,这样算来我才活八十年呢。”我掰着手指算给阎王听。
  
  阎王托着下巴考虑了一会儿说:“好,就一百岁,算你走运,你的生死薄还未来得及填上寿命时限。”
  
  “还有还有,”一听见他答应了,我就迫不及待地喊,生怕又像上次那样话还没说完就被他弄走了,“我可不可以提个小小的要求?”我凑到阎王面前,涎着笑脸说。
  
  “还有什么要求?”阎王沉下脸来。
  
  “你知道我占了她的身体却没有她的记忆,很麻烦的。”我小心翼翼地说。
  
  “你想要她的记忆?”阎王扬起眉。我看着他点点头。
  
  阎王的手朝我一指,一道白光冲着我的脑门扑来,随即我脚下一空,跌进了万丈深渊。
  
  
                  第四章 聪明反为聪明累(1)
  车内比较宽敞,我和萧方相坐无语。我抬眼朝他偷偷望去,只见他头微侧,眼看着窗外,神色淡定。清晨的阳光斜斜地照在他的脸上,衬得皮肤晶莹细致,散发出柔和的光,玉雕般的侧面犹如鬼斧神工般的杰作,完美得无一丝瑕疵,不禁令我怦然心动。我想和他说些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得紧闭了嘴,一路无言。
  
  皇后的寝宫里还真热闹,知道今天是我的回门日,太子楚重乾领着太子妃卫语卉,皇姐楚月容携着驸马方存信都早早聚集于此。太子眉清目秀,温文尔雅,浑身一股书卷气,印象中他对楚含笑这个妹妹从小到大一直都很疼爱。楚月容略有风姿,性格平平,在皇上面前并不是很受重视。徐皇后虽已是欲知天命之人,但岁月的侵蚀依然没有消磨掉她的美貌,看起来雍容华贵,温柔贤良,一派母仪天下的风姿。
  
  她拉着我的手,喜孜孜地上下打量着,眼中尽是慈爱之色,满意地点着头说:“含笑的精神看起来还不错。”片刻收敛了笑容,转头望向萧方问道,“只是听说驸马新婚头一天就要求回战场上去,幸亏皇上给驳回来了,不知可有此事?”
  
  我一愣,还从未听萧方对我提及过此事,遂对皇后笑道:“母后莫要怪驸马,是含笑让驸马回战场的,公爹的岁数也日益年迈了,我们做晚辈的怎么忍心看他老人家独自在战场上厮杀?”
  
  我用眼角的余光瞥见站在一旁正与太子和方存信寒暄的萧方微愣了一下,大概是没有想到我会为他说话,以楚含笑的性情,就算不趁机告他一状,恐怕也不会替他遮掩。太子和方存信闻言,都笑着看萧方,萧方有点尴尬,面色微窘地站着。可能是因为我提及他父亲,触到他的心事,他浓密的尬⑽⑾铝玻谧×松钣娜籼兜狞眸。
  
  “看来含笑是长大了。”皇上大笑道,眼里满是宠溺,“你二人放心,朕深知萧将军的能力,这次征战松诏国必定是稳操胜券,所以朕才将萧方留在身边。”这皇上看上去温文儒雅,神清俊朗,却目光如矩,不怒而威,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帝王的尊贵气质,令人肃然起敬如此貌似精明的皇帝怎么会养出这么个败家女?!
  
  正说笑间,太监总管钱德贵神色慌张地跑进来,看见我们脚步缓了缓,施礼后躬身对皇上说:“禀皇上,建成公主刚刚在莲湖落水,已被救出送往瑞香宫。”建成公主,王贤妃之女,年仅八岁。
  
  皇上面色微变,但仍是对我温和地说道:“含笑,你在这儿陪你母后说说话,一会儿别忘了去看看太后。”说完大步向外走去。
  
  太子沉声对方存信和萧方说:“我们也去看看。”转身拜别皇后,三人离去。
  
  皇后有些担忧地望着皇上离去的背影,卫语卉看在眼里,忙上前拉着我的手笑着对皇后说:“母后,看刚才含笑那样袒护驸马,就知道他俩现在有多恩爱,这下您该放心了吧?”
  
  皇后回过神来,笑道:“是啊,萧方性情耿直,含笑又是个火爆脾气,我还一直担心他俩合不来呢,如今看来竟是我多操心了。”说罢又看着司月容问道:“月容现在和方驸马怎样了?”
  
  “母后不用担心,我和方存信很好。”楚月容强笑道。
  
  “月容你莫要瞒我,这宫里有什么是非是瞒得住人的?”皇后责怪道。
  
  “他……对我倒是不敢不敬。”听皇后如此说,楚月容有点迟疑,“只是他与方存孝自幼就兄弟情深,恐怕方存孝一日不再娶妻,他的心结就一日难解,说到底也是因为娶我而拆散了他大哥大嫂这一对恩爱伉俪。”
  
  “你和方存信已经成亲这么多年,方存孝还在为一个身份低微的女人耿耿于怀么?难不成他不想要脑袋了?”卫语卉冷哼一声说道。
  
  “方存孝与韩玉英成婚多年,生有一子,夫妻恩爱,情深意笃,虽然韩玉英身份低微,但方存孝从未为此嫌弃过她,反倒对她更加怜惜。”楚月容愁眉紧锁,轻叹道,“若不是因为我,他们幸福和睦的一家人怎会被活活拆散?”
  
  “月容莫要自责,那也不是你的错。”皇后轻抚她的手背安慰道,“当初我也曾极力反对让方存孝休妻,好歹人家也是对恩爱夫妻,这样做实在是于心不忍。奈何太后的门第观念太重,不愿咱皇家的女儿与一个平民妯娌相称,为此还几次三番地对你父皇大发脾气,你父皇也是无奈,这才下旨活生生地拆散了人家。”
  
  “我知道太后也是为我好。”楚月容幽怨地叹道。
  
  “难道身份地位比起夫妻感情更为更重么?”我有点为韩玉英不平。
  
  “含笑以前不是很赞成太后的话么?”卫语卉有点意外地看着我说。我一愣,想起似乎确有此事,当初最支持太后的就是楚含笑了,这家伙好像唯恐天下不乱似的,当下便噤了声闷闷地站着,不再言语。
  
  “月容也不要过于忧虑,我看方驸马对你也是有情意的,只是对他大哥心有愧疚,你们早早要个孩子,感情就更稳固了。”皇后劝慰她道。
  
  大家又说了一会儿话,徐皇后让我去看望姜太后,卫语卉主动提出陪我去。
  
  姜太后虽已是白发苍颜,但目光精锐,想必也是个不简单的人。我们去时,正好有几位衣着华丽的妃嫔在陪太后聊天,太后和颜悦色地拉着我的手问长问短,极显亲热。那些妃嫔笑容可掬地围过来夸我知礼,赞我美貌,我心中虽极为不耐,却也只有虚以委蛇。大家寒暄落座后,她们便开始争先恐后地向太后说起建成公主落水一事,唯恐自己说不出别人不知道的细节,只一会儿,我便明白了整件事情的全部过程。与这些唧唧喳喳的女人们在一起我极感不适应,稍坐片刻,我便和卫语卉起身向太后告退。
  
  出了太后寝宫,见时辰尚早,卫语卉说今年的荷花开得特别早,提出要陪我去莲湖看看。一路上卫语卉的热情令我感到很亲切,毕竟她是我到这世上来第一个对我如此亲热的人。我并非一个天性凉薄之人,在前世父母无微不至的关怀下度过了短暂的一生,我贪婪地享受着生活的美好,感受着重生的美妙,也感动着这样令人温暖的亲情。
  
  我们慢悠悠地边走边聊,路上看见皇子楚立坤匆匆地往紫霞宫方向而去,楚立坤皮肤微黑,脸上最有特点的地方就是他的一双剑眉,令他方正的脸庞显得很有性格。他是王贤妃的长子,与太子走得很近,大概是听到妹妹落水的消息匆匆赶去看望。
  
  到了莲湖,大老远就看见萧方蹲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