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睨天下
如今,我坐在雄伟壮观的金銮殿上睥睨芸芸众生,手里掌握着决定天下苍生命运的权杖,脚下跪拜着胸怀经邦纬国之才的国之栋梁,听那震耳欲聋的朝拜声排山倒海地向我耳中灌注。我终于被命运的激流推到了权利的巅峰,实现了多年前的那个预言,作为我穿越而来的最终宿命,把后半生定格在至高无上的皇权之中!
我勤政爱民,日理万机,不辞辛苦地为苍生造福,竭尽所能地给予百姓富饶的土地,安定的生活、和平的年代和幸福的笑脸。我无愧于人民的爱戴,成为万民敬仰的身负天命的女皇!
岁月在日复一日的繁重国事中悄然流逝,风霜染白了鬓角,韶华消失于眼角渐起的鱼尾纹中。高台之上,我负手独立,身边已无一人,那些曾经挚爱过,在意过的人又在何处?
太子哥哥在孤身孑立,举目无援之际募然回首,惊觉自己的母后、爱妃和妹妹的毁灭皆起源于那个夺去了自己皇位的人。自己对她倾注了全部的兄妹之情,可到头来已经紧紧抓牢在手的幸福却全部因她毁于一旦。
最疼爱的妹妹竟然并非母后所生,毫无保留的爱却换来了家破人亡的背叛。这种致命的打击几乎令他崩溃,他忍受着万蚁噬心的痛苦,主动让出了太子之位,只为暗暗潜伏下来养精蓄锐,犹如一只收了利爪的兽,蛰伏在黑暗中,等待一击成功的机会。
在灵明宗驾崩之日,他举起了磨砺已久的复仇之剑指向我。生死攸关之际,我毫不犹豫地令萧方斩下了他的头颅,早已暗中从边疆调遣回来的三万将士也一举将其余党剿灭。
这一剑,斩下了他的头颅,也斩断了我在这个皇宫里曾经感受到的唯一的、最后的一丝温情!
登基三年,阮玉与惠泉早已喜结连理。由于感念这份难得的友情,任太女之职的几年中,曾给过阮家不少的暗中通融。灵明宗曾几次暗示我不可助长世家大族的气焰,但我并未放在心上,就算是阮玉成为大灵的首富又如何,难不成“胡润百富榜”中的富豪们都是中国政府的心腹之患?
三年的帝王生涯逐渐改变了我的思想。在这个封建君主制国度里,帝王的权威是至高无上的,任何人都不可以挑衅!
如今,面对富可敌国的阮玉,我心中渐渐起了戒备之心。以阮玉现今的势力,所到之处皆有官员相伴,他在启阳跺一脚,天子脚下的皇城都要抖一抖。这样的状况令我忧心不已,连当年敦良仁厚的徐皇后都能利令智昏,又何况自幼便在权术中淫浸的阮玉?
而阮玉,自然知道财富是把双刃刀,能号令天下,亦能使自己成为帝王的案上鱼俎;于是便也暗中防备,在我面前处处小心行事。而他越是如此,便越引起我的疑心,怀疑他是否想颠覆我手中的王朝。
在一次次充满了猜忌、戒备、不信任的相处后,我不由得杀心渐起,终于在一次煤矿坍塌事故中,作为业主的阮玉被我抓到机会,以无视百姓生命为借口腰斩于市井街头。
与此同时,韩小妹在商界势头劲起,我一面对付阮家,一面打压韩家,韩小妹被逼无奈转向海外发展,最终举家定居异国他乡,从此不再踏足大灵一步。
至此,曾经生死患难的两位朋友就这样被阻挡在了皇权之外。我终于明白,自古帝王皆寂寞,作为王者,我注定孤独!
登基五年,边疆遭到蛮夷的侵犯,朝廷几次派兵均受重创。萧方身为王夫,又是威震沙场的神威将军,自然接过年迈父亲手中的帅印披甲上阵。
那一仗,整整三年未息。蛮夷凶残,联合了松诏的复国军,里应外合,内外夹击,令大灵将士防不胜防,受损颇重。
那一仗,充满杀戮血腥。残留在大灵境内的松诏复国军被萧方找到了大本营所在之地,一夜之间数万人成为刀下之鬼,彻底斩断了深插在大灵腹中的黑手。那夜,血流成河,尸体堆叠成山,吸引了荒野的饿狼暗中觊觎,无数只幽幽的绿光在暗夜里闪烁,只等夜深人静时的一顿饕餮美食。
那一仗,令人肝肠寸断。为保边疆长久稳定,萧方接到指令直捣蛮夷老巢,在胜利即将到来的那一刻,蛮夷首领做出了最后的挣扎,竟采取了玉石俱焚的方法与前去围剿的大灵将士同归于尽。
那一仗之前,我送他至皇城外,猎猎风中,四方云动,目送英姿焕发的年轻将帅率十万大军浩荡远去。
那一仗之后,我迎他至皇城外,漫天幡纸,云悲风泣,十万将士护送回一具冰冷的棺椁向我缓缓走来。
斯人已去,此情长存。
之后的漫漫数十年,我身边再无一人相随。当亲情、友情、爱情逐一从身边消失,茫茫余生便徒有我一人与清影相依。
站在最高处的我,面对着眼前的锦绣山河,看着脚下清风流云悠然飘荡,却茫然不知何去何从。空留这百岁寿命,只为品尝余生里难耐的枯寂?一如那亘古不变的高山流水,在千万年的寂寞中俯瞰人世间的沧桑变幻。
再回首已物是人非。
天高孤寒的王位之上,两鬓霜白的我,能握得住的,惟有回忆……
一阵冷风吹过,面颊上一片冰凉,这才惊觉不知何时,早已,泪流满面。
作者有话要说:期望幸福结局的亲亲看了这章也许会无法承受,所以此章标注的是并非结局。既然并非结局,万事便也有可回旋的余地,所以,亲亲们一定要坚强啊,某烟只是想让亲亲们看看,如果女主当了女皇,这些都是无可避免的问题,最终会走到这一步的。
还有,亲亲们的心可坚强得能承受得住这样的结局?
半夜三更时分,俺家霸王终于下线,某烟顶着口大锅偷偷上来瞄一眼,果然,亲们的怨念都好深啊!
但是,但是,说好了这不是最后的结局嘛,以前都告诉大家要幸福的结局了,亲们再忍耐下吧!
只是,今明两天一直都没时间更新,霸王十二点前不会下线的,我白天又有事情要做,所以十二点以后我也赶不出来。
后天吧,争取后天晚上十二点前更新出来吧,尽量争取吧!
第四十二章 帝王难换逍遥身
漫天而来的悲伤令我悚然惊醒,抬起头来茫然四顾,才发现自己竟然在白日里趴在风亭的石桌上睡去。脸上犹有纵横的泪迹,心间依然涤荡着难以消除的痛楚,而我的手中,还紧紧攥着那本《明宗大典》。
我怔怔地望着那本倾注了明宗帝一生心血的书籍,手里似乎承受着千斤的重量。那岂止是薄薄的一本书?那分明是皇上对我的万千期许啊!
只是,梦中那悲情的一幕幕残忍地向我昭示了结局,即便是拥有了睥睨天下的力量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冷月孤影,高处不胜寒!
“青儿,怎么了?”
眼前忽然出现萧方讶异的脸,那张生气盎然的年轻面容令我心痛不已。我怎么能够为了那沾染血腥味道的帝王之位,而放弃如此鲜活的生命?我又怎么能够为了握住冰冷的至尊权杖,令所有我在意的人一一离我远去?
无声地环抱住他的腰身,头紧贴在他的胸前,任眼泪扑簌而下,浸湿他的层层衣衫。那颗年轻鲜活的心脏在我耳际沉稳有力地跳动着,在这世上,如何还能找到比这更为动听的美妙声音?
“萧方,无论今后怎样,你可愿意和我在一起?”我低语。
“我愿意!”萧方抚着我的长发,声音轻柔而坚定,“无论碧落黄泉,我都会与你同在,生死不离!”
“生死不离,”我喃喃地念着这几个字,微微叹息,“就让我们为了生死不离而努力罢!”
萧方轻轻推开我的身子,无不担忧地望着我:“出什么事了么?”
我摇摇头,向他讲述方才的梦境,犹自心有余悸:“决不能让那个可怕的梦境成真,我可以不在意那个皇位,但我却无法不在意身边的人!”
他沉默片刻,忽然开口说道:“皇后……刚刚悬梁自尽了。”
我惊怔在那里,一时间竟有些无法呼吸。
数日前,我曾再三请求皇上放过皇后,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惊讶地看着我,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她几次三番地想加害于你,你反倒要替她求情?”
“月容被父皇囚禁终生,这种惩罚对于一个母亲来说,已经算得上是撕心裂肺的痛苦了。而含笑,又如何能去恨一位养育了自己十几年的母亲?即便是母后如此对待含笑,含笑也不敢忘记母后这些年的养育之恩。”
我垂首而立,不由自主地想起皇后平素看着我时的慈爱眼神。二十年的相处中,她断然不会没有一丝母女之情罢,否则,在月容害我受伤后,她又怎会说出那样一番伤感的话?
皇上沉吟半晌,方才叹道:“她何其有幸,能养出你这样的孩子!”
位高者最终放过了自己的妻子,却从此不再踏入皇后的寝宫。原以为这样的结局已算完美,太子至少也会感念我曾放过他的母亲,不会对我怀恨在心罢。
谁曾想,皇后竟然悬梁自尽了,是幡然悔悟,无颜苟活下去?还是对自己丈夫的薄情做出最后的抗议?
我更多地倾向于前者,也许在她心中还残留着对含笑的爱,只是出于对亲生儿女命运的担忧被心中潜伏的恶魔钻了空子。而在危急时刻,挺身解救她的却是她心心念念想要除掉的人,这样的结果是她没有料想到的罢?但凡有点良知的人,都会感到羞愧的罢?难道,我的一番好意竟成了她的催命符?
无论她是为何缘故走到这一步,但这却是我梦境中第一个成为现实的死亡情景——皇后以三尺白绫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命运之轮已经开始转动了么?
我僵直地坐着,额前冷汗淋淋。
“青儿。”萧方推了推失神的我,似乎已经了解到我此刻内心的不安,“那只是一个梦而已,断不会是那样的结果。”
真的仅仅只是一场梦么?
自那以后,我整日愁眉不展,忧心忡忡,整个人迅速消瘦下来,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经常会无缘无故地昏倒,最后终于卧床不起。太医院的御医们成日在云凰宫里穿梭,多次会诊均不见疗效。眼见龙颜大怒,只得向皇上禀报,我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先是在启阳时中毒太深,伤及心肺,后来又被绝食数日,使得心脉受损,加之思虑过重,终导致身体不堪负荷,沉疴难愈。
皇上站在床前,焦虑地俯身看我:“孩子,你到底有什么难解的心事,竟会如此?”
我虚弱地躺在床上,无力地笑了笑:“父皇,含笑辜负您的期望了,含笑本就不是个可以担当重任的人,太子比我更适合那个位置。”
一向深沉睿智的王者双眉紧蹙,轻声叹谓:“你竟然是为此事思虑过重么?”
我无奈地笑:“我知道我已时日无多,只是含笑有一事相求,父皇若能成全,含笑死也瞑目了。”
“说罢,孩子,父皇会尽量满足你的。”
“含笑生是萧家的人,死是萧家的鬼,希望死后能葬在萧家的坟地里,请求父皇不要把含笑安葬在皇陵。”
皇上点头:“我答应你。”
我暗自松了口气,安心地阖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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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德十四年,悦宁公主病逝,年仅双十。驸马萧方悲痛,服毒自绝于灵前。骠骑大将军萧忠义辞帅印,扶双柩返乡。”
——《大灵昌德年纪》
春暖秋凉,夏暑冬寒,日月交替轮换。
羊肠小道上并肩走来一对年轻男女。男子丰神俊朗,如玉树临风;女子容颜娇美,风华绝代,约有二十五六岁,小腹微凸,似乎已有数月身孕。
夏风拂过,吹来阵阵私语。
“那个罗公子和朱小姐用这种方法怎么就没有成功呢?每次想起来都觉得我们比他们幸运千万倍!”
“什么罗公子和朱小姐啊,是罗密欧与朱丽叶!给你说多少次了还记不清楚。”
“不管怎么说,惠泉都是功不可没的。哎呀,小心脚下,别摔着……”
“嗯,我们已经有个儿子了,这次真希望是个女儿啊!”
“怎么,看人家阮玉和惠泉生了个女儿,你就也想要女儿了?”
“何止是阮玉和惠泉生了个女儿,连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