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自漫漫景自端
“阿端……”她叫着女儿的名字。真是叫不够。
自端身上还是酸软,被她这一箍,酸软到了骨头里似的。可是真温暖啊,这个怀抱……她努力睁大眼睛。
抱了好一会儿,容芷云才勉强平静些,只是侧过脸去,抬手掩住了嘴巴。一只温柔的手伸过来,替她拭着泪,她女儿的手……她抓住,再也不想松开。
“阿端,妈妈等这一天,等了二十五年……”她喉头哽咽。
“妈妈,帮帮我。”她的手,被妈妈紧紧的握在手里,她觉些许安然。
容芷云听到,迅速的抹去了眼角的泪。
她看着自端。
“阿端,”她明白了一点儿,心里忽然刺痛,“有什么话,你说。”
自端顿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我和他……当初,也不是您一个人能决定的,我知道。这边,爷爷,爸爸,您……都是同意的。”自端目光落在身前一点。他们,都是同意的,各有盘算,各存心思……哪儿是单为了大伯?她心里一派的寒凉。定了定神,接着说,“泰和是容家几代的基业,是外公和您的心血,需要人承继……这我也清楚。我,帮不到您的。但是他……合适。再合适不过。所以,我能理解您当初的选择。”
她缓缓的说。
容芷云并不插话。
“今后,泰和与他会有什么关联,我不关心;我只希望,我和他,能尽快的切割清楚。”
从此楚河汉界,各不相干。
她的手指,扣着被单。
不用他说那么清楚,她也该走的。他要她,只是一个躯壳,和躯壳上负载的利益。还有什么,能比这个更让她难堪的?
如果不是……她真是撑不下去了。
鼻子塞的厉害,她吸着气,说:“您放心,我会好好儿的。一定好好儿的。我保证。这几年,我过的……好;以后,只会更好。”
容芷云抚摸着自端的面庞。她一颗心就像是飘在水面的浮萍,随着水波起起伏伏。
“那天在机场,您问过我,想清楚没有,出去,很容易,回来呢?”自端和缓的语气,像是静静流淌的河,“那时候,我没有……我只知道我不能一直混乱,不能一直纠缠,也不能一直犹豫……我那样,对谁都不公平。”
她想清楚了,她回来了,可是等着她的是什么?
她不愿去回想。
“现在,我决定了。我不怕。”
容芷云只觉得手掌心下,女儿的面庞,在微微的颤,她审视着女儿的眼睛,好久好久……容芷云拉了自端的手,看着。
“阿端,你可知道,六年,不是一段很短的时间。”
自端心里抽痛。
“不短,但也许,不够你了解一个人。或许也不够你了解你自己的心。”容芷云盯着女儿手上的婚戒,和自己手上的那枚珍珠。与景和仰在一起,青梅竹马加十年的婚姻,她也没能看透那个男人……“再给自己一点儿时间,冷静一下。也给小铁一点儿时间……”
“不需要了。”自端说。
她不需要。他更不需要了。
“阿端,有一点,你说的对,泰和对容家的人来说,是摆在首位的。我为泰和也付出了几十年,泰和必须交到我信任的人手上去。这个人如果不能是你,那最好是你的丈夫。即便是你,你的丈夫也必须是能帮到你的……阿端,这一点,毋庸讳言。”容芷云望着自端,“你介意小铁因为泰和选择你,你可也要知道,对一个男人来说,做出这样的选择,也不容易。这些年,小铁的努力,我看得到,你也看得到……”
“妈妈!”
“你和小铁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可以不必告诉妈妈,你们两个人之间的问题,你们自己解决。如果你的决定是正确的,妈妈会帮你。前提是,阿端,你的决定,是清醒,而且正确的。”容芷云看着女儿。
自端抿了唇。
“阿端,你病着,先好好儿休息。很多事情等着你去想,等着你去处理。”容芷云说着,想了想,“你的工作,暂时休假好不好?我了解到的,你这个学期,课有些多……”
“不。”自端很快的说。
容芷云顿了顿,伸出一根手指来,戳了一下女儿的额角,只是咬着牙,说:“你这个……犟丫头!”语气里,是狠狠的宠溺。
自端轻声的说:“妈妈,还有工作,真好。”
容芷云拍了拍女儿的手背。
“我明天只有一堂课。”自端想着。是上午的课。想到这里,“我的……”她所有的资料,都在那个家里。笔记本……笔记本还用来砸他……她一激灵。
容芷云道:“需要回家的话,回趟家吧。”她的眼神有些复杂,“阿端,你婆婆提早回来了。”
第十章 茶与酒的涟漪 (二十三)
自端清亮的眸子,盯在了容芷云的脸上。
“你要有心理准备。”容芷云似是叹了一口气。
自端没有再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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均自飒沮丧的将指挥棒放下来,扶住面前的乐谱架。乐团的演奏戛然而止,大家安静的抬眼看着她。很显然,首席指挥今天很不在状态。马上就要公演,首席的这个状态,是个不妙的信号。自飒看了看时间,说了声今天就到这里。团员们收拾起自己的乐谱,陆陆续续的出了练习室。只剩下她一个人,她扶着乐谱架,一动不动的站着。忍不住回头看……那个角落里,曾经,阿端就站在那里,静静的看她指挥团员们排练。在她最困难的时候。自端的甜笑,给了她多大的支撑?
自飒此刻有种下潜到海底深处的感觉。耳朵里听不到别的声音,除了自己大脑里血液流动的响声。而胸腔被挤压产生的疼痛,越来越强烈。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症状丝毫没有获得缓解。
她今天不该来乐团的。金子千也说,放松一下。或者就只是在家呆着。她觉得不行。不来这里,不工作,她怕自己会疯掉。昨晚的事情像一只魔鬼的爪子,还在不断的撕扯着她的大脑。她从早上开始找自端,疯了一样找,金子千陪着她,能去的地方都去了,就是找不见……急躁和焦虑缠绕着她,她必须找点儿事情做,让自己暂时的缓口气。
她似乎只是很沉的睡了一觉。然而醒过来,一切都改变了。
一切。
自飒颓然的坐下来。
如果能换回时光倒流24小时,她愿意付出任何的代价。
只要,只要……她还是阿端爱的那个姐姐。
她眼睛瞪着自己的手机,犹豫再三,还是打出去。电话一接通,便听到了佟铁河那低沉的声音。她停了一下,才问:“有阿端的消息没?”她是找不到阿端了。回家去,告诉大人们?她自问没有那个胆。何况……如果阿端和铁河真的走到那一步,她这个祸根,恐怕是迟早被挖出来。
“没有。”电话里,佟铁河的声音听起来极为镇定。
自飒的心,跳空一拍。一只手捏着指挥棒,那力气,几乎掐的断。
“你都没有找她?!”自飒忽然低吼。
“她不会有事的。”他补了一句。
自飒“呼”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她扶着额头,在空荡荡的练习室,听着佟铁河的话,心里一阵冷一阵热,只是说不出话来。
“飒飒,”过了一会儿,他说,“不是你的错。是我。阿端恨的是我。”
“铁子……”自飒知道自己说不下去了,她急喘几口气,对着电话说,“有消息立刻通知我。我等着见阿端。”她急忙的收了线。
佟铁河听着电话里自飒的声音倏然消失,将手机握在了手里。
“飒飒。”他叫着她的名字,他们都这样叫她。从很小的时候开始。这个习惯从来没有改变过。一起长大的他们,是彼此生命的印记,是彼此身体的一部分。哪里疼,那里痒,哪里伤,了如指掌。他的心思她知道,都不曾戳破这层纸。小心翼翼的,保护着一些方小说西。也许就那样,一直到生命的尽头。
不是没努力过。只是没有成功。
当初,和景家的联姻,他强烈的反对。从来没有违抗过母亲的意思,却在那个时候,大闹天宫。然而夜深人静的时候,他面对自己,却不敢问这个问题:佟铁河,你是否真的不想娶飒飒?
他不敢,因为他知道答案。
可是飒飒不会愿意。他知道飒飒不愿意。于是他只有反对到底。否则,将失去很多很多。太多太多。
他终究是做了一回小人。
但是,他不后悔。此刻,他知道自己从未后悔。为那一时的怯懦和卑鄙,为后来的一切。他不后悔……哪怕,阿端恨他。
阿端……她是和顾惟仁一起离开的。
他没办法告诉自飒,他是看着自端上了顾惟仁的车、在细雨中绝尘而去的……他放她走的。他让她走的。但是真的走了,真的跟着顾惟仁走了,他眼看着,知道那个画面,这辈子,他是忘不了了……
他的车子将他载回了家。
他从车子上下来,很快的进了屋子。
一进门,陈阿姨和沈阿姨正在整理方小说西。看样子是他母亲带过来的。两人分门别类的整理着,看到铁河,都停下来。铁河同她们说了几句,便上楼去了。
关友梅正在儿子的书房里等着。
她戴着花镜,正在翻看一本厚厚的德文书籍。听见敲门声,她说了声“进来”,抬眼见是儿子,便合上书。她摘下了眼镜,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儿子。数日不见,又见消瘦,脸色隐隐的竟有些泛青。目光在他周身一转,立即又发现了他手掌处贴着大块的胶布……她略皱下眉头,示意铁河坐下。母子俩面对面,铁河的位子稍低,而关友梅的身量较小,母子俩视线基本平行。
一时间,母子俩都沉默。可是佟铁河立即闻到了来自母亲那里的一股不寻常的气息。
“怎么回事?”关友梅先开了口。她端坐在书桌前,手肘搭在桌沿上,捏着她的眼镜腿。眼镜直盯着儿子。
佟铁河避开了母亲锐利的目光,没有回答。
关友梅自是不会因为儿子沉默而放过这个问题,她继续道:“我打电话来家里,白天晚上,小陈都说你们不在家;我打电话给阿端,除了关机,还是关机;打给你……就更别提了。”
佟铁河已然明白母亲的来意,只是这谈话,母亲开始的,相当有技巧。
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他母亲,是这样的……
“为什么不说话?”
“妈,”铁河望着眼前的青花大瓶,“您有什么想知道的,就直接问吧。”
“小铁。”关友梅手里的眼镜指向了儿子,点了点他,“我有什么想知道的,未必就非得问你,可是从别人嘴里知道,那就变了味。”
佟铁河沉默片刻,说:“我和阿端,是出了点儿问题。”
“什么样性质的问题?头疼脑热,还是伤筋动骨?”关友梅语气一直很平静。可是步步进逼。
第十章 茶与酒的涟漪 (二十四)
铁河握了握拳。
关友梅看着儿子,半晌,又问:“这眼瞅着,阿端和你,你们这难道是……暂时分居了?”
铁河抿着唇。
“为了什么?”佟夫人平静的看着儿子。平静的像是在问你为什么穿这个颜色的衬衫。
均为什么?
佟铁河的左手,慢慢的摁着右手掌。伤口,每摁一下,疼一分。
“小铁。”佟夫人看着儿子,她已经从铁河他脸上看出了问题的严重性。
“是。”
“阿端的性子妈妈是了解的。她不是随便就离家的人。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在斟词酌句。
佟铁河不语。
“到底是谁的问题?是不是因为你在外面的事?”关友梅将手里的眼镜丢在了桌面上,“妈妈早就警告过你的,不要在生活作风问题上犯错误。你只是不听!”
“妈。”他觉得累。
对着母亲,又无从否认,又难以启齿。
“妈!我和阿端的事,让我们俩自己解决,好不好?”
佟夫人忍耐的看着铁河。好半晌,母子俩就这么对视着。
“那么小铁,到底是为了什么?”
“妈!”
“她人在哪里!回娘家了?”
“没有。”
“那去了哪儿?她是你妻子,也是我们佟家的儿媳妇。夫妻闹矛盾,离家出走,没有一声交代,这像话吗?你不知道媳妇儿去了哪儿,你又像话吗?”
铁河愣了一下,“妈!”
“你别以为我们不在北京,就什么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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