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自漫漫景自端
果然,幸福都是在别处。
待小舞出去,梁医生拿起电话来,拨了个号码,听到那边接通,便笑道:“Yvonne啊,是我,安琪……今天来过了……对,刚刚离开……还好,状况还不错……你交给我的case,我怎么会不上心……是的,很可爱的女孩子,我很喜欢……可惜我是没有这样的机会,有个这么好的女儿……”她听到敲门声,掩了一下话筒,说了声进来,有同事过来给她送了一个信封,她看了一眼封面上的名字,点点头,一边应着电话,一边打开,只一眼,她抬眼看同事,同事对她点了点头,她示意知道了,“Yvonne,有点儿麻烦了。”
她匆忙的按了一下桌上的通话器,“小舞,给佟太打电话,如果她没有走远,请她回来一下。”然后她对着手里的话筒说,“Yvonne,抱歉,我得先和佟太谈……你不要担心,有我在……Bye。”
梁医生放下电话,忙看着手上的文件。
此时自端刚刚走出大厦,雨下的更大了。她有点儿后悔没有把车子停到地下停车场去。她只听了一会儿,心想今年春天的雨,好像一直没有停过一样——电话响了,是诊所,说梁医生请她回去。她的心没来由的便是一跳。答应着,没有丝毫犹豫,便往回走。正在等电梯的是一男一女。进电梯的时候,她往旁边让了一下,因为看到那个女子,是一名孕妇。那男人看了她一眼,轻声问好。
自端抬头。是金子千。
金子千没想到在这里遇到自端,见自端对着他身边的女子扫了一眼,他“哦”了一声,说:“我表妹,张嘉;嘉嘉,这是Daisy的妹妹,自端。”
张嘉忙笑道:“您好。”她对自端伸出了手。
自端微笑,握住她的手,轻轻的,松开,“您好。”
“常听Daisy提起你,早就想认识你……啊,Daisy出国演出了,等她回来,咱们一起吃饭好不好?”张嘉一笑,露出一颗小虎牙,俏皮可爱。
金子千也笑道:“这个提议好,等Daisy回来,好不好?”他看着自端,眼睛里,另有一层意思。
自端只是笑笑,没有应承,电梯停在了29楼,她跟两位道别。电梯门一合上,张嘉就对金子千说:“哎,Daisy的妹妹这么美,你怎么都不早说?害我刚像傻瓜一样。”
“你本来就是傻瓜。”金子千哼了一声,“我怎么这么惨,每次被抓来陪你看医生,都会遇到熟人,还要跟人家解释你是我的什么人。”
“上次遇到董芳菲可没见你解释的这么利落。”张嘉笑。
“那怎么能一样?”金子千看着电梯里的表格,“29楼,都是梁安琪医生诊所,是哪一科?”
“产科。”张嘉很快的说,“今年刚上来开分所的。之前只在香港执业。很有名的医生。”
金子千“哦”了一声,“你为什么不找她看?”
“你以为梁医生是谁的case都接的?”张嘉又笑。
金子千没再说话。他想着,等下要不要告诉自飒,在这里遇到了她妹妹?
自端从电梯里出来,略站了一会儿。
这阵子,她每天都收到自飒的短讯。可是她从来不打开看……原来,是出国了。她抿了下嘴角。她不想关心自飒的……于是她紧走几步,去敲梁医生的办公室门。
第十一章 莲与杉的迤逦 (二)
苏婷激动的推着自端说快些快些,下面有个帅的出奇的海军中校在等人,快去看看!
自端被她推着,有点儿不由自主的走出大楼。她说着慢点儿,苏婷你慢点儿别急啊。及至出了门,她一眼看过去,竟愣住。苏婷得意的说是吧是吧,帅吧?
景自翊穿着雪白的夏装,站在学院大楼前。看到妹妹出来,抬手。
自端就笑了。
竣苏婷差点儿晕过去,声音便不由自主的弱下去,问道:“你认识的?”
“我哥。”自端说。她最近只回了一趟柳荫街祖父那边——大伯让她回去的。走的时候,大伯提了一句,说自翊要回国了。她没想到这么快。
苏婷还是直直的看着景自翊,用更加小的声音说:“喂,为什么来找你的男人,都是这副毒死人不偿命的德行?”就连那天被她踹车的那位,也是个好看的男人。
而自端微笑,和苏婷一道走过去。
“哥!”自端微笑的眼睛望着自翊。自翊抬手过来,抚了抚她前额的留海。
“丫头!”他笑着,然后张开双臂,自端一翘脚,他拦腰将她抱住,转了两个圈,“哇……你可重了不少呢!”
自端被哥哥说的有点儿不好意思——怎么可能不重?她拂了拂耳边的碎发,给他介绍苏婷,“苏婷。景自翊,我堂哥。刚从亚丁湾回来。”她嘴角带笑,看着自翊。自翊爽朗的笑着,握住苏婷的手,轻轻的、极有礼貌的。
“苏老师您好。常听阿端提起您。以后请多关照。”他的声音很有磁性。也许是因为个子很高的缘故,像是远远的传过来,从山顶、从海上。带着山的气息,海的气息。而眼睛亮晶晶的,眼角的笑纹很深,亦携了岁月。只是整个人显得非常的阳光且阳刚。这种气息,一瞬间包裹了面前的人。
苏婷觉得自己的耳根都在烧。她笑着,“您好……海盗是不是真的很凶猛?”
他又笑起来, “但是比不过亚丁湾的浪。”他含笑的眼睛,望着苏婷,问道:“苏老师教哪一科?”
“哦,春秋战国,汉唐宋清,诗词歌赋,杂剧小说……无所不能教。”苏婷笑道。
“嗯……”景自翊揽着妹妹的肩膀。
“英美文学、希腊神话、日韩诗词,也有涉猎。”苏婷继续道。
自翊点头,然后看着笑而不语的自端,慢条斯理的说:“丫头。”
“哎?”自端只顾了看自翊英俊的侧脸,心想也难怪苏婷,哥哥实在是个好看的男人。原先白皙的皮肤,被海上风浪磨砺,呈现一种迷人的色泽。
“为什么你只会教民国文学史?”自翊问的煞有介事。
“那还不是因为苏老师把课都教完了。”自端回答。
三个人同时大笑起来。
笑声吸引了众多的目光。
景自翊从妹妹手里接过电脑包,笑着问:“苏老师有时间吗,一起喝茶?”
苏婷看著景自翊明朗的笑容,情不自禁的說了句:“有空。”
自端笑。
苏婷一拍額角,惊呼:“我下面还有两节课呢!”然后她真心诚意的補了一句,“该死的 ‘大语’!”
自翊笑,“那只好改天。”
苏婷笑呵呵的点头,“到时候不准裝死。”
自翊被这个女孩逗的再度笑出声,“OK。”他说着,替自端开了车门。自端和苏婷告別,上了车。
自翊对苏婷和善的笑着。兩人都洠г俣嗨祷埃皇堑愕阃贰K真每淳白择辞峥斓纳狭顺怠椒デ峤萦辛Α恿嘶邮帧R某底踊坏酪墓猓┌滓碌耐踝雍湍堑拦庖黄鹣г谒氖酉呃铩真盟坪跆揭簧鞠ⅰ?br />
车上,自端笑眯眯的看自翊。
自翊问:“鬼丫头。在笑什么?”
“洠κ裁础!?br />
“嗯?”
“这一趟出去,是不是很辛苦?”
“唔。”他应了一声。
“家里都很牵挂你。”她说。她最近回了柳荫街一趟。大伯让她回的。走的时候,大伯跟她提过,哥哥要回来,她没料到是这么快。
“有什么好牵挂。什么样的风浪洠Ъ!弊择床辉谝獾乃担巴砩舷氤允裁矗俊?br />
“火锅?”自端脱口而出。
自翊看她一眼,“这才几点!”
“饿……”
自翊一副败给她的样子,說:“去哪家?”
“我来开车,哥一定不知道在哪儿……”
“绕北京城还有我景自翊不知道的地儿,磕碜我呢?”自翊说。
自端就说了个地方。自翊瞅了她一眼。
自端立刻有些得意的笑着说:“不知道了吧……那个……”
“回民中学后头,老墙根儿街和下斜街交叉的那个路口嘛,打量我小四十年儿北京白混的呀?”
自端张了嘴……自翊哈哈笑著,车子拐了個弯。
虽然时间有些早,老板听伙计一说,还是亲自出来接待了他们。自端知道规矩,这儿,早來晚來,每日就只招待两桌、最多三桌客人。
自端坐下來之后,老板过来,寒暄几句,重点问候了佟先生。自端泰然自若的应对。她和佟铁河的事情,本家都洠в屑父鋈酥溃慰鐾馊耍孔择丛虬淹孀攀掷锏拇蚧鸹5壤习謇肟鹜穪恚醋抛远恕褪钦庖谎郏远艘阎膩硪狻?br />
“你胆儿够肥的。”他手里的打火机,“咔吧咔吧”的响着。
自端不出声。眼睛盯着自翊有点儿泛黄的手指尖——她以前没有留意,哥哥烟瘾很大嘛?
“爷爷和二叔气的不轻吧?”他问。
自端听哥哥这么问,有点儿头痛。
“没。爷爷不知道。”自端说。大伯悄悄的嘱咐她,先别跟爷爷奶奶说——她是知道爷爷的脾气的;再者,她也知道,大伯虽是说了尊重她,想必心里也希望事情不至于走到那一步,如果那样,大可不必让老人家知道这些……她明白。
“离婚的事,是不是想清楚了?”自翊看牢了自端。
自端有些恍惚。这场景如此的似曾相识。
那一天,他也是这么问她,问她是不是真的考虑清楚了,这辈子洠в泄宋┤室材芄氯ィ夜暮茫咳绻隳芄牧俗约耗且还兀憔徒嵴飧龌椤?br />
那一天,他也是这么平靜。平靜的像是刚刚经过了风暴的海湾。
第十一章 莲与杉的迤逦 (三)
她的心尖儿猛的跳了一下。
“不。”她看到自翊眉尖一蹙。
“那么,还是为了顾惟仁?”
“如果为了他,不会等到现在。”自端听着哥哥称呼惟仁全名。心里难过。因为她,哥哥和惟仁这些年再无联系。她很想跟哥哥解释,惟仁,不是哥哥想的那样……惟仁,一直是惟仁的。
竣伙计敲门來,打开炉灶,动作麻利的将汤锅放好,加汤加料,空气里弥漫起热乎乎、香喷喷的味道。将他们点好的食物摆置好,伙计就退下了。
兄妹俩安安静静的,似乎是在听火苗舔舐锅底的声音。
“阿端。”自翊先开口
俳 “嗯。”自端看着锅里的汤渐渐的沸了。
“如果你打定了主意,哥哥会支持你。”
“……”
“我会帮你说服爷爷和二叔。虽然,我说话也不一定管用。”他沉靜的说。
自端抬起眼。此时自翊已经拿起了筷子,将一碟子滑牛柳下锅。牛柳迅速的沉了下去。几秒钟的功夫,又浮上來,泛起一层粉。自翊伸过手來,拿了自端的碟子,给她夹了肉。他知道,自端最爱吃嫩肉。
自端忽然鼻子发酸,“谢谢,哥。”她接过小碟子。这声谢谢,却不知道是为了这这碟子肉,还是为了自翊的话。她低下头,筷子小心的夾起牛柳。有些烫,她抬手掩住嘴巴,似乎是被烫到,眼睛里顿时雾蒙蒙的。
“慢点儿吃,都是你的。”自翊忙递上冰水。
自端点点头。又点点头。
自翊坐在她的对面,她觉得很踏实——自翊虽然是长房次子,但却是景家唯一继承家业的孙子。爷爷和爸爸对自翊的重视,远远超出了其他的孩子。自翊在家里,讲话是有分量的。
自端看着自翊,“哥,我会连累你被骂的。”
“傻丫头。”自翊不在意的笑了笑,“哥哥还是那句话。你想清楚了的事,哥哥支持你。”
自端转过脸去。
“好辣……”自端拿起手边的纸巾,轻轻的按了按额头,掩饰的擦拭着眼睛。其实她根本没怎么吃。
自翊不动声色的吃着,一边换了话题。讲起了他最近的事情。看着自端聚精会神的听自己讲话的样子,心神慢慢的定了下来。他昨晚才到家的,他跟父亲问起自端最近怎么样。父亲和他说了这件事。他看得出父亲的心情有些矛盾——在他,这矛盾基本不存在。一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横亘在他和佟铁河之间。或者,这就叫“心病”。
并不是盼着自端的婚姻出状况。而是,出了状况,他一点都不意外。他太明白自端为什么会嫁给铁河。因为太明白,他这个做哥哥的,除了无奈,更多一份愧疚。可是不知道如何来表达,于是只好拼命的工作、力争上游;于是只好加倍的宠爱她,希望能给她多一份爱,多一份安然,多一份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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