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自漫漫景自端
他伸手过来,轻拍着她的后背。他温热的手掌心,隔着她的棉衫,感受的到她背上的纹路,瘦瘦的,若不是衣服穿的厚,她还得怎么单薄?要怎么补,才能把她补的像点儿样子?像以前那样,脸上、身上都稍稍的带点儿婴儿肥……他出神的想着,手上的动作就停了,搁在她的背上;她觉得尴尬,稍偏了一下身子,脸上是热的。他意识到,转脸来看她……就是很想,抱她。
听到急匆匆的脚步声,他们抬眼,有穿了防护服的护士小跑着经过他们面前,手里端着托盘,看得出,是血袋。她用脚踢开手术室一侧的按钮,手术室的门向两边退开,她急忙进去。
走廊上的气氛,骤然紧张。
自端不由自主的提起了一口气。
铁河低声:“正常的。”
隔了不一会儿,又有的医生和护士一同出来,护士照旧小跑着离开了;医生则走到了顾悦怡面前。
顾悦怡站了起来。
医生沉着的说:“手术中出了一点儿意外,病人大量出血。”
顾悦怡低呼。
自端一下子抓住了佟铁河的手臂。
只听到医生继续说:“潘主任正在尽力抢救。病人是Rh阴性A型血,医院的储备本来就少,又是紧急手术,医院的备用血液已经用光,正在在从血站急调血液……病人家属里,有没有Rh 阴性A型血?”他的语速在加快。
顾悦怡脸白了。
“医院已经通知捐血志愿者赶来。”医生的目光扫过在场的人,“以防万一,请问,家属里,有没有血型匹配的?”
“我。”自端松开了握着铁河手臂的手,她竟举起了手,像小学生那样。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过来。
佟铁河一把拉下来她的手。
“你不行!”他声音又低又短促。
“阿端!”关友梅叫道。
“不!”顾惟仁也喊出来。
三个人异口同声,倒把顾悦怡和医生弄的愣住。
“我是病人的女儿,我是Rh阴性A型血。我可以给我爸爸输血……”自端喘了口气,镇定的说。
“阿端!”佟铁河额头上已经冒出了汗。
自端看他,“佟铁!”
佟铁河不看自端,他抬眼看着医生,说:“她是孕妇。”
“佟铁!”
医生拉下了口罩,还没开口,就听到有人说:“我们可以的。”
佟铁河忙回头。
走在前面的是景和高,他身后,是自竣和自翊。
“大伯!”自端叫道。
景和高迈着稳健的步子,来到他们中间,他伸手,扶住了自端的肩膀,先和医生说:“医生,我们都是。可以马上验血。”
医生将口罩拉好,招呼护士快一些,自竣和自翊没有多说话,便跟护士验血去了。
景和高这才拍着自端,温和的笑着,跟关友梅和顾悦怡打招呼,“我看,暂时还不需要我去献血,对不对?让年轻人先去贡献新鲜血液。”
“大伯!”自端忍不住了,她拉了大伯的手。
景和高伸出手臂,将自端搂在怀里,拍着她的背,“不要担心——你爸爸,这回又来吓我们了,等他醒了,我先教训他。”景和高开着玩笑。他听到了刚刚铁河的话。这让此刻他心里,产生一种难言的温柔情感。他的小侄女阿端,是真的长大了。他抬眼看着铁河,正遇到铁河望住自端的目光,他点了下头。
铁河拉了一下自端,轻声说:“大伯,您坐下休息会儿。”
景和高笑着点头,心知铁河这可是“一箭双雕”。他礼数也周全了,自端也照顾到了。看出铁河的这点儿小心思来,他倒是觉得尽管是眼下在这种气氛里,还是有趣。于是他回身,见关友梅也在微笑着请他坐——他们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
景和高微微的松了口气,又看向顾悦怡,跟她询问起景和仰发病的状况来了……
“你跟我来。”铁河见长辈们的注意力都已经转开了,低声在自端耳边说。他语气里已经满是怒意。她听的出来。不动。铁河见她不理,接着说:“你要我当着大人们的面儿说?”
她瞪他。
他不再说话,拉着她的手臂,往走廊那边走去。
顾惟仁正在给景和高倒茶,看到佟铁河拉着自端就走,不禁皱了下眉。只不过,他倒没觉得担心。果然没走几步,自端便轻轻甩了一下手臂,已经甩开佟铁河的钳制,佟铁河也没敢再用力——惟仁转回头来,真的,不用太担心了。若担心,也是担心佟铁河吧。
“景自端!”确定到了“背人”的地方,他压低了声音。
“你又干嘛!”她脸上红了。她真的生气了。生气他当着大人的面威胁她,更生气她莫名其妙的,又开始对他服从。
这个人!
她绯红的脸,亮晶晶的眼睛,忽然的对牢了佟铁河。佟铁河从刚刚开始,便一直在抖的心,猛的就是一缩。
“景自端!”他低声叫着。
她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他上前一步,从背后环住了她的身子。紧紧的,紧紧的将她圈在怀里。这样,他和她的心,是靠的最近的……他灼热的身体上散发出的热,将她裹的紧紧的。自端的呼吸开始重了。她闭上了眼睛。他手,慢慢的滑了下来,覆盖在她的小腹上。她身体一颤。
“阿端,”他的喉忍不住也在颤,“阿端……如果我答应你,你能不能也答应我?”
自端的手指,触到了他的手背。随着她的呼吸,他的身体,他的呼吸,也在以同一个节奏颤动,似乎是有了共鸣。
“什么?”她问。
“从今往后,永在我身边。”他每说一个字,下颌,便蹭一下她的发顶,让她痒痒的。
好久好久,她没有回答。她只是,转过身。
踮起了脚尖,轻轻的,她的唇,印在了他唇上……
正文 第十一章 莲与杉的迤逦 (三十一)
佟铁河觉得自己就像一根火柴,只是被她这样“嚓”的一下,便点燃了。
她的唇柔软干燥。
是的,柔软,干燥。
那个吻,印过来,只是想要碰触他一下似的。她迅速的离开他。
咖从今往后,永在他身边。
她的指尖,轻轻的碰着他颈子,感受着他的脉搏,可是眼睛却不看他。
如果,她的往后,是很久很久……如果,如果她有这样的从今往后。
聆她眼里有了泪意。
心口疼。
想开口说,但是开不了口。
她的往后……她也不知道;她总不能诳他。
佟铁河低下头,丰润的唇攫住了她的唇。轻轻的、温柔的,有点儿固执,但不带一丝强悍的气息。他久久的、久久的吻着她;一点一点的含着,一点一点的吮着,一点一点的温暖着……他不用她回答了。如果她不能,给他永远的承诺,就让他这样,长久的、长久的,把她留在身边吧。他,这点儿力量,总该是有的。就是她了,就是她。不管用什么样的方式,一定要把她好好儿的留在身边。看着她,长长久久的、健健康康的活下去。
直到吻的她干燥的唇变的柔润,他才离开她的唇畔。
仍拥抱着她,让她的面庞贴在他的胸口,他疼痛的胸口,低低的,他说着,“阿端,刚刚……”刚刚,他真的有些发慌。不是真的能阻止。可是他绝不愿意她有危险、有损伤。他想想就受不了。
“那是我爸爸。”她闷闷的。
“你是我孩子的妈。”他立刻说。
她深吸一口气。
鼻尖蹭在他的棉衬衫上,将他身上的味道满满的吸了进来。
她是他孩子的妈。
他们,终于,要一起,迎接他们的孩子了。
她的手抓住了他背后的衣襟……
景自翊蜷着手臂上楼来,按着抽血留下的细小伤口,无意识的,他往那边稍暗的位置看过去,他停了一下,看到了拥抱在一起的两个人。他稍皱了一下眉头。
“走啦。”景自竣当然也看到了,见状轻声催促弟弟——铁河自端结婚这么多年了,他也从没看到他们俩这样过,就由着他们去吧——自翊看了大哥一眼,自竣被他眸子里清冷的光扫的一怔,问:“怎么了?”
自翊没回答,只是挪动了脚步。
“不是挺好的?”自竣说。他舒展了一下手臂,棉球取下,臂弯处一点血渍,稍稍有点儿疼。他似乎是自言自语,说:“铁子不错了。”他看得出来自翊对铁河一直有心病。他以为是自翊先入为主,总向着顾惟仁的缘故;而在他,他更欣赏佟铁河,也跟铁河更合得来。
景自翊也拿下棉球,顺手丢进身边这只不锈钢垃圾桶里,仍没吭声。自竣颇有点儿无奈的看着弟弟。
“阿端觉得好就好了,是不是?”自竣还是说了一句。
自翊没跟哥哥犟。
自竣又回头看了那相拥而立的两个人,轻声说:“你说吧,这事儿也是怪,明明她最小,可什么都让她抢头里去。”
“本来,该是咱们抢在她头里。”自翊终于说了句话。
自竣听了,倒不出声了。他走过去,和父亲交代。回过头来的时候,便看到自翊已经坐下了,坐在了顾惟仁身边,两个人都是抱着手臂,靠在椅背上,除了一个穿着绿色制服,两杠一星、一个穿着白色制服,两杠两星,这点儿区别外,连坐姿都是同样的标准,双生儿似的。
惟仁没想到自翊会直接过来靠近他坐下来。好半晌,两个人都不出声。
“新年的时候,看到你的部里通令嘉奖。”惟仁先打破了沉寂。
自翊说:“我听志海说,你回学校去教书。”
“找点儿事做。”惟仁微笑,“能再回学校去真好。”
“是啊。”自翊点头,“我过几天也会回去。”
“作报告?”惟仁问。
“你知道啊。”自翊动了一下腿。惟仁看到他奶白色的军靴,纤尘不染,不由得点头。多年不见,自翊还是这样由内至外的干练整齐。
“早听说有这个安排。”惟仁说着,又问:“你这回休假还顺利?”
自翊点头。可不是,前面几次休假,都被紧急任务打断,听惟仁这么一说,他便知道,虽然他们互不联络,可也都在关注对方的消息。他于是说:“改天约了志海,一起聚聚吧。”他盯着自己的靴尖。
惟仁点了下头,“好。”
“志海这小子,升的够快的。”自翊说。
“咱们几个,你升的最快。”惟仁微笑。
自翊抬手,挠了一下鼻尖,说:“还记得那时候咱说过什么吧?”
“嗯。”惟仁想着他们在学校里那些胡天胡地的日子,“说了好多,哪一样?”
“若是不挂花,都不好意思做儿女亲家。志海说的。”自翊说。
“嗯。记得。”惟仁当然记得。二十几岁的时候,在一起,什么都说,他还说,我和景自翊不可能啊。
“咱们,这下,说不准了。”自翊又挠了一下鼻尖。
惟仁的目光,不由得转向远远的,正朝这边走来的自端和铁河,声音低低的,说:“是啊。”
自翊也看过去,只是扫一眼,便收回目光。
阿端心思细。不忘提醒他的,与惟仁和好。他的小妹妹。总不愿有任何的事情,因为她而不圆满。他弹了一下衣袖。
佟铁河,这小子,以后,他敢对不起阿端试试的。
手术室的灯终于熄了。等候的人不约而同的都是心头一跳,坐着的站了起来,站着的走近了些,方向,都是对着手术室的大门。门一开,医生护士们簇拥着,将景和仰推了出来。
顾悦怡和自端最快,她们两个,一边一个,都想最先看到景和仰。护士克制的低声,拦住了她们,很礼貌也很坚持,告诉她们,病人马上要送进病房,请她们冷静等候。
铁河握住了自端的肩头,自端的脸白了些,眼睛往手术室门口望去,她看到了主刀的潘医生。
“潘主任,”顾悦怡看着景和仰被推走,转过头来,询问潘医生,“怎样?”
“状况比预想的要糟糕,还好及时控制住了,手术成功。您请不要过于担心。”潘医生沉着的说,他额头上全是汗,手术袍也已经湿透了,有护士上前来,给他送上一件白袍,他轻声说了句“抱歉”,穿上白袍。
景和高听潘医生这么说,也略放了点儿心,他又追问了几句,潘医生一一的回答了。
“辛苦。”景和高伸手,握住了潘医生的手,“拜托了。”
“应该的。”潘医生谦和的微笑,不卑不亢。
“那,我们什么时候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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