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自漫漫景自端
“是!”自飒眼睛仍看着自端,应着祖母,说:“这就来。”她没再犹豫,知道自端不会当着这些人的面,甩开她的手,她拉了自端,笑着说,“一回来就这么个好消息。”手下,自端的手臂绷紧了一点。自飒明白。可她若不这样,自端,什么时候,才肯主动再握住她的手?
景老太太看着这对漂亮的姐妹花,并蒂莲似的,心情大好。在她看来,自飒笑的开心,是真心的在替妹妹高兴;自端有些不自在,大约是这样被宠着,很不好意思——她笑眯眯的,只拍着自己身边的位子,让姐妹俩都坐下来。
“阿飒啊,如今说的,阿端可去了我心头的一件大心事。”景老太太的手搭在一边,脸上笑微微的,看看自端,又看看铁河;目光转回来,又落在自飒身上,说:“阿飒你呢?”
“我啊。”自飒微笑着。
景老太太对着自飒笑。
自端想起自飒的短讯。不由得抬眼,正对上佟铁河的目光。他平静的看着她,平静而专注。好像这屋子里,只一个她。她忙垂下眼帘,伸手去拿那碟桂花糕,拿起来,先捧到祖母面前,景老太太微笑着,示意她来。她捻起一块来,正要吃,自飒从她手里抢过来,她怔了一下,看一眼,转瞬之间,那块桂花糕已经被自飒塞进了嘴里。
景老太太立时就皱眉,道:“咦?真是!只会这么着欺负妹妹……我看你是改不了了!”
景学茂看的哈哈大笑。
景和高则大皱其眉。
“阿飒!”他这个女儿,专会做这样的事情。
佟铁河静静的,他把自己面前的杏仁酥递给了自端,自端拿了一枚。
自飒把香甜的糕点咽下去,桂花的香气在口中含着,她笑道:“我也有好久没吃到阿婆做的点心了呢,阿婆也偏心。”
听她这么说,自端手里的杏仁酥“噗”的一下,捏成了两半,碎渣子掉了一裙,自飒看到,手快,替她拂去。
“哎哟,你还当你们的李阿婆是小年轻啊,她如今,拿起针来忘了线,端起碗来忘了筷……上年纪了。”景老太太笑着点自飒,看着自端只管捏着杏仁酥, “阿端快尝尝,看看你们阿婆有没有忘记搁糖。”
铁河拿着茶壶,一一的替长辈们斟了茶,到了自端这里,他换了白水。
景和高看着铁河,莞尔,转脸对着女儿说:“刚刚奶奶问你话呢。”
自飒笑着,“爷爷,奶奶,爸爸,铁河,阿端,”她的目光,顺序的经过面前他们的脸,落在自端面上,“我已经,结婚了。”
屋子里很安静。
没有人表示惊讶。
自端吃着杏仁酥,佟铁河抿了口茶。她父亲看着她,爷爷和奶奶微笑。
自飒又重复了一遍,说:“我已经结婚了。”反应还是很平静,她攥着手心,“我结婚了,你们……都不意外?”她只告诉了自端。自端,料是不会多口说的……可是,可是……“爸爸?”她觉得蹊跷了。
景和高道:“子千去维也纳之前,来家里拜访过爷爷奶奶。”
自飒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金子千!
自飒看着乐不可支的祖母,才知道刚刚祖母那是逗引她呢。她放下手里的茶杯,“不行啊,怎么……怎么你们这么着就把我给卖了呀?”
“哎哟,哎哟,哎哟哟……我们倒是早就想这么着,就还真的是没遇到合适的买家不是?”景老太太听孙女讲的矫情,便也接的有趣。
“奶奶!”
“子千多好的孩子啊。”景老太太笑着,“我们看了都喜欢,可我们只是同意你们交往,跑去结婚?可是没有人逼着你啊。”
“这不是……”自飒语塞了。眼前出现金子千那张脸,要是他在跟前,她一定一脚踹过去。
正文 第十一章 莲与杉的迤逦 (三十九)
景老太太点头,说:“子千和现在的男孩子不一样,还是懂得尊重长辈的意思,虽然说,结婚到底是你们两个人的事。阿飒啊。”
“是,奶奶。”
景老太太看了景学茂一眼,景学茂点头,她才说:“对子千,我们都很满意。”
听祖母一口一个“子千”,叫的自然又亲昵。
咖自飒有些发呆。她总是伶牙俐齿,可此时,她说不出话来。她只是想着,大概这一次,她确实做对了一件事情。她不由得看身边的自端,自端这回没有回避她的眼神,姐妹俩注视着对方……自飒觉得自己的心在安静下来。
阿端,我要安定下来了……我很想和你说,第一个和你说,我会安定下来。
自端看着自飒的眼睛,嘴巴里有一点点苦。焦糖的微苦,杏仁的清香。她听着大人们在说着什么,金子千、金子千的,她没有细听。后来在饭桌上,她也没有细听那些。只是吃了小半碗饭。
聆佟铁河问她是不是要去休息一会儿。她摇头说不,想要出去透口气。他要陪她,她没让。只是欠身退席了。走在廊子里,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目。
她叹息。
已是暮春时分了。
她慢慢的走着。走过了西厢,走过了回廊,停下脚步的时候,发现她来到了琴房。只是轻轻一推,琴房的门便开了。她迈步进去。这间琴房并不大,现在,总归是没人会来练琴的了——她不会,哥哥们不会,飒飒也不会。但是几架钢琴,都还立在原处。她伸手摸了一下,纤尘未染。
她在琴凳上坐下来。
琴房的门没有关,听到脚步声。她知道自飒来了,但没有回头。好像,一直等的就是她。
自飒看着坐在琴前的自端——那是自端的琴,专属于自端的。她还记得,因为她的蛮横霸道,绝不肯跟小妹妹分享一架琴,被妈妈狠狠的教训,那藤条抽在手心的疼……她倔,无论如何不妥协;妈妈到底还是给妹妹另外买了一架琴。
她一直觉得,是妹妹的到来,分去了妈妈太多的爱,也分去了很多别的东西……她一直不肯承认,她心里,其实,一直在嫉妒妹妹。嫉妒的要死。
她狠狠的吸着鼻子。
真的是嫉妒吧。嫉妒阿端,讨厌阿端。喜欢欺负阿端,喜欢抢阿端的东西……可阿端还是纵容她。阿端……宠爱她这个姐姐。她这个坏姐姐。
“阿端。”她叫着自端。
自端回了一下头。
自飒背着光站在不远处,她看不太清楚自飒的面容。
就只是看了一眼。
自飒以为她又不要不理她了。
“阿端……”
“你真的决定了?”自端轻声的问。她的手指,触在琴键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的大伯母,曾经和她说过,照顾好飒飒……
自飒点头,“决定了。”
“嗯。”自端答应着。很轻的声音。她看得到自飒眼睛里那温暖的光芒。好。她可以放心了。
“阿端……”自飒走近了些,“你,还好吗?”
自端点点头。并不看她。过了好一会儿,她往旁边挪了一下。自飒坐了下来。
“孩子……也好?”自飒轻声的问。
“嗯。”自端低着头,看那琴键,她按着胸口,那里硬硬的一处。鼻尖在泛酸,她小声的说:“弹支曲子给我和帖帖听好不好?”
“弹什么?”自飒转开了脸。抬手擦了一下下巴。眼睛里有什么想要往下落。
“你最喜欢的。”自端说,“娘娘说过,音乐是从心底流出来的。自己欢喜,才令人愉悦。”她看着琴键……仿佛很久以前,有个人,也是这样坐在她身边,说,弹吧,弹你喜欢的……那样一个夜晚,她弹了多少支她喜欢的曲子,她也记不得了;只是那尽情的快乐,尽情尽兴到放纵的快乐,她有很久都没忘。她,难得的。
自端擦了一下眼角。
“妈妈说的话,你都记得。”自飒的手,放在了琴键上。
“你也都记得的。”自端的手肘,撑在琴上。
她们都记得。
清清楚楚。
因为,她们是……姐妹。
“姐。”自端伸手,按住了自飒的手。她的力道很轻,可是自飒就是动不了。“要是,以后,金子千敢欺负你,我就让我们家帖帖去收拾他。”
自飒一直绷着的眼泪,忽然之间滚了下来。
自端替她擦着眼泪。
不哭,她不哭。
姐姐哭了,她也不哭。
“景自端,我真的很讨厌你。”自飒擦去了下巴上的泪滴。
“嗯,我知道。”自端竟然伸了个懒腰,她挪到旁边的贵妃榻上,侧了身,“快给我弹琴。不准弹那些乱七八糟的,吓坏了我们帖帖可不行。”
“帖帖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自飒问。
“不知道。”自端闭上了眼睛,“你这个问题有倾向性,我不回答。帖帖会听到,听到会不开心的。”
“帖帖。”自飒转回身去。心想这个名字可真够特别的。
她抬了一下头,看到了佟铁河。
佟铁河做了一个小小的手势。
自端躺在贵妃榻上,被阳光笼罩着,其实还是有点儿热,但她想晒晒太阳。耳边有好听的钢琴曲,她动了一下,让自己躺的更舒服……她起先还细细的听着,心想自飒多久没有弹琴了,怎么能错这么多处……好好儿的曲子,给她弹的七零八落;她的手抚摸着自己的肚皮,在心里说着,帖帖啊,以后,你可不要学飒飒姨姨,懒。还有,以后,咱们,若是可以,要多看着她一点儿,不要让她总闯祸……若是妈妈不行,帖帖也要替妈妈看住她……她想着,刚刚也没问,飒飒,要什么时候办婚礼呢?她得带着帖帖去观礼了吧……要飒飒早点儿吧,还来得及……只是听着这琴声,她还是想要睁开眼,跟自飒说一句,真的,错了太多处了……可是,错呢,谁没有错?何必计较那么多……这样,听起来,也不错。娘娘莫怪哦,我们,有时候,不是“弹”钢琴,我们“玩”钢琴……
她睡沉了。
自飒把铁河拿来的绒毯替自端盖上,她坐在了自端身边。伸手触着自端珍珠一般细腻的肌肤,她心里有点儿发颤……正在专心致志的弹着钢琴的佟铁河,回过头来,也望着自端。目光,温暖,而厚重。
自飒眼睛里又充了泪。
“她……”她有些哽咽。
“她会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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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亲:
今天更毕。谢谢。
正文 第十二章 纸与墨的流丽 (一)
“她会没事的。”
对飒飒说过的这句话,佟铁河现在每天都在心里重复。
他清晨第一件事,就是推开病房门,去看自端醒了没有。
有时候是醒着,会对他温和的一笑;有时候睡着,他就看她一会儿……等着护士来给她派药,等着她把药吃下去。药吃的顺利,他会觉得这一天都会很顺利;只是偶尔吞咽的困难,会让她接下来大吐特吐——还有她的孕吐,就没有好转过。吃东西越来越挑剔。什么都吃不下了,便只喝一点儿汤。
咖自端倔强。吃不下,也要硬吃。
吃一点儿算一点儿,吸收一点儿是一点儿。
帖帖需要。
聆自端说的。
他看着心疼。
总想着,这孩子生下来,第一件事,他就是要抓过来打一顿——太磨人了,真是太会磨人了,帖帖。
他发现自端变的很爱照相。随身带着卡片机。看到什么都拍。也爱让人给她拍照。一张存储卡很快就满了,她就让人拿去冲印,回来逐帧翻检,选出她最喜欢的……她会写点儿东西来配图。问她这是在干嘛,她解释了一下自己的行为:她在写孕妇日记。
她的孕妇日记比她的博士毕业论文还重要。
其实她不用解释,他也知道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今天是她上课的最后一天。
他特地来等她下课,想接她去个地方。
坐在车子里等,他嫌闷。
下车来走走,就走到她上课的教室去了——这应该是他第一次走进她的地盘。阶梯教室很大。他从玻璃窗里看进去,里面几乎是座无虚席。从他的角度,看不到她人,只能听到她的声音,教室里的音响效果并不好,没有办法还原她那柔婉动听的嗓音。他站在那里,听她讲课。
她只剩了这一门课在教——他还记得她跟他发急,误会他干涉她的工作的时候,她激动的像个护崽子的小母狼——这个形容有点儿过分吧?也许那时候她还不够像,但是现在真是像。
真是。
他想,连堂上课,一站就是接近两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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