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空庭(君子一诺番外)
颂幽炯艿撞闩醭鲆缓衅遄樱缓笮⌒囊硪砩焓殖鋈ィ邢傅胤鞯羝搴猩夏强床患幕页尽?br /> 我对这一幕都印象颇深。
对棋子的爱惜,那是一个爱棋者的才具有的认真态度。那个时候我,绝对想不到在今后的数年里,她跟围棋完全断绝了关系。我从来都没有要求过她在我离开后不再下棋。
对待感情,她永远都是那个笨拙的女孩。选择如此自虐的方式折磨自己,我能理解,这,大概是她对我感情的唯一回应方式。
我深深感激。
但是,我更心疼。
'五'
窗帘早已拉开,阳光直直照射进这个房间。因为太过明亮宽敞的房间变得寂静起来,连棋子敲击期盼的声音都柔软的消失在光芒中。
只容纳了我们两个人的空间。恍惚觉得这里是无时间、无声响、无距离的圣地。
平生第一次知道,寂静不仅仅属于黑夜。
过于寂静和温暖让人沉溺其中,浑然忘记时间流逝。
意识到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赢过苏措,已经是半小时后的事情。
不过没有关系,我跟她下棋,为的并不是输赢。
她下棋时候用食指和中指捏着棋子,她皮肤白皙,白色棋子和她肌肤的颜色相差无几,
苏措下棋的认真,只从她看着棋盘棋子的热切目光和浑身散发出来的专注就能感觉到。我熟悉那种光芒,我弹钢琴的模样,应该也是那样。
大约是我棋艺太糟,她应对极快,甚至都不思考棋子为什么在这里不再哪里,我刚刚一落子,她的棋子也立刻贴在了棋盘上。
总让她久等不太礼貌,我不及细想,就把棋子贴上去。
“错了。”
“嗯?”
“下错了,”苏措手指点在我刚刚落下的黑子旁边,“把你自己的退路都堵死了,这子一下,满盘皆输。”
我才发现还有这一层深意,定睛一看,真的,辛苦做成的眼被自己堵死了。只好无奈的摊手一笑:“再来一盘吧。”
苏措却摆手:“没事,这一步你重新下过。”
“落子无悔,”我不以为然,“不改了。输了就是输了。”
“不是输赢的事情,”苏措抬起清澈的眼睛,“我对现在黑白的格局有兴趣,我想看看你正常发挥,我们两对下到最后是会变成什么局势。再下一局的话,就不是这个局势了。”
她态度坚决,我争不过,只得依从。
现在想来,认识她大半年,我从来都没有赢过她。我们总是这样,她进我退,我进她更进一步,说到底最后还是我退。在从来没想到我为了一个女孩改变成这样。有句老话说恋爱让女人变得漂亮,让男人变得愚蠢,的确适合我的表现。
既然输赢已定,对战起来我也放松很多,只要是跟她下棋,输了也无所谓。
阳光从她指尖和发际滑过,我心驰神荡,克制住复杂的思绪,问她:“你跟老师很熟,她以前教过你吗?”
“教过的,”苏措答了句,“江为止,小心说话分神,再输了呢。”
“跟你下没可能赢,不过是早输晚输的问题,”我摁了颗棋子下去,“虽然我棋艺不好,但别人的水准如何总能看出来。”
苏措默了片刻:“让你陪我下棋,浪费了你的时间?”
“没有的事,”我强调,“跟你坐在这里下棋,我真的很开心很开心。”
“是吗。”
我认真地接话,“因为我,想多了解你。”
她吃惊:“了解我?”
反问之后,她手指尖不动了,表情也有了微妙的变化。我觉得她很困惑,但其实我自己比她更困惑。以前没有跟女孩子打交道的经历,犯错了完全不知道怎么补救。只觉得血都挤到了脸上。
于是红着脸再强调一次:“苏措,这是,这是真心话,我没有别的意思。”
她眸光一闪,放慢了落子的速度,转而说起旧事来。
“我下围棋,机缘的话要说也是有的。大概是四岁的时候,跟爸爸去亲戚家拜访,在院子里看到有人下围棋,就迷住了。我清晰的记得,他们的棋盘是用牛皮纸画出来的,棋子呢,是黑白色扣子。我在那里站了一个下午,都不觉得腿软。
“那时候我跟哥哥一起什么坏事都干,淘气得像个男孩子。爸爸认为围棋磨练心性,恰好我又喜欢,送我来少年宫学了围棋,嗯,就是在这个教室,我是最小的学员,那时候觉得这间教室大得惊人,”她边说边伸手一指,“我下棋喜欢坐靠窗的位子,因为明亮,棋子的任何细微变化都在我眼里”
她娓娓道来,在舒缓的叙述中,她小时候淘气的样子在我脑子一闪而过,想必她小时候是个像洋娃娃一样可爱的女孩把。没来由的微笑起来,“后来?你学到了什么份上?”
她彻底的沉默下来。风吹得窗帘晃动,光影交错。
“我刚刚开始学棋的时候,父母非常支持;等到我经常参加比赛的时候,他们不在了。”
仿佛被凉水浇到了头,我倏然一惊。
“不在了?你……”
“你没有猜错。就是你想的那样,”她盯着虚空中并不存在的东西,极慢的开口,“所有可能性中最坏的那一种。
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看着她隐忍而痛楚眼神,居然连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除了那毫无疑义而有廉价的“对不起”。我怔怔的,失去了语言。
几秒钟后苏措比我更快的振奋起来,她转着手里的两颗棋子,问我:“好了,我的故事听完了,你的呢?怎么开始学棋的?”
“我?”
一愣之后,大脑开始回想,是因为什么开始学围棋的呢?又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我学棋的原因和你不一样,理由你听了或许会觉得很可笑吧,”我伸手抚上太阳穴,“初三的时候,有段时间总是睡不着觉,就用下棋打发时间。”
“失眠?”
“精神压力太大了。”我回答。
那时候第一次知道父亲不是自己的生父。
爸爸个子不高,长相非常平凡,跟漂亮高挑的妈妈走在一起,世人都说不般配;我跟爸爸走在一起,不熟悉的人压根不相信我们是父子。他们说,哎呀哎呀,眉眼,笑容,嘴唇,五官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吗。
不过,熟悉的人们就不一样了。他们感慨外表的差异后会加一句“不过”,例如,不过,江教授很有才气,所谓的郎才女貌吧。江为止这孩子继承了父母的优点,样子像妈妈,那聪明劲像他爸爸。难得难得。
我以前也这样想。
直到生物课上,老师讲遗传因子,显性基因,隐形基因,我父母都是单眼皮,唯有我是双眼皮;又背着父母去查了自己血型,拿着化验单,双手发抖——A型血和AB型血的父母怎么可能生出O型血的孩子?
“昭然若揭,”我说,“李迫大梦二十年,尘世外已过二十年。我就是是那种感觉。”
苏措看着我。从未见到女孩子这样毕直的眼神,我时常想起她那双眼睛,想起那双眼睛里流露出来的一切情绪,可绕是我想象力再丰富,还是没想到,那双灵气逼人的眼睛里,轻轻流淌着的是世界上最完美的温柔和最动人的美丽。
“这些话你不用对我说也没关系,因为我告诉你关于我父母的事情,你觉得歉疚,于是用你的方式安慰我吗?”
她轻轻叹息。
“我怎能在别人的苦难面前转过脸去?江为止……你就是这种人。”
有时候也恨自己不能背过脸去。
看到那个女人跳江的时候,如果当时狠心一点,如果当时再自私一点,如果当时再犹豫一点,哪怕再犹豫几秒钟,我和她都不会沦落成现在这样,阴阳永隔,永不相见。
死了一个人算什么,哪怕几十个几百个人几千个在我面前死掉又算什么,只要能到你身边去,别人的死活关我屁事?踩着堆积如山的尸骨朝你走过去又有什么要紧?
很想疯狂的像这样大叫。
只是,放任在面前消逝的生命不管,绝对的,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如果当时真的眼睁睁看着那个女人去死,下半辈子都不能安眠了。
只是没想到代价那么大。生命的冷酷,现实的无情,活着的时候就已经领教过了,现在不过是再失望一次。
然而身体没有了,所谓的失望也只是笑话。唯一能做的,就是独自坐在这间空旷的棋室,等着时间流逝,等待一切的一切归于沉寂。
'六'
“为止,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啊?”
妈妈问出这句话时,我正在收拾书架,浑身的神经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拉长,“噼哩啪啦”,手里的书掉了一地,砸得脚背硬生生的疼。
勉强笑了两声,我说:“妈,你听谁说的啊,哈,哈。”
妈妈靠在门口,指着桌子上我刚从大学图书馆抱回来的七八本书:“不然,那你桌上的书是给谁借的?”
放弃了争辩的想法,佩服得五体投地。不愧是我妈,还跟以前一样明察秋毫。一般的母亲做不到这么细致,从小到大我妈都有这种一眼看穿我的本领。
讷讷回答:“是帮一个同学借的。”
妈妈笑眯眯的看着我:“有时间的话,把那个女孩带回来让我见见。”
她的语气像婆婆看媳妇,我再怎么镇定,可还是能感觉到血在身体里翻滚的声音,如果对面有面镜子,我应该会看到,我的脸红了。
书自然是给苏措带的。她喜欢看一些稀奇古怪的书,然而她很郁闷的抱怨说“但我没那么钱去买,而且市图书馆又太远”,她那幅郁结的样子让我十分不忍,于是说 “我可以帮你去大学图书馆借。”
苏措大喜过望,连客气都没客气,随即列了个单子给我。
似乎从那日开始,我就负担起帮她借书的使命。
帮她借书我无怨无悔,可有时候还是担心她的学习,都是高三学生,时间从来都是只缺不多——为了不让上次的错误重演,忍了数日之后,终于试探的问她:“苏措,你平时看这么多书,回去后还有时间复习吗?”
那时正是课间休息,她一边狂抄着前一天的作业,一边大大咧咧的回答我的问题:“有空了还是会看看的。不过,我不是你那样的优等生,对自己没那么高的要求,我干吗要在不喜欢的事情上浪费时间啊。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日子怎么样过都好。”
“那大学呢?”我不死心的继续问。
“随便考一个就好了,”她还是满不在乎的样子,“我活着又不是为了考大学。”
这是她第一次正面回答我关于未来的话题,虽然我早有预感,还是瞠目结舌。
沈思录同情的看我一眼:“江为止你别费心了,苏措就是这样的人。我也劝过她,她的固执程度,大概已经无可救药了吧。”
“我觉得你的人生态度,”我斟酌措辞,“轻松得难以想象。”
“你要这么说也没错,”她抄完了作业,一脸的心满意足揉了揉了手指,“我有个超级聪明能干的哥哥,他会负担起亲戚朋友的期望的,我呢,大树底下好乘凉罢。”
她停了停,最后露出个笑:“更何况,也没有人对我有什么期待。”
细想起来,她的论调我非常明白。她的父母早逝,被伯父伯母收养,也许父母的离去让她觉得“生命不易,人活着就应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对那些没兴趣的事情,比如重复的做题和练习,花太多时间毫无意义。
“只要你好好的就够了,学习好坏什么的,完全不要紧”,她的家人也应该这么想。
她的经历和她的人生态度一脉相承。我想,一个人的人生只有他自己才有决定权,不能设身处地的为别人考虑而随意对他人的生活方式指指点点,是最大的不尊重。
理解固然理解,依然如鲠在喉。
我是肯定要考华大的,如果她随便考了个大学,跟我不在一个城市——
悚然一惊。
下意识的抬头看她,完美的侧脸的轮廓,和沈思录说笑起来白皙的脸庞荡荧荧的光泽,宛如月光下的白玉。
她的那种悠然而然的生活态度,让我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在一直以来坚持的“什么都要做好最好”是不是都是一个笑话。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遇到另一类跟自己截然不同的人时,就会开始质疑和反思。
什么时候开始,目光已经很难从她身上移开了。
上课的时候,眼角余光会不由自主的落到她身上。仿佛是为了弥补平时的“不学不看”的失误似的,她上课精神高度集中,眼神专注,神情坚定,老师讲的每句话都到了她的耳朵里。
看过她的课堂笔记,除了那手让人赞美的好字外,真是详略得当,老师的话什么重要什么不重要记得清清楚楚。
她不是个没有学习方法的人,就是不肯花太多时间学习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