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情未央 十三党
我背上又开始冒汗了,真的吗?她口中的那个“她”又是谁呢?
梦萦
不知道是不是经过生死的人对死亡的气息都会感到敏感,至少今天,我是一直不安的,心里闷闷的发慌,直到纳喇氏的屋里来人说她要临产了。
纳喇讼真的这个孩子其实早就足了月,到现在都10个月了,只是前段时间始终没有反应,再有就是精神状态也不太好,至于她和我说的她的那一段故事,我不曾告诉胤祥。首先,这怎么说也是人家的隐私,再一个,我不确定胤祥会不会介意他的女人爱的人不是他,且不说他是否爱纳喇讼真。
“胤祥,她……”我踌躇着不知该如何开口。可他却毫无反应的兀自写东西。“喂!我和你说话呢。她,我瞧着她有点儿危危险险的,你要不要去看看?”虽然心里不怎么情愿,可这样的事,我不情愿又怎么样,那里面生孩子的是他的女人,生的是他的孩子。
“不会有事的,不是还有产婆呢吗,我去了又帮不上,那产房,我一个大男人……”我就晓得他又满脑子“产房晦气”的迷信思想,他看了看我,笑道:“只除了你。”
我哭笑不得,我在这儿替他小老婆紧张,他倒和我调笑。我犹豫着开口:“如果,我是说如果哦,恩,你的女人,爱的不是你,你会……”一句话没说完,突然一声凄厉的大叫传过来,直叫我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要竖起来了。我豁的站了起来,倒抽一口凉气,“算了,你不去的话,那我去看看吧。”
我平平气息,起身向纳喇氏的屋子走去。大门紧闭着,却关不住里面一声一声的尖叫还有飘散出来的血腥的味道。里面吵吵嚷嚷的,有好多声音混在尖叫声里,喊着“吸气”、“用力”。
我“咣当”一下推开了房门,忙作一团的人们安静了下来,从我这个方向看过去,正好看到床上已奄奄一息的纳喇讼真。“妹妹,你怎么也来了?这产房怪晦气的。”瓜尔佳青青也在这儿,此刻正擦着满脑门的汗,对我说道。
“没事,都是生养过的,有什么晦气不晦气的。”我径直走到床边,问那产婆,“庶福晋怎么样了?”
看那产婆支支吾吾的样子,我就知道情况不妙。果然,“回福晋的话,庶福晋不知有身孕的时候有没有……服过什么药物,有点气虚的症状,加上……胎儿偏大,羊水已经……淌尽了,若继续下去,只怕是……一尸两命。〃
床上的人微弱的喘息,似乎动了动嘴巴,现在我是真的很可怜她,她是一个可悲的女人,没有办法掌握自己的命运,把握自己的爱情,身不由己的屈从着,却无力反抗,一如当初的我。挣扎在死亡线上的时候,她只有徒然一身,苍凉的、悲切的。
我把耳朵凑近她的嘴巴,“到头来……确是……一场空。”我看见一股浑浊的泪顺着她的眼角滑下,我心里震撼了一下,却突然的不愿意让这个女人的一生如此可悲的远去,至少,是该留下些什么的。
对,她还可以留下这个孩子的,是她在这世上活过的证明。“纳喇讼真,不会是一场空,至少你还有孩子,他有权来到这个世上的。”
“孩子?孩子?”她微弱的呢喃,仿若自嘲一般,飘出些讥讽的笑意。
好久好久,当一声响亮的啼哭响起的时候,那孩子的母亲告别了人世,伴随着一声用尽全力的叫喊:“阿穆瑚琅,等我,我来了!”
我呆愣的看着奶娘送到我怀里的那个孩子,不禁心中也酸涩了起来,这其中的哪个人又是没有自己的无奈的?可怜的孩子,他来到这世上,究竟是对,还是错呢?
“纳喇讼真……死了。”我抱着那个新生的孩子,万分感慨,觉得自己都没有办法说出完整的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在颤抖着。我倚在门边,目光空洞的告诉他。
“什么?再说一遍,我只听到‘纳喇讼真’四个字。”他停下笔,看向我,分外疑惑。
我喘息着,想起她将死之前嘴角那一抹凄然的笑,不由闭紧了眼,“她、她死了。”我艰难的吐出字句。
“吧嗒”一声,毛笔直直的掉到了书桌上,墨汁四溅,他的脸色煞时苍白。那一刻,我顿时明白,她的死让一切更纠结了,她以最可怕的方式让我们必须带上一辈子的愧疚,她在生他的孩子的时候死了,为他而死。就如同皇上对废太子的生母那样,即使不爱,也要有一辈子的愧疚。
他欠了她一个完整的爱情,欠了她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她为了他而死。愧,与疚,再难说清,欠着的,无法再偿还了。可这复杂的关系里,我什么也不是,我,只是局外人。
关系就这么变得尴尬起来,时间可以过去,愧疚却无法愈合,连带着的,他无法再见到那个孩子,于是我就成了那孩子的养母。就当是屡行当初的诺言吧,我无微不至的照顾着那个孩子。在我的坚持下,那个孩子被取名为“阿穆瑚琅”,虽然这一辈的孩子都该是“弘”字辈,可我觉得,得留下一些他的母亲的痕迹。
问题在于,纳喇讼真的死,却也给我和他的感情带来了裂痕。我知道,他对她,只是愧。但,那也是一种情感,可以说,是纳喇的死换来的在他心里的一种情感,这种情感甚至是我都从未得到了的。可我又能说什么呢?他的愧疚不是很正常的事吗,人之常情啊。
终究,不够豁达,终究,还是无法敞开心扉的在这件事上走进他的心里,哪怕是一句安慰,我也是做不到的。
后来,十四打了胜仗,回京了,朝堂之事与我无关,我只知道,过两日十四还有十四福晋要到府上来。打点好府上的一切,十四满脸喜气的来了。见过了几个孩子,坐定下来,闲话家常。“嘿,十三哥哪,我来了,你怎的兴致不高啊?照我说,咱像小时候那样,赤博上阵,爽爽利利的来练一场多好!”十四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举起酒杯,灌了下去,末了,以袖子擦了擦嘴。
和当年的“小十四”比,现在这样可真是成熟多了。我说道:“十四弟莫怪,府上最近出了点事儿。嗨,您还真念旧啊,这小时候的事儿还挂在嘴边上呢。”
“那可不是,当年多好,馨儿还在的时候,唉,她也去了好些年了,我说十三哥,你这么些年了,还在难受么,也该忘了吧。”
我接口道:“这您可说错了,他才不是为了敦恪,他是为了……”
“哦?不是为了馨儿?今儿是馨儿忌日,我这才说起的。”十四诧道。我眼睛有点酸,儿时的事儿到如今十四阿哥竟也记着。
我怕人前失态,借口说去让人备饭,脱开了身。转身而去,却看见了胤祥停在我身上的目光,我心头一颤,忍住翻涌的痛觉径自走开。
好容易整理好情绪,听到外面十四说道:“十三哥,你是不知道我身边那一等侍卫金保的女儿可真是出类拔萃,啧啧,那叫一个漂亮呀,人又温和娴静,要不是她阿玛官儿小,我说让她当个妃嫔都够得上。咳,不如,弟弟我做个媒,介绍给你可好?”
说到最后,语气很是暧昧。我没有勇气再走出去,心里想着:拒绝,拒绝,你一定得拒绝啊。
沉默半晌,胤祥笑说:“哎,俗话说‘女人如衣服’,这多一件少一件又算得了什么呀,漂亮不漂亮也不过就那么回事。即便是经年的夫妻,那也只是情份深些。哪有那些什么风花雪月的?那件‘衣服’,还是十四弟自己个儿享受吧。”
他拒绝了是没错,可我心里却仿佛被塞了一把冰渣子,对他而言,我也只是件可有可无的衣服吗?从来没有存在过爱情,顶多只是相扶相依的伴儿?我没有办法接受,即使这只是他推拒十四的推辞。
可不可以告诉我,心变冷了,要怎样才能再回到当初的温度?
若隐若现的东西终于还是爆发了,在纳喇讼真死了不久之后,那苦命的孩子也随之而去了,一场小感冒就轻而易举的让他丧了命,我日夜不合眼的照顾他也没能救回他来。
那个孩子下葬的那天晚上,我居然梦到了纳喇讼真,梦里面,她哭着看着我,对我说:“你这个骗子,你说过要照顾好我的孩子,可是他死了,都是你,都是你害死了他,我不会放过你的。”我惊惧的摇头:“不,不是我,你们母子的死都不是我愿意看到的。”
她却置若罔闻,步步逼近,突然一双手狠狠掐住了我的脖子,疼痛的感觉让我突然意识到好像不太像梦,我想睁开眼睛,却被无力感深深笼住了。
昏沉的睡去,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隐约听到了脚步声。好久好久之后,冰凉的液体滴落在我的脸上,我终于睁开了眼,黑暗里,胤祥坐在我旁边,看不清晰。我浑身发抖的拉住他的手,“有人要掐我的脖子,绝对不是梦,到现在我脖子上还在疼。”
他转脸看我,神情凄切,却不理我说的话,只是搂紧我,一叠声的喊“馨儿”、“馨儿”,然后语无伦次的说,“我对不起她,她还那么年轻,就、就那么没了。可是她的孩子,我这个阿玛也没有办法留住。”
我突然想,如果我的身份仍是他的妹妹会不会就没那么尴尬了,可现在我这心里真的好不是滋味儿。我抽开他的手,兀自躺向了床上,背过身去。
“睡吧,我在这儿陪着,恩?”他轻轻的搂了搂我。睡得很不安稳,觉得很没有安全感,最近发生的这些事儿完全不在我可以掌控的范围之内。辗转无数次以后,还是觉得有些话,不得不问,不得不说。
侧脸去看向他的时候,仍然觉得揪心,没有办法,我就是爱他,所以才会无法接受他的任何改变。手不知不觉的碰到了他的脸,然后又触电似的缩回来。就好像我现在的感情进退不得。深呼吸,叹息。
“唉——怎么了你?”突然而至的声音吓了我一跳,可是这样近在咫尺又饱含关切的语调又是那样熟悉。我突然的就哭了。“我,我……”
我泣不成声,一双手拍着我的后背:“这阵子,是冷落你了,会好的,都会好的。”我的委屈瞬时爆发:“胤祥,我、我只是你的‘衣服’吗?她死了,我知道你心里有愧疚,其实我也有愧。可是你为什么不理我了,恩?”
“没有,没有”我很害怕进入他的怀抱,只怕梦醒时会更加凄凉。“什么时候不理你了?小家伙又‘睁着眼睛说瞎话’来着。你的心思,我也全明白。恩,你说的那个‘衣服’是什么意思?”他撑着手肘,侧倚着身问我。
我躲开他要靠近的手,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就是,就是,你和十四说的那些话啊,什么‘女人如衣服’?啊?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啊?”
甘苦
“你信?”他居然如此的愠怒,我心头的火一下子烧了起来。“我为什么不信?眼见为实,我亲耳听到的,难不成还是幻觉么?”
“可你不知道那只是对十四弟的说词吗?”
“我才不管是对谁说的,是真话假话,反正,这一段感情是我心底最珍重的东西,我不要你玷污它。”我说着说着,不由得紧紧闭上眼。
身旁蓦然一空,我不想去看他决然转身的背影,只好躺下去侧脸而眠,今天这是不是代表决裂了呢?想想这么半天他应该早出了门,忍不住呜咽起来。
脸上一阵濡湿,睁眼一瞧见一块儿沾了水的帕子正被他托着擦掉我的眼泪。“你——”我吃惊道。
“我什么呀?”他看着我轻微叹气,“好,你就认这个死理儿,下回十四弟给我塞女人,我再不说‘女人如衣服’,我就把那人收了,好吧?”
“威胁我呀?你收就收,你女人多得,哼,多一个少一个我才不在乎呢。”我气冲冲的说。
他大笑着,不顾我的扭来扭去,硬是把我搂住,“不在乎还这么酸兮兮的,呃?”
被他这样一取笑,有点语塞,但输人不输阵,哪怕强词夺理也好呀。“我——唔——你干什”后面那个“么”字已经说不出来了,他的唇在我的上辗转,连呼吸都好困难,更别提说话了。
我觉得身体已经被撩拨得有了反应,赶紧推开他,灵机一动的喊了声:“哥哥!”他一愣,皱起了眉,好笑的问道:“你,叫我什么?”
我诡计得逞一般,仰后往床上一赖,腿翘起来前前后后的晃荡,“叫你‘哥哥’呀。怎么?小时候不都是这么叫的么?”
“你是我女人,不是我妹妹。”
“还不如是呢。”原意开个玩笑的,可现在却触发了心中的悲凉,真的还不如是兄妹时的样子呢。语气不由的淡了下去。
“多愁善感的性子还是没有变哪!”想是猜到了我的心思,他笑着靠在我身边坐下。
他刚打我身边坐下,我自然的挪了挪,可这一挪,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