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情未央 十三党





  挣扎了好半天,我还是斗不过自己的心。“德额娘,哥哥还好吗?”
  德额娘竟然笑了,说真的,曾经我觉得德额娘的笑煞是温暖,可这一刻那种急迫却让我有了些微的愠怒。“你们还真是兄妹俩。连问的话都一样。”我从没有像如今这样痛恨“兄妹”二字,命运为何要如此戏弄我们?既然是兄妹,为什么要爱上彼此?既然注定爱上彼此,为什么偏偏我们是嫡亲的兄妹!
  “你放心吧。你哥哥现在没事,而且大喜的日子也快到了。”德额娘脸上漾满了笑容,什么?大喜?“哦,你还不晓得呢吧,你皇阿玛说最近晦气事儿太多,给你十三哥指了门亲事冲冲喜,那女孩儿叫,叫什么瓜尔佳青什么来着。”“青青?”“呃,对。原来你认识啊,这下好了,你哥哥一定会高兴的。”
  天作孽 ;犹可违 。自作孽;不可活!当初我说什么来着?
  “你喜欢那个女孩儿?”
  “胡扯什么呢你!”
  “你还真喜欢她啊,那我就跟皇阿玛要了她给我做侍读。”
  不不不,乱了,乱了。皇阿玛根本就什么都知道,从我呼喊着他的名字奔向他的刹那,从我不顾安危的跑到他的面前,从胤祥为了救我而受伤,从我跪在他的面前哭红了眼请求照顾他的时刻。这么多的线索,旁观者清的皇阿玛又怎会不知道?其实,我早该想到的不是吗?早该知道那日皇阿玛怪异的眼神里包裹着怎样的猜想。只因为这个瓜尔佳是我自己向他求的,只因为这个瓜尔佳就是我身边的这样一个人。他才会展示给我看这么一段“好姻缘”。即便没有这个瓜尔佳青青,那今天也会有别的什么人。皇阿玛,你真狠!竟在女儿的心上活生生的下刀子。被子下的手不由的握成了拳头,尖锐的指甲狠狠戳进了肉里,竟也没有丝毫的疼痛。
  心上的血一滴一滴,瞬间坠落,蜿蜒成刺目的一片大红。就好像新房里的颜色,像那方红盖头的颜色,像那一袭嫁衣的颜色。
  半个月后,在我如此的抗拒好起来的情况还是莫名其妙的康复了。“玉婷,去给我拿一根绣花针来。”玉婷不知所措的搓着手,犹豫了一下,还是拿来了。“格格,您好的正是时候,这些日子,各位主子们都替您着急呢。这不刚巧,十三阿哥也是这两天康复了,皇上特意让蒙古各部郡王给办了个晚会呢。听说,这蒙古人的晚会可有意思啦,”玉婷依旧叠叠不休,可我却一句都没听进去,只有一件事不停的在耳边回旋…他,康复了。
  我莫名的心酸了一下,“指婚 ”这个喜,冲的可真好。

  溺情

  “格格。”玉婷拉拉我的袖子,“啊,没事儿,离晚宴不是还有些时候吗?我想在这草原上走走,你看这儿多漂亮,看看这么广阔无际的大草原,好像心也变宽了似的。”我走在科尔沁大草原上,此刻已是傍晚,夕阳给茫茫草原染上了一丝驼红。眺望远方,牛羊成群,像朵朵白云。
  我瞧见四下没人,大胆的往草地上一躺,手交叠着放在头下面。“喂,你是谁?不要在晚上的时候躺在草原上会着凉。”我一抬头,一个蒙古小男孩儿,比我高一个头的样子,居高临下很霸气的说,说汉语的时候有些微的生硬。许是因为额娘身上有蒙古血统的原因,我见了这些蒙古人倒也不怕。“你是哪儿来的小孩儿?”我问他。“你说我是小孩儿?我比你大,倒是你,怎么说话一点不像个孩子呢。”我傻傻的愣在那里,这话,他也说过。“你说我是小孩子?你还比我小五岁呢。我早就觉得了,你为什么一点也不像个五岁的小孩子? ”当时他就是这么说的,一个字也没记错。
  “喂,你怎么了?草原这么大,你身边也没个人跟着吗?”他侧头问我。对啊,玉婷呢?糟糕!“哎,小……对不起,你叫什么名字?”总得先知道他叫什么再喊他吧。“博尔济吉特多尔济。”如果没记错的话,博尔济吉特好像还是个很尊贵的姓。“你好,我叫爱新觉罗敦恪,是大清朝的皇帝的女儿,能不能请你送我去他们办宴会的地方?” “好,没问题。”还是蒙古人爽快。
  去的时候正好刚刚开席,皇阿玛老远瞧见我:“哟,馨儿怎么才来?” “在草原上遛了一会儿,差点迷路了。”然后就听见刚才那个小男孩儿大声的对席上一个中年男子叽哩呱啦一大串蒙语,蒙语我不曾专门学过,他讲的又快,我愣是半句也没听懂。可是,我突然发现怎么所有人都在看我呢?
  终于那孩子,呃,不是,就是那个多尔济讲完了,那中年男子站起身,对皇阿玛哈哈大笑道:“皇上恕罪,犬子莽撞了。”“馨儿,这位蒙古王爷的儿子看上你了,你要同意,就把这亲定了,这下子,连同老十三那桩婚事,可就是双喜临门了。”
  呃,我的天天天哪!玩儿什么?婚姻大事于我而言绝非儿戏,可是听到皇阿玛提到胤祥的婚事,我鬼使神差的我就……答应了:“女儿愿嫁给他。”我一句话出口,在场的所有人哄堂大笑。“笑什么?皇阿玛你不是问我同不同意么。”“好好好,那咱们这可就定了亲了。”皇阿玛金口一开,就覆水难收,即便他像是开个玩笑似的口气。于是那一年,十一岁的我成了十四岁的博尔济吉特多尔济的未婚妻。好好笑,好凄凉!
  宴会结束了。我怔怔的回想着刚才的一幕幕,是个梦吧?突然一双皂靴停在我面前,我循着向上看,待看到那张苦痛丛生的脸时,我不禁愕然。把手背在后面,用那根事先放好的绣花针拼命往手上戳,让自己保持清醒。
  “为什么答应?”
  “什么为什么?”
  “你当初说过你不想走和亲这条路的。”
  “可是哥哥,您当初不也给过我一个承诺吗?你说会让我嫁给我想嫁的人,现在这个人我找到了呀。”
  “你想嫁给那小子?”
  “哥哥,您别那小子,那小子的,将来可是我丈夫。”
  “他;你喜欢他?”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我。
  “是啊,多尔济人不错,对人很体贴,热情大方,而且哥哥记得吧,额娘也是蒙古人,所以我对草原,很有好感。”我每说一下,就在背后用针戳一下自己的手。胤祥,对不起,既然注定没有未来,那就不要留有希望的优柔寡断。其实我答应嫁给他的理由全是因为你,因为你要结婚了,我不想让你难过。因为……他说了一句和你说的类似的话。我就是这么傻,可惜你却不知道。
  “别藏了,把手拿出来。”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他。“不拿。”我缩着手。他硬生生的把我的手拽了出来,因为针眼小,所以几乎看不出来针眼,可是那手已经被我戳的血肉模糊了。“你,这是,何必呢?”他轻轻的问我,小心的抚过我的手掌。我就知道,我装的再坚强,只要在他的面前都会灰飞烟灭,听着他心疼的语气,我的眼泪扑蔌蔌的淌下来,却不敢在他面前哭出声,忍得双肩颤动。他搂我在怀里,我完全的没有抗拒,我好怀念这个温暖的怀抱。可是几个月或者几天以后,那里就会搂着一个别的女人了。我伸手紧紧抱着他,喃喃道:“胤祥,为什么我们爱的如此无力?”

  情迷

  “我不想让你娶瓜尔佳青青。”我委曲的看着他的眼睛
  “恩。”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我看到他笑了。
  “我也不想嫁给多尔济。”
  “真的?”
  “可是既然我们一辈子都没办法在一起,那你娶谁不娶谁又有什么关系?同样的,如若不是嫁给你,我嫁给谁不是嫁?偏偏命运就喜欢这么捉弄我,我和你,一辈子都不可能在一起。”我躲在他怀里把我的所思所想一股脑儿的倒给他。
  “馨儿,我爱你。”看着他如水般清澈的眸子,我顿时失去了自主。“我也是,我爱你,胤祥。”他揽过我的腰肢,我意乱情迷,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不想再去想了。我环上他的脖子,看着他逐渐靠近、放大的脸,我闭上了双眼。
  蓦的,他温热的唇落在了我的唇上。温柔的辗转、不息的缠绵。我抓紧他的衣襟,真想不再松开。浑身莫名的燥热起来,我回应他。他的手在我身上游走,然后就好像再自然不过似的,将我打横抱起。可是我的理智又回来了,我瞬间清醒。
  “不,不可以。你放我下来。求求你。”我气喘,却无比坚定。“我们就是这样悲哀,注定一步错步步错,注定一辈子无法得到彼此,拥有彼此。” “是,你的女儿家的名节与贞操,不可以这样,不可以这样。”他喃喃自语,然后很快的从我视线中消失。
  第二天中午,帐子外面突然轰乱起来了。“馨儿,你赶紧过去,多尔济跟人打起来了。”十四嚷嚷道。神经病,多尔济跟人打架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不理他, “喂,要出人命的。”“出人命?那你们赶紧救去吧,跑来跟我叨叨什么。”“他跟十三弟打起来了。”四阿哥冰冷的声音道。我只觉得血哄的一下涌上来。“你们两个慢性子,早说呀,跟我在这儿扯什么多尔济!”我拨开他们,撒腿就跑。
  我赶过去的时候刚好看到一个危险镜头:多尔济的鞭子差那么一毫就要落在他身上了。我吓得浑身僵硬,却看到胤祥一个闪身躲了过去。
  “停,别打了!”我大声叫道。
  正打得不可开交的两个人像没听到似的仍不罢手。“喂,”我气急了,管它危险不危险,上去就抱住了多尔济。奇怪吧,其实是这么个罗辑,多尔济手上使的是鞭子,如果我跑去抱住胤祥,那鞭子自然不会打到他,可我白落一鞭子多吃亏。而抱住多尔济呢,他的鞭子就谁也打不到了。可这么看起来就变成了我护着多尔济了,我看到胤祥一瞬间变白的脸。心情沉到了谷底,却一点不想追上去解释。我们之间反正多一个误会也不会坏到哪儿去。

  谴责

  回京之后,皇阿玛下了两道圣旨。一个是正式给他赐了婚,一个是我被晋封为和硕敦恪公主。当人们向我道喜的时候,却没有任何人看得到我难以掩饰的神伤。
  我开始选择逃避,暂时住到了苏嘛喇姑那里和姐姐呆在一起,明明知道不见会更加思念,可是……况且,他也没时间吧,他一定很忙,忙着建府,忙着娶妻。听十四阿哥说,皇阿玛本意把瓜尔佳氏指给他作嫡福晋,可是却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以后,皇阿玛大怒,然而,还是把瓜尔佳指给他作侧福晋了。虽是侧室,但皇阿玛下旨,一切礼数,按嫡福晋的来。
  “姐姐,你当年是怎么忘掉那个人的?”我问姐姐。姐姐看上去清心寡欲,可我知道她的内心深处,没有一天平静。
  “忘不掉。”姐姐幽怨的捂着心口,喃喃自语:“无情不似多情苦, 一寸还成千万缕。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天底下为情而苦的人原来都是一个滋味。“姐姐,我爱上了一个人。”我直视着她空洞洞的眼睛。
  姐姐长叹,像可以绵延一个世纪似的叹息。
  “十三阿哥吉祥。”听到人们请安的声音,我浑身都麻木了似的,心跳乱了节奏。只有一双眼睛看着他渐渐走进,咸涩的东西落在嘴角,我打了个激灵,反应过来我正注视着他,流着泪,向他微笑。
  我想举起手来擦掉眼泪,可是却动不了一丝一毫。我想挪开自己的视线,可是眼神却不听使唤的不再离他半分。我开口想说些什么,可是只是无声的一张一合。
  他大步走过来,紧紧拥着我。我放声大哭的扑倒在他的怀里,我悄悄对自己说,再放肆一次,再放肆最后一次。“我想你,很想很想。可是我不能见你。因为你要结婚了,我怕我会管不住自己。我知道我该像个妹妹该作的那样,笑着为你祝福,可是我做不到……”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不要再为了我哭,不要再为了我伤心难过,这是我们俩的悲哀,你做不到祝福,正如我做不到笑着娶她,正如我没办法看着你答应多尔济的求婚。”
  “你们两个疯了是不是?”姐姐像从梦中惊醒那样,把我和他扯开来,大睁着眼睛。大声的喊:“你们,怎么可以?你们是兄妹,是亲兄妹!”仅是这一句话,像一颗炸蛋,炸得我血肉模糊。
  “兄妹又怎样?我们相爱,任何人都无法改变!”他像个据理力争的孩子,然而他的争辩可以对琼儿说,却无法对伦理说。我们之间的情感,天理难容!我呜呜的啜泣,像被抽走了浑身的力气。他过来要再次抱着我,可是我挣扎着,哭泣着躲开。
  “扑通”一声,琼儿就地跪下:“额娘,琼儿辜负了您的重托。我答应过您要帮着哥哥,护着小妹,可是他们却有了这般不顾伦常的心思。哥哥,小妹还小,她也许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