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2]道是无缘(原名:三秋惊)
,有几个人连瀛倒是记得。大学时苏蕊活泼外向,混在学生会,认识了不少人,连瀛跟着也记得几个。聚会的主角是当年校学生会的宣传部部长吴繁,连瀛认得,也是江南人士,算是连瀛的老乡,高她们二级,多年不见,沉稳了不少。还有一个人,让连瀛有点哭笑不得,就是当年把她饭盒碰到地上的,被苏蕊痛斥的男生,后来知道叫肖传。肖传和吴繁都是电子系的,关系不错,所以也过来了。
大概五、六个人,一起忆当年,说到起劲处,击箸歌唱,连连举杯。大家讲学生会的笑话,甚至翻出来肖传当年追连瀛的趣事,连瀛不好意思,肖传却没什么,只说,还好,还好,幸好苏蕊把我骂醒了,否则我就成了多少男生诅咒的对象。苏蕊嘻嘻笑道,那也得你追成了啊。大家又哄笑,肖传不以为意,对苏蕊说,反正感谢你让我幡然悔悟。
话题绕来绕去,却也离不开当年他喜欢谁,谁又喜欢他,最后千夫所指,吴繁成了众矢之的,只因那时的吴繁也算是校园风云人物,多少女孩子芳心暗慕,正待开玩笑说吴繁是少女杀手,旁边的一个叫小许的却拿筷子敲了杯子大叫,非也,非也,那是历史了,现在的吴公子花海醒悟,迷途知返,当真是居家好男人一个,人家现在是陪老婆回来待产的。小许的话简直是平地惊雷,当年的才子宣传部长居然不到三十岁就收心守着老婆孩子过日子让大家着实意外,纷纷举杯祝贺。苏蕊第一个站起来,举着酒杯说,恭喜人间少一害,吴繁到时候要请满月酒啊,说罢一饮而尽。到后来,有点喝多,苏蕊脸红红的,一个劲儿喊,你们喝,我赞助。连瀛怕她喝多,拦了几次却不行。
直到聚会散去,大家都有点醉,连瀛还算清醒,扶着歪歪斜斜的苏蕊出来。突然,苏蕊喃喃道,吴繁,吴繁。连瀛愣了,忙拍拍苏蕊的脸叫道,苏蕊,苏蕊,快醒醒。苏蕊却把头伏在了连瀛的肩上,哭道:“他已经结婚了,我没有机会了。我只是远望着他,大学的时候他有女朋友,我只是他的哥们儿。他去了美国,我才知道我那么想见他,觉得没了希望,如今他回来了,我想是老天再给我一次机会,可是他回来是陪老婆生孩子的,我是一点希望都没了。连瀛,我的心好难受!”
记忆中的苏蕊,豁达开朗,像个开心果,从来没有发愁的事,却从未发现苏蕊也有这样深的痛苦。
连瀛揽着苏蕊,想着苏蕊如此咋咋呼呼的一个人居然能将感情藏了这么多年,连她这个闺蜜都寻不到半丝痕迹,真是小看了她。转而想到自己混乱的感情,只觉得,苏蕊那句“我是一点希望都没了”说到了自己心坎上,忍不住也红了眼睛,感情总是这样阴差阳错吗,为什么晚一步遇见他,又为什么晚了还安排让她遇见他。
第二天在连瀛的小屋醒来后,苏蕊什么都没说,又恢复了平日的样子,抢着上卫生间,胡乱吞下早餐,打仗一样,出门时候又是干练的白骨精了。
苏蕊不说,连瀛自然不会说什么,每个人的感情恐怕都得靠自己去消化,有些伤口只能自己愈合,或者,偷偷的痛苦也是甜蜜的,即使她和苏蕊心有戚戚焉,又能怎样?
东正
一个多星期了,连瀛的手机并没有孟昭欧的电话响起,连瀛松了一口气,心里又隐隐的伤感,做事无端地没有了气力。
孟昭欧在送连瀛回家的第二天清晨就坐飞机南下了。到粤南拓展业务的新公司由于拆迁的原因和当地居民发生冲突,人生地不熟,分公司经理处理不利,事情经媒体报道后,愈演愈烈,严重影响了公司的跨区域发展意图。孟昭欧带着主管房地产的老总急飞广东。
本来广东本地就有许多大的房地产开发商,结果东正集团利用上层关系和破釜沉舟的勇气直接插手拿下这块地,自然搅乱了当地的各层利益关系。俗话说,强龙难压地头蛇。敏感的拆迁就形成了混乱的突破口。
坐在会议室里,听着分公司经理惴惴的汇报,孟昭欧只是微抿了嘴,眼睛盯着窗外,手指偶尔敲一下桌面。分公司经理说了半天不见动静,忙闭了嘴,看向孟昭欧。孟昭欧的眼神转了回来盯在了分公司经理身上,分公司经理只觉得寒气逼人,孟昭欧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你只准备把今天的会变成述职会吗?没有其他要多说的?”分公司经理忙说,是我的错,没有估计好形势。“那你认为这是大错还是小错?”孟昭欧屈了手指抹了一下一尘不染的桌面,顿了一下,看向分公司经理,那边厢已是满头大汗,“大错,大错。”孟昭欧回了头对主管房地产的老总说,既是大错,李副总就按公司制度办理吧。分公司经理腿一软,带着哭腔说,总裁,给我一次机会,我将功补过,我将功补过!孟昭欧头也未回,只说,李副总你负责处理吧,便出了门。
这分公司经理也不过是仗了早年跟孟老爷子打天下的资本在东正集团混了几年,要了个南方分公司的肥缺准备颐养天年,却不料发生如此变故。如今,孟昭欧做得风生水起,东正集团新老更替逐渐稳定,有些别样心思的旧朝臣或者被聘了顾问架空起来,或者被寻了错处直接劝退,给个荣誉员工,顺手被少壮派势力搞个企业文化还做了企业宣传。几件事情下来,没人再质疑孟昭欧,起码是表面不敢,孟昭欧也不赶尽杀绝,对一帮再无威胁的老臣倒也客客气气,叔长伯短的,真真是做到了位。
南方的这个季节已经很热了,孟昭欧松了领口,吐了口气,硬仗还在晚上呢。
晚上的天鹤大酒店贵宾满座,僻静一隅的包间里孟昭欧正和七八个人一块儿吃饭。如果哪位不留心进来看这情形定以为是好朋友聚会,也会赞叹主人好客, 20多年的窖藏茅台就摆了五瓶。孟昭欧亲自给座位上的客人满了酒,自己站起来一干为尽后才说到,“各位老总,今天是我孟昭欧的答谢宴,首先感谢各位老总赏光。”说着又干了一杯,“这第二杯感谢各位老总给我一个赔罪的机会。”话毕,又一杯见底,“这第三杯则是感谢各位给了我一个学习的机会,”说话间,第三杯酒进了肚,“初来乍到,小弟虽在商场虚混几年,做生意还是想的不够周到,难免行差踏错,还请各位老总多多指教。”仰头又是一杯,几杯下去,53度的瓶酒已过了半,陪在身边的李副总心里一阵发颤,这样喝,当真是要出人命的。第六杯酒喝下后,座中一人悠悠说了话,孟总裁,好魄力,既然孟总裁这样说,我们也不好驳面子。我们广东人就认个顺和发,今天新交朋友,求个万事顺当,六杯酒,交你这个朋友了。此话一出,其他几位纷纷站起来,又是一番推杯换盏,暗里玄机在一触即发的当口硝烟散尽。李副总的一颗心落了地,眼见着座上一片其乐融融。
酒酣耳热之际,包间门突然被推开了,当地的主管业务的乔副市长进了包厢,众人纷纷起来招呼,乔副市长比了比坐下的手势,说,我在旁边招待外宾,听见这里欢声笑语,好啊,小孟,你可要好好向在座的各位学习,哪个教你一手,都够你吃一辈子了。众人皆笑,孟昭欧也连说,乔叔叔说的是,见了各位老总,方知自己是井底之蛙。乔副市长也笑了,说不打扰你们开经验交流大会了,公务在身,身不由己,哪天再和诸位切磋,希望你们合力把我市的经济民生搞上去啊。言罢出了包间门,众人恭送了市长出去,继续把酒言欢。
待最后一位客人送走了,孟昭欧扶了李副总,只说句“回去”,便萎顿在地。
孟昭欧脸色苍白躺在酒店的床上听李副总的汇报。冲突基本解决了,拆迁顺利进行,原本那几个闹事的人也是受了怂恿,本拿了钱,又经不住贪心,既然怂恿的人不在了,他们自然也偃旗息鼓。媒体那里也得了消息,由李副总主持召开了新闻发布会,澄清流言,又力陈东正此来粤南乃是为了参与到地区经济发展,自当与地区同心协力,与当地百姓共谋致富,冲突和矛盾只是误会所致,此下,在当地政府和友好企业的协调帮助下,已经前嫌尽释,东正将为地区发展尽奉绵薄之力。新闻发布会内容经媒体再次宣传,东正就此赢得口碑,站稳脚跟,自此一切太平,一切朝东正既定方向发展。
探病
旅途奔波、无节制的应酬和极度的疲惫,孟昭欧回来后直接被送到医院休养。连瀛听到消息时孟昭欧已经住院一个星期了。
因为是重要客户,行长嘱咐了办公室送个探病的花篮,连瀛和秋姐去买花篮。路上,秋姐絮絮叨叨地讲了孟昭欧住院的事,又添油加醋讲了小道消息传来的孟昭欧一斤茅台决战广东的传奇,连瀛只觉心忽地提到了嗓子眼儿,然后就飘来荡去,再也放不下来。秋姐再说什么,连瀛只能够胡乱的点头应付,这一个多星期,她只是自怨自艾,却不知孟昭欧那里却是刀光剑影,险象重生。连瀛不能做什么,只是认真地挑选花束,大捧的百合置在了花篮中央,她不知该说什么,只是想让百合告诉他,祝你早日康复。
主任带队,连瀛捧了花篮跟着去了医院。
服务台打听了病房,倒也好找,单人的豪华病房也没几个人在。门虚掩着,主任敲了门进去,让连瀛把花篮放在茶几上,可是已经没有地方了,服务台前放了好几个花篮,估计也是这里请出去的,连瀛只好放在地上,眼睛看向孟昭欧,微微笑了笑,却发觉不自觉地要发抖。孟昭欧眼光扫了主任和连瀛,嘴里说,我没事的,眼睛却看了连瀛,怎能让主任亲劳大驾,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找个理由休息一下,否则,别人会说我偷懒。主任忙说,没什么,没什么,行长去总行开会,抽不出空,让我先来看看孟总裁,等方便的时候再来看您。末了又说,刚好发现一个药膳做得不错的地儿,等孟总裁出了院好好补补。孟昭欧道了谢,也就是聊了聊近期政治时政。连瀛只是瞪大了眼看着孟昭欧,主任背对着她,孟昭欧侧对着她,她就这样放肆地盯着孟昭欧的方向,听他们徐徐地聊,只觉得飘忽的心才落了下来。
突然,门被推了开,一个小男孩冲了进来,软软地向孟昭欧喊爸爸。连瀛看了小孩一眼,隐约是一年前泰富来的小男孩。孟昭欧可能是没想到孩子会来,略有一丝发愣,跟小孩子耳语了几句,那小男孩乖乖地说,爸爸再见,润儿一会儿再来看爸爸。然后旁边的人带了小孩子出去。小孩子路过连瀛却仰头看了看,转头对带他的人说,这个姐姐比幼儿园阿姨好看。连瀛红了脸,正不知说什么,却听主任说,这是小公子吧,真是聪明。连瀛听到孟昭欧咳嗽了一下,便再也听不到什么,坐在床下的沙发上,只把眼睛垂了盯着花篮,一遍一遍地数那一束束的花,一朵一朵,从左自右,由右自左。
坐了片刻,主任告辞,连瀛也站起来匆匆抬眼打了招呼出来。
一整天,连瀛处于游离状态,不是拿错了东西,就是把刚复印的文件又复印了一遍,对面的曹力行看不下去,说连瀛你歇会儿吧。秋姐也说,连瀛你脸色那么白,不会是老毛病又犯了吧,反正快下班了,你就先回去吧,主任陪行长出去了,等他回来,我给你说一声。连瀛觉得自己再无精神呆下去,顺势说偏头痛又犯了,收拾了东西道了再见先走了。
一时间无处可去,连瀛在太阳下呆站了半晌,慢慢踱了回家的方向。她不明白自己究竟怎么了,孟昭欧和她了无瓜葛,只不过帮了她几次,怎么就念念不忘。走到街心公园,忍不住,坐在石凳上哭了出来。就算孟昭欧没结婚,没有孩子,他们也是不可能的,更何况,他现在这样,她也绝对不可能做了违背道德的事情。
良久,连瀛止了泪,站了起来,向家走去。
深夜里,连瀛握了手机,站在窗前,屋里黑着灯,只余手机的蓝光射出一簇光线。摁了几个字,复又删掉,说服了自己不去想,却还留了一丝机会,最终狠了心发了出去,只是“祝早日康复。谢谢。”六个字。
祝福是对朋友真诚的问候,谢谢,是对之前的所有道声再见。过去,只是我们的空间发生了错位,就像卫星突然偏离了轨道,此后,我们在各自的空间沿着轴心活各自的日子。
不甘
孟昭欧靠在床头,出神地看了地上的花篮,屋里已是扑鼻的花香。刚才连瀛进屋基本就盯着花篮,白色的百合亭亭匀匀地立着,姿态娴雅,花冠微微下垂,像女儿家让人堪怜的神情。连瀛就是这样,永远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偏又让人心里生出怜爱的心思。
孟昭欧叹了口气,眼光转向窗外,金黄色的迎春和连翘热闹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