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秋-狼岛主
「好,你可以下去了。」
就这样?
眼露疑惑的老约翰捉捉耳朵,临走前仍不忘提醒二少爷多少吃一点,视线移到主子轮椅上的双腿,一阵鼻酸又涌了上来。
好好的一个人就这么毁了,换成是他也会不甘心,丧志地斩断与外界的联系,希望全世界都忘了自己的存在。
他边走边为自家小主人难过,一路下了楼梯,没发觉始终在房内转动的轮椅,这会正嘎吱嘎吱的逐渐远离房间,消失在长廊的另一端。
亚烈斯的卧房位于二楼东侧,他所拥有的「伊诺娜花园」是母亲遗留给他的唯二资产,包含他脚下这座小岛的产权,也是在她死后继承而来的。其实他母亲所有的一切全留给了他,反而同母所出的亲大哥一样也没得到,因此这庄园的里外机关,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在西侧倒数第二间的书房里,有一条兼具升降梯功能的暗道,平时弃而不用,闲置在一面落地铜花镜后,若无人明说,根本不晓得那是一扇门,在危急时足以躲避或逃走。
「妳有什么本事治好我的腿?」空口说白话的骗子。
冰冷的轮子辗过保暖的斑点地毯,刺目的光线由窗外射入屋内,俊美的亚烈斯玻С磷叛郏粎家粎嫉目拷沃械娜硕?br />
地毯吸收轮子移动的声音,犹自酣睡的甜美女孩仍不知恶徒闯入,已逼近床边,银眸寒冽地盯视她嘴角绽放的甜蜜笑容。
看得出她正作着不愿醒来的美梦,黑缎般发亮的发丝衬着她蜜色肌肤,小小的脸蛋散发宁静安详的光华,彷佛天使的雪白羽毛掉落她脸上,带来人人渴望的幸福。
可那抹恬适的笑却像一根磨利的尖刺,刺得亚烈斯心口淌血,他抬起厚实大掌,轻而无声地移向她洁白皓颈,似有若无地贴近温热的脉动。「如果妳就这么死去,应该不会感到痛苦吧,在睡梦中安息,是上帝对妳的仁慈。」她该感谢他的慈悲。
掌心轻轻出力,亚烈斯眼中带着残酷笑意,他知道自己有掌握他人死活的力量,只要他收拢五指,用力一指,她平稳的呼吸便会立即停止。
但是他保留她活命的机会,丰华指腹摩孪着细致颈肤,意外她的肤触竟是不可思议的柔细,滑如羊脂般,找不到一丝瑕疵。
她很美吗?
昨夜的印象是模糊的,他看到的是一张女孩的面皮,水水嫩嫩,不特别突出,唯独湖绿色瞳眸像含有魔性,吞食所有人目光。
而现在,那双动人的眸子阖上了,他可以清清楚楚观察到,少了争辉的星眸,她的美丽在晨光中展露无遗,宛如碧玉生出的精魄。
「妳想迷惑谁的心,或者是掠夺不该捉在手心的虚无,妳以为妳能玩弄得了谁?」出自恶意地,亚烈斯捏住床上人儿的鼻息,想看她多久会发现房内多了个人。可惜他无聊的恶作剧起不了作用,缺氧的辛爱波丹唇轻启,以口呼气,小而可爱的酣声引人发噱,翻个身照睡不误。
此举让失眠了一整夜的亚烈斯感到愤怒,她的好眠、她的纯真,在在反应出他的狼狈和不堪,叫他怎么痛快地放她独眠?
「是妳自找的,怨不得我。」
他真的恶劣得无以复加,居然趁人熟睡之际,手指灵活地解开她睡衣上第一颗扣子,而且不停手的继续往下,直到怕冷的辛爱波因发寒而拉高被子,阻止了他的无法无天。
不过人的劣根性无法根除,他大概玩上瘾了,越来越有兴趣地摆弄玩偶似的真人,让她由睡梦中惊醒才更有意思。
「唔…… 爸。别吵我,去抱你老婆,她暖呼呼的,不会反抗。」睡得香甜的辛爱波赶蚊子似的挥拍,驱走扰人的干扰。
会吵死人的,在辛家只有一个人这般无趣,便是自以为幽默风趣的辛家老爸。偷袭女儿是他诸多乐趣之一,虽然妻子三申五令要他适可而止,可是他仍死性不改,老把女儿当小情人,又亲又搂的自得其乐。
「我不是妳父亲,我是撒旦。」来迷惑她坚定的心志,使其堕落。
辛爱波咕哝一应。「撒旦大人,你找错人了,大姊在法国。」
要找美人儿,请往巴黎,她是不起眼的小跳豆。
「我找的人是妳。」玩具一个就够了。
倒也好笑,她对答如流。「我不在家,梦游中。」
不知是太累了,还是饿到虚脱,明明还在睡的小女人,虽能感受到有道低沉嗓音始终在耳畔徘徊,可是身体却拒绝反应,与大脑指令拉锯着,疲累的不愿清醒。
她的神智还浑浑噩噩,似睡似醒地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可以感觉到吵杂,却无力制止,飘浮在醒与不醒之间。
习惯一早闻到花香而起床的辛爱波赖床了,她以为还待在台湾的家中,偶尔晏起无关紧要,父亲会趁着母亲不注意的空档,偷偷地以魔法为满园花草浇水、施肥。不想当女巫,却不排斥魔法带来的便利,她在矛盾中寻找平衡。
「我给妳三秒钟醒来,否则后果自负。」亚烈斯的警告隐含被挑动的欲望,沉郁的目光注视她胸前挺而有型的弧状线条,暗火丛生。
「… 三秒… … 」怠工的脑子排斥来自外界的指令,朱唇喃喃。
「三、二、一,时间到。」他不信她还睡得着!
轮椅上的男人克服行动上的不便,强而有力的上臂一撑,俯身凝望毫不设防的脸庞,清媚秀雅的娇嫩映入眼中,一如农妇春耕的田园图画,宁和得令人想破坏她脸上知足的笑意。
他在痛苦的深渊中爬行,她却在空谷里微笑,地狱的大门为绝望的人开启,他掉入滚烫的熔岩,她也休想置身事外,冷眼旁观。
谁叫她… …
给了他一线希望。
第三章
唔!好难受,不能呼吸。是谁压着她,捂住她的嘴,让胸口的空气慢慢稀薄,逐渐抽走赖以维生的氧气,挤扁的身躯像象裂的河川,几乎要爆裂开来?
不,不要了,放开她,她全身流动的血液要静止了。
什么味道刺激着她的嗅觉?不是花香味,不是树木的芬多精,很淡,却又很强烈,霸道而专制的侵入口中,带点迷人的麝香。
咦!那是什么?搅动着她的丁香小舌,似吸吮又似舔含,蛮横地冲顶她的口,堵塞了正常的气体流畅,造成窒息的不适感。
可是,在她灵魂抽离rou体的那一刻,又有股浓重的气灌入肺叶,让她贪心的汲取供应生命运转的泉源。呃!不对,身体怎么越来越热了?好像着火似的,由体内钻向四肢,闷得发慌的火苗极力找寻出口,最后停留在小腹下方。
怪了,又有点冷,有只温热的手覆在胸脯,似逗似抚地揉搓,那手掌颇大好像男人的手… …
等等,男人的手?
危险警讯快速传到大脑,不想醒来的辛爱波忽地身子僵直,动作比想法迅速地挥手一推,覆在胸前的压力瞬间消失。
蒙眬水眸如轻拍的蝶翼,扇了数下,残留余悸的明亮绿眸缓缓掀开,迎接清晨的阳光。
辛爱波大口的喘了一口气,将手按放心脏跳动的位置,绯红双颊仍留有余温,不知是身体体温造成,或是梦里的回韵。
「真是离谱,怎会作被男人强压的怪梦呢… … 」又不是欲求不满。
不自觉地抚着唇,没什么经验的辛爱波感觉嘴唇肿肿的,她轻轻一压,刺痛的麻酥感随即传向脑神经,启动了模模糊糊的感受。那是吻吗?为何真实得恍若曾经发生过,在她唇上确实地停留过,勾起她不曾有过的火热。
或者,真是梦吧!在没有恋爱对象的情况下,她进入动物的发情期,做好准备的躯体提醒她时间到了,勿再蹉跎,错过了情欲的黄金时期,想再找契合的伴侣是难上加难。
「一点也不离谱,在妳自言自语的同时,马上下床扶我!」亚烈斯受伤了,男人的自尊。
「咦!幻听啊」她的状况严重到这种地步?
床铺底下传来含糊的男人低音,刚睡醒的辛爱波睁着茫然大眼,不甚清明地呆望前方,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清醒了没。
不过单纯的她并未思索太深,毕竟房里只有她一个人,哪有可能出现第二个人的声音,她一定是睡胡涂了。心里虽然这么想,可女巫的直觉却让她感到一丝违和感,似乎屋内真多了什么,一时之间难以分辨。
「幻听?妳除了这个理由外,找不到其它借口了吗?」该死的双腿,它们让他窝囊极了。
又是男音?她浑身一震。「老房子有前人的回忆,不慌,不慌,这很寻常,越古老的庄园越不该意外,它们的存在比人类寿命还久。」
蓦然想起自己能和非生物体说话的能力,辛爱波乍然慌乱的心才平静下来,回复平常和善笑容,希望自己的到来未干扰该有的宁静。
她没发觉睡衣的扣子被解了三颗,若隐若现的胸脯出现可疑的红点,照惯例的一伸懒腰,向高挂半空中的太阳道声早安,玉足一抬,朝空踢踩了十余下,一早的暖身运动,完毕。
「妳敢视若无睹地不当一回事,我饶不了妳!」她居然说他是老房子,他才刚满二十九岁,哪里老了?
哈欠打了一半,她不解地偏着头。「我只是暂时借居此处,不会对你造成什么影响,你大可收起猜忌,让我们和睦相处。」
「妳以为妳是谁,敢要求我和睦相处,还不过来扶我!」她是傻子吗?听不懂人话。
「扶你?」她困惑极了。房子要垮了不成,不然怎要人力扶助?
「不要给我装傻,女人的本质是贪婪和爱慕虚荣,妳再不来扶我,我保证妳一样也得不到!」涨潮的情人湾最适合「种人」
听到「女人的本质是贪婪和爱慕虚荣」,辛爱波无法接受地轻掀粉红嫩唇。
「你太偏激了,身为一楝房子,视野实在太狭隘,我只要能种种花就很开心了,珠宝、名牌服饰皆是身外之物。」
「那是妳不曾拥有才视为无物,一旦得到无数注目眼光,妳就会骄傲得一如女王,鄙视贫穷。」讥诮的语气顿了顿。「还有,我是人,不是房子。」
「人?」拟人化吧!有思想的房子。「相信我,你不是人,因为你没有脚。」
没有脚?
辛爱波不晓得这句话再一次打击到自信心全失的亚烈斯,他猛抽口气,银瞳訾张,猖驭骂怨恨的咆声消失在滚动的喉结,呼噜出低不可闻的嚎信。他的声音没有了,只有鼻翼喷出的热气,赤红的眼眶布满血丝,他像一头舔着自己鲜血的兽,不做任何挣扎地默默疗伤。
但是伤口太大了,伤得太重,他放弃自疗,任由鲜红的液体一滴一滴流出身体,直到血枯为止。
「咦,怎么不开口了?是不是我说中你的伤处,令你难受了?」忠言逆耳,实话伤人。「不过你不要放在心上,当楝保暖的房子比什么都重要,看着一个和乐家庭在你怀抱里欢欢喜喜的笑着,那是再多的财富也比不上的快乐,你是不可或缺的主角。」
不可或缺的主角?
嗤声连连的亚烈斯露出鄙夷神色,冷笑她的天真。打从他出生的那一刻起,她所形容的欢乐气氛从未在他身上发生过,他所得到的只有漠视和排挤。
他的父亲恨他,因为他不在期待中诞生,而他母亲爱他却要他死,她不想他身上有她所爱男子的残留影子,所以他必须从世上消失。唯一的大哥既爱他也恨他,他的降临毁灭了一个表面平和的家庭,提早揭露了同床异梦的夫妻关系,也让外人看来是天作之合的婚姻面临考验。事实上,他是所有人的痛苦,是他们的恶梦,让人抛不开也放不下。
「其实当人不若你所想象的快活,我们也有苦恼和烦闷的时候,像我刚刚到这小岛的第一天,就遇到很多不如意的事情,譬如迷路啦、遭受不人道待遇,还有你那个蛮横不讲理的主人… … 」
蛮横不讲理?
听着耳边叨叨不休的轻柔嗓音,正面向上的亚烈斯有些想笑,飘远的思绪被她看似埋怨,却说得有趣的软音拉回,满腔对世界遗弃他的怒火瞬间获得平息。
她轻而柔软的声音中有种安抚人心的魔力,轻轻淡淡的,不浮夸,如飘散着青草味的风拂过,带来凉爽又舒服的开阔感。
他渐渐有了睡意,头痛症状慢慢散去,变轻的身体让眼皮越来越沉重,他游向满布白云的天际,暖和的棉絮是他的床… …
在逃避多日的自我后,亚烈斯终于放松紧绷的身心,一阵一阵催眠似的甜美声浪袭来,他放任自己跌入短暂的温柔里,载浮载沉的飘浮在没有咆哮和伤痛的黑甜乡。
「…… 你是不是也觉得他太过份了?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