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卫紫衣






  复核试卷是非常时刻;守卫于是非常森严。唐卓也于是不敢放开宝宝;跃上学士阁房顶后;传音入密告诉她:“八宝;你看到了;卫兵太多;不能弄出点声响;所以只能……这样了。”接着用行动告诉宝宝这样是哪样──改抱为背;让宝宝双手环上他脖颈;伏在他背上;自己则伏到瓦上。

  宝宝手被他扣住;整个前胸趴在他背上;想挣扎;又怕惊动守卫;扰了试卷的复核;只得作罢。房中灯光由唐卓揭开的瓦缝映照出来;清晰见到唐卓眼角眉梢可恶的笑意;臭骚包;肯定是故意的;宝宝心中气恼。

  也就气恼而已;或许再有一丝羞意;可没有半丝差点被宇烨轻薄时的恨意;宝宝却浑然未觉。

  唐卓此时温香软玉伏满背;动心且动情;瓦片是揭开了;眼也往下瞧了;只是底下是何情景;全然看不见、听不到。

  宝宝从他脸侧往下瞧;见到了半个房间;两人居中而坐;一人是右相李辅承;另一人不认识。

  李辅承正对着份试卷捊须微笑;阅毕;对旁边那人道:“仁山兄;果真如你所言;此篇最是精妙啊。”

  左相常景祥道:“那就这三篇呈与圣上了。”将三份试卷用绳子缚上;离座招呼房中同僚们前往御书房。

  宝宝心想可惜不能看看高渐飞那份是否也在其中。

  等左相右相带领一众官员护卫出了学士阁院门;唐卓才放开宝宝的手。

  宝宝立刻翻身坐到旁边;小声恼道:“臭八股……”

  唐卓捂住她嘴;轻声道:“别出声;底下还有卫兵。”

  宝宝拿眼瞪他;唐卓满眼笑意看她;再传音入密:“好了;别生气了;咱们跟去御书房瞧膲。”伸手过去搂住她腰。

  宝宝举手要拍掉他;被他一把捉住。

  唐卓再笑:“你是不是想被发现?”依旧将她抱在身前;向着左相右相的背影跟去。

  宝宝十分后悔跟他出来了。

  眼见左相右相一行人进了御书房;唐卓重施故技上了房顶;却再不敢将宝宝置到背上;挪开瓦片;与她肩并肩、头并头往缝中瞧去。

  皇帝正由区公公手中接过试卷;展开一份阅览。

  刚才见到的左相右相一干人等站在御桌前;尚有一人候在旁边;胡子苍苍;是传太师。

  皇帝边阅边点头;欣喜道:“不错;甚合朕意。”翻看名字;念道:“高渐飞。”

  宝宝和唐卓心喜。

  左相右相相视而笑。传太师眉头紧皱。

  皇帝再阅另一份;先念名字:“萧大任。”抬头看了传太师一眼;又阅试卷;看了几行;小咳数声;再看数行;大咳不停。

  区公公赶紧递茶;小太监慌忙递帕。

  众官们一脸忧色。

  咳声稍停;皇帝顺顺气;又要接着瞧。

  右相禀道:“皇上龙体要紧;还是先歇息;明早再看吧。”

  皇帝于是沉吟。

  传太师焦急禀道:“皇上;尚有……”

  皇帝摆手;疲惫道:“朕确实乏了;你们都回去罢。朕先歇歇;一会再看。天亮前;朕会着人将试卷及三甲名次送到学士阁;你们再去安排罢。”

  传太师又要说什么;皇帝挥挥手:“放心吧;那个萧大任也不错;朕会禀公批阅的。”

  右相脸上颇有得色;传太师满脸不豫;两人斗鸡似的互望一眼;一起退出了御书房。

  皇帝叹息数声;喝口茶;让区公公服侍躺到榻上。

  区公公与小太监轻手轻脚退至门外;掩上房门。

  看到此;宝宝心想戏完了;该走了。刚要站起又被唐卓搂住;在她耳边道:“有人来了。”

  不一刻;御书房的窗户慢慢打开;钻进一人;蒙着面;穿着贴身夜行衣;身材窈窕;竟是个女的;只是外露的一双眼似有苍桑;眼角隠现皱纹。

  却见她走到皇帝榻前;呆呆站立;痴痴凝望。

  宝宝心里嘀咕:难道是皇帝的老情人?

  那女的望了一会;转身走到御案前;拿起高渐飞那份试卷看了起来;眼中似带笑意。看得忘形;弄出轻响;忙回头看向榻上。

  皇帝惊醒;睁眼见到那人;对上了她的眼睛;揉了揉眼;几疑是梦;颤声道:“朕是在做梦么?”

  一句话讲完;那人已跃出窗户;飘然而去。

  皇帝叫道:“意娘;是你么?是朕对不起你;你别走。”

  叫声惊动房外太监;小太监眼尖;瞥见窗户洞开;黑影一闪;于是叫:“有刺客!”

  禁卫军冲入房中;小太监指向窗户:“刺客逃了!”

  皇帝颤声道:“去帮朕把她追回来;但务必记着;别伤她分毫;否则提头来见。”

  禁卫军领命而去。

  再有周围禁卫军听到动静;源源涌向御书房。

  唐卓心想再不走就会被当作刺客了;搂着宝宝站起。

  宝宝想要推开他。唐卓双手却搂紧;“乖乖别动;惊动禁卫军;咱们可成了刺客了。”正要飞身离去;背后似有凌厉气息;缓缓笼罩过来。不由转身。

  宝宝也察觉到了;跟着转身。

  一起迎上了一对目光炯炯的眼睛。

  唐卓这一刻非常非常的心虚。

  宝宝这一刻十分十分地想哭。

  情况很不得了;宝宝的头靠在唐卓胸口;唐卓的手放在宝宝腰间。

  卫紫衣目光炯炯。

  第三十九章

  宝宝以前看过一个故事;故事里的男孩和女孩很相爱;生活因此圆满而快乐。后来另一个男孩也追求女孩;追得很厉害;整天绕着女孩转;转啊转的时候难免情不自禁;情不自禁的时候难免地;也不幸地被男孩看到了。今晚的情况发展到此跟故事有些相似;但宝宝记得故事里的男孩说了这样一句话:爱情的眼睛里容不下一颗沙子。緃使女孩只爱男孩;只当另一个男孩是哥哥;疙瘩却藏在男孩心里;最后故事是个悲剧。故事看完;宝宝狠狠哭了一天。

  挣开唐卓后;宝宝呆呆看着卫紫衣;心中百转千迴:大哥心中以后也会有疙瘩吗?

  唐卓没有看他们两个;转脸瞧向屋檐一角斜伸的树梢;忆起了今年三月在锡城梅树林里采摘的青梅;又酸又涩;当时咬了一口便吐了出来;味道未及入喉;现在这味道沁入的是心肺;不知可吐得出来否?

  卫紫衣气息依然凌厉;风朔朔;衣也朔朔。

  三个人谁也没有动;一动不动;御书房房顶立了三尊雕像。

  “刺客在房顶!”眼尖的禁卫军大叫。

  语音未落;宝宝人已在卫紫衣怀中。

  禁卫军大叫着窜上房顶;再指着渐渐隠入夜色的两缕轻烟喊道:“快追;在那边!”

  人声逐渐沸扬;火把也照得明亮;卫紫衣和唐卓的武功都很高;却未高得可以隠身;再闯下去;难免会被人认出;连累镇国候;因此决定暂时避一避。所幸皇宫中殿阁甚多;眼前就有一间宫殿;没有灯光;也无声息;卫紫衣凝神细听;确定殿内没有人后;抱着宝宝潜了进去;唐卓也跟进。

  卫紫衣双眼夜能视物;隠约见到殿内布置;似乎是女子的寝室;中间有幅大幔帘将房间隔成两半;掀开幔帘;里面是一张大床。

  卫紫衣将宝宝放到床上;自己则坐在旁边。

  唐卓踽踽跟入;在幔帘后站定。

  宝宝翻身坐起;在黑暗中寻找卫紫衣的手;摸索一阵;抓到了;也握住了;但这只手没有如以往般热烈地回握。宝宝知道了;故事里男孩心中的疙瘩此时也正在卫紫衣的心里藏着;心头登时如梗着一根针;深深扎了一下;再顺着血液;刺遍全身;痛的感觉涌上来;泪水也跟着涌到眼眶。

  窗外火光越来越亮;脚步声也纷沓而至。

  卫紫衣和唐卓凝神以待。

  “刺客在那边!”外面有人大喊。脚步声随之慢慢远去。

  周围又复静谧。

  警报撤除;宝宝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落到卫紫衣的手上;嗒的一声轻响在寂静的殿内清晰可闻。

  卫紫衣方才筑起的高墙剎那间崩了;心里长叹一声;伸手搂过宝宝。宝宝眼泪掉得更凶;咬着唇没有抽咽出声。

  卫紫衣的心被崩了的墙砸痛了;眼神变柔;手也放柔;边挘成侠崴槐叩蜕溃骸氨ΡΓ还裕槐鹂蘖耍 ?br />
  宝宝伏到他胸口;泪水肆意;沾了卫紫衣满襟。哭累了;歇一阵;想起事情还没解释;拉过卫紫衣的手写道:“大哥;刚才是误会;唐卓他怕我轻功不好会被发现;所以才……”写到此手停了下来;“抱”字不敢出“口”。

  卫紫衣再叹一声;柔声道:“宝宝;是大哥不对;你一直都相信大哥;大哥也不该怀疑你。”

  明知黑暗中瞧不见;宝宝还是看着他;有点不敢相信。

  卫紫衣不再言语;手一伸;将她搂紧。

  唐卓始终站在那里;听到那“嗒”的一声和卫紫衣的柔声细语;木然抓住幔帘;酸涩的感觉溢出心胸;涌到口边;化为一声轻叹。

  卫紫衣听到了;将宝宝抱紧站起;走到幔帘前却又停下。

  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在走廊外响起;几不可闻;却瞒不过卫紫衣和唐卓的耳朵;两人一起退至角落;贴墙而站。

  门被轻轻推开;从幔帘缝中依稀见到一条人影;唐卓认得是刚才在御书房见到的那个皇帝叫她做意娘的女子。

  只见她掩上门;在房内徘徊一会;摸索一阵。宝宝三人正在担心她会不会掀开幔帘时;却见她呆呆站立;而后嗒嗒两声轻响由地板传来。卫紫衣和唐卓听到了;心中奇怪:她在哭?

  卫紫衣再听到门外有脚步声;比之那女子刚才的步声更轻;显然功力也更高。

  门再被推开;意娘惊觉;却已来不及躲了;看清来人后舒了口气;细声道:“师哥。你怎么来了?”

  宝宝三人心中疑窦更甚;因为来人正是白仲之。

  白仲之道:“师妹;你没事吧?”

  意娘轻拭眼泪;摇头。

  白仲之道:“我们快走吧;禁卫军中高手不少;再呆下去;你身份可要暴露了。”

  意娘迟疑片刻;道:“刚才被他发现了。”

  白仲之涩然道:“他认出了你?”

  意娘轻叹一声;再慢慢扫视房内一周;自语道:“这些摆设倒是没变。”

  白仲之长叹:“师妹;走吧!”走向门口。

  意娘跟在他身后;忽道:“我到京城的事先别让飞儿知道。”

  白仲之搭在门上的手突地一顿;“有人来了!”转身携着意娘向幔帘处奔来。

  帘后卫紫衣和唐卓不约而同飞身上床;拉下床幔。

  脚步声渐行渐近;火光也渐亮;人声纷杂;竟是很多人冲着这边来了。

  只听有人大声道:“就只剩下这间没搜了。”

  另一人道:“这地方平时没有皇上的允许;谁也不准进入。铁大人;如何是好啊?”

  铁拳沉稳的声音道:“刚刚已请示过皇上;皇上已允准。只是太多人进去却不妥;就请黄大人跟我一起进去看看吧。”

  门开了;火光透过帘隙照进;卫紫衣轻轻将宝宝压到身下;一起平躺;唐卓也平伏在床上。

  白仲之和意娘紧贴墙根。

  铁拳道:“黄大人;我去里面看看。”手持火把;走进幔帘。看到了贴在墙上的白仲之和意娘;双方都一脸平静;毫不讶异;似早已认识对方。

  床帘并不厚;铁拳自然也看到了床上伏着的人影;掀开床帘后;看到卫紫衣和唐卓;愕然;随即食指竖到唇上;示意噤声;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宝宝和唐卓心中暗暗奇怪;他明明见到意娘;却又为何不出声。

  只听铁拳道:“黄大人;里面没人。”

  黄大人道:“当真?”听声音竟是黄松。

  铁拳沉声道:“黄大人若不信;尽可自己进去瞧瞧。”

  黄松赔笑道:“不用瞧了;铁兄既说没人那就是没人了。”

  铁拳哼了一声;走了出门;黄松随后跟出;带上了门。

  人声渐远;房间内回复黑暗。

  白仲之道:“张教主;这些天要劳您多费心了。”

  卫紫衣翻身而起;抱着宝宝跳下床道:“前辈言重了。”

  唐卓也下床。

  白仲之再向唐卓道:“唐掌门也辛苦了。”

  唐卓摇摇衣袖;没有出声。

  白仲之望望抱着宝宝的卫紫衣;再看看他;仿佛见到当年的自己;喟然拍他肩膀:“年轻人;莫太过执着;辜负了大好韶光;此处风光虽好;它处也未必没有好景致。”转向卫紫衣道:“我们先走一步了。”与意娘一起走了。

  唐卓心中反复咀嚼他的话;轻轻笑了起来;笑声却没了往日的肆意。

  听入宝宝耳中;仿若一根无形的线将她的心扯了扯;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要说什么。

  卫紫衣一手将她搂紧;另一手扳过她脑袋;按向自己胸口;走向门;没有招呼唐卓一声就飞身离开了。

  一路上卫紫衣始终没有说话;宝宝偷偷看他;黑暗中瞧不出什么;却感到他身体不再像刚才那样绷紧;知道他气消了不少;心略定了些;却也不敢出声。

  进了宝宝房间;卫紫衣将她放到床上;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