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飞花卷西楼
情绪波动之下,背中所受的伤又痛起来,连带着胸前颈后也疼痛。中掌之后,这种疼痛像狗皮膏药一样粘在身上了。她皱了皱眉,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帐篷被人刷的打开了,进来几位身材魁梧,身着军服的人。
为首的是一位高级将领,由他身上精制的铠甲就可以看得出来,他留着两撇胡须,眼睛闪着诡异,似乎还有一丝兴奋。猥琐小官哈着腰跟在他身后,指着入画说道:“方将军,就是她。”
入画莫名紧张起来,“你们是什么人?”
那方将军把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手一挥,随行的两位亲兵马上把入画从木桩上解下,再用绳子捆绑起来。
“你们要干什么?放开我,我要见你们四皇爷……”挣扎中,嘴巴被东西堵住了。入画的心顿时沉到谷底,果然是怕什么什么就来了!
“这个奸细很重要,她的同伙很多,千万不能被别人知道这件事,否则小命难保!当然,如果顺利完成任务的话,这功劳你最大。”方将军语气颇重,对小官说。
“小的知道了,小的保证,除了方将军谁都不知道这件事,我从来就没见过这个女人!”那猥琐男人一边点着头一边谄媚的说着。
那将军眼里闪过一道杀意,很快又隐去了,小不忍则乱大谋。
入画被人装进麻袋中,又被人扛起来,很快走出帐篷。
头朝下,被人颠得有些发晕,不知道他们要把自己带到哪里。要是离开这个军营,完全到了他们手中,自己更没希望逃了。不能就这么束手就擒,更大的危险都经历过了,一定要冷静下来。
入画觉得他们脚步飞快,分明就是不想被更多人看到自己,心中一动,便使劲挣扎起来。扛住自己的人手臂圈的更紧,脚步也更快了。
口被东西捂住,喉咙里还是能发出声音,她喉中“呜呜”的响着,希望能引起别人的注意。
方将军暗暗叫苦,为什么刚才不把她排晕,真是小看了这位女人了。他举起手中的佩剑对着她的头狠狠一敲,麻袋里的人立刻停止了挣扎摊了下去。
但是,
“刚才是何人在喧哗?”带看清楚了是谁后,那位执勤士兵忙道:“原来是方将军,小人失礼。敢问可是有麻烦,需要小的帮忙吗?”
方将军神色冰冷,说了一句:“小事一桩,不用麻烦了。”
说完也不作多声,转身带着随从走得飞快。那执勤士兵看着他们的身影,招出一人,在他耳中吩咐了几声,那人点了点头,马上朝他们追去。而那位士兵脸色凝重,转身快速往另外一个方向走了。
方将军心中焦急,趁现在没几人注意,必须马上带这个丫头离开军营,否则夜长梦多。
日头偏西之际,一辆轻便有篷马车从临时库房所在地使了出来。拉车的马骠健壮实,密密盖着车帘的车身因为马儿跑得快,显得有些颠簸。马车穿过一个个圆圆的帐篷,扬起了一道淡淡的灰尘,多少有点引人注目!
车驶到营房关口时,被人拦住了。
“马车欲往何处,可有出入令牌?”一个脸色严峻的士兵问道。
赶车的人沉着的从怀中摸出令牌,说道:“小人奉令去城内酒库搬几坛上等状元红,这是为今晚庄将军的寿辰准备的。”
那士兵皱了皱眉,疑惑的问:“为何令牌是虎营的,要去添置货物应该拿后勤署的令牌才对啊?”
“啊,是这样的,我们虎营方将军与庄将军交情深厚,因此这酒是方将军特意指示去办的,并没有惊动后勤署。”
那士兵有些发愁:“这……”
那车夫看起来不怎么起眼,穿着最低等的士兵服,但却深懂得察颜观色,他拍着胸口道:“大人放心吧,这令牌货真价实出自虎营,要是出任何问题,均归方将军负责。如果能顺利完成任务,将军定会记得大人得好。”
那士兵等的就是这句话,他把令牌递回去,说道:“既然如此,快去快回。”
车夫眼睛亮了亮,狗腿的做了个揖,说道:“多谢大人。”扬起马鞭,便要急驰而去。然而未等马车开动,被一个声音洪亮的声音又喝停下来了。
“何事出营?”
那马车夫咬着腮帮子,硬生生用手拉停了早就雀跃想奔跑的骏马。心中大骂不已。
一位身着青色盔甲,身形魁梧,眼神锐利的青年都尉拦住了他。他带着一帮士兵,刚好巡视到此处。
马车夫转过脸时,已经换上了一副卑微的神色,他把出城理由又叙说了一次。
而青年都尉的眼睛一直盯着那匹马,心中冷哼了一声,暗道,“如此好马竟然被谴去拖酒。”他未搭话,走上前来拿起手中的宝剑唰地挑开严实的车帘。车夫大气也不敢喘一声,冷眼看着青年校尉的举动。
马车里面除了几根稻草外,空无一物。
并没发现任何异常。眼神暗了暗,他放下车帘,退后了几步。算是同意马车可以上路。
悬起来的心又放下了,车夫未再迟疑,敏捷的攀上马车,鞭子轻轻扬起。不敢立刻加快速度,身后的家伙不好对付。
嗒嗒嗒,那马有些不满的甩着头,刚行了几步又听到后面一句充斥着危险意味的“马车停下!”
带些怒气的声音令车夫一颤。但是,这次他再也没有停,用力甩了记马鞭,骏马顿如脱弦搬迈起优美的长腿跑起来。
“停下来,给我追!”
马车过处,一点点的血迹正蔓延着。
等到他们寻到马往前追的时候,马车早已经跑远了。
果然是匹好马,只是拖着带有两个轮的车身有点委屈了它。车夫咬着牙,不断地扬起马鞭抽打着,只要出了这个平原就可以躲过那些蠢货掌控的地盘。一手紧紧拉着缰绳,尽量稳住颠簸的马车。
近了近了,马上就可以出平原了。车夫紧绷住的脸刚有点喜色,惯于夜色行走的敏锐目光忽然看到了不远处静静地矗立着的几匹状如鬼魅的战马。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肩膀上已经中箭。突如其来的疼痛与恐慌令他失衡摔下马车。
一个身影敏捷的蹿上马车,用力勒停跑得正欢的马。停下来后,车身还摇摇晃晃的,状似要散架的样子。那摔在地上的车夫没等来得及反抗,也被人控制住了。
片刻之后,追兵也上来了。那位青年都尉斩断马与车之间的缰绳,几个士兵马上上去把车翻了过来。
在几个光亮的火把照耀下,一个脸色苍白,嘴角流着鲜血,全身被紧紧地缚在车底下的清秀少女出现在大家眼前。她那有些找不到焦距的眼睛虚弱的环视一圈后,再也撑不住晕了过去。
那青年都尉打量她片刻,忽然声音有些激动的说:“啊,原来是她!”
某处将军账房,因为功劳甚大而被四皇爷特赐办寿筵的庄将军,正豪爽的喝下一碗下属敬献的美酒,赢来一众喝彩声。
而坐在他旁边的方将军脸上笑容未达眼底,干巴巴的笑着跟众人一起喊好过后,把酒碗一推,借口出去方便方便,踱出帐篷。
出了帐篷之后,其隐藏在深处的焦虑神情顿时一览无余。方将军走到某个角落,抬起头轻声开口问道,“车可走远?”
隐藏在黑暗中的人答道:“回将军,已经走了。”
压在心中的一块大石落地,他挥了挥手,低下头转身离开。在电光火石之际,忽然窜出几条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下子把他扑在地上,再紧紧捂住他嘴巴。
全身脉门被人压制住,口也不能言。方将军无力的闭上眼睛,一切都完了。
没几个人注意到,四皇爷的帐篷里被人送进去一位奄奄一息的人,随后四周被紧紧保护起来。
四皇爷回来之前,再也不能让她被人任意欺凌虐待了!手握宝剑的年轻都尉立在帐篷门口,眼睛犀利的打量着四周,不让一切可疑的人或物靠近。如此认真,如此尽责,就好像上次跟随岳林大哥去保护她一样。上次失手,这次再也不能出任何差错,因为这是四皇爷最重要的人。
得见四皇爷
瘦弱的身子,苍白的脸庞,原先神采飞扬的神色变成了现在蹙眉昏睡的样子,他心中陡然一疼。
她身上的衣裳已让人换过了,身上的伤口也敷上药,散发出淡淡的药香。巴掌大的脸,下巴显得更尖,不知道在梦到了什么,她身子不安地动着。风临城轻轻执起她的手,看到那上面的一道道裂口,眼睛里的怒气渐盛。
找她那么久,没想到早已与之相见。而且她还在自己眼皮底下生活了那么多天,吃了那么多苦头。这一切不是天意弄人又会是什么!
该抓的人都抓起来了。风临城看了一眼自己另一个手中的玉佩,又暗暗庆幸,原来老天对他尚存一丝怜悯。曾经几何,以为再也不能见到她。
头盔扔在地上,披风仍然系在颈中。得到快马加鞭传来的消息,他几乎是马不停蹄的从另外的城镇赶回这里,他实在是一刻都不愿意等了。
黑暗又是黑暗,无数令人窒息、绝望的梦魇不断侵扰着她,耳边总有声声叹息令她不安。谁,谁在摸我的脸?努力挣脱梦魇的缠绕,入画惊醒过来。
黑色的战甲,冷绝的面容,眼前的人既熟悉又陌生,刚刚从噩梦中回到现实就看到这样一个人,入画尖叫了一声,抱着被子缩在床角,惊恐的看着他。
风临城望着缩成一团的身子,恨不得一把捞过来抱在怀中。然而他却神色不动,举起手中的玉佩问她道:“这是不是你的东西?”
入画一时还没意识到自己一直在寻找这个人,眼睛茫然的盯着玉佩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听说你在找我?”还是一样的语调,冷冷的,但却充满霸气,要你非回答不可。
有些散乱的意识渐渐凝结起来,入画看着他的脸,迟疑的点了点头,脸上不知道是喜还是忧。
“这玉佩呢?”他提着绳子晃了晃。
“是……是我的。”怯生生的回答。
风临城控制着脸上的表情,目光锐利,还是冷冷的说道:“你可知道十几年来,多少人伪造了玉佩,伪冒了玉佩主人得到的下场有多惨。”
祥云托月的造型,柔和温润的光泽,这玉佩跟了自己十几年,到底能不能算是自己的呢?入画望着玉佩,半晌无语。
风临城再也坐不住,欺身上前把那小小的身子拉近身边。
入画有些吃惊,无意识的挣扎着,嘴里喊道:“你要干什么?”
他沉着脸不出声,拉开被子,让她后背朝自己,右臂圈住那娇小的身子,一把拉下她的衣服,露出藕般的左臂与骨头突起的纤肩。
入画被他固在怀中动弹不得,只是惊恐的叫着:“放开我,恶贼……”。他拉开自己的衣服后并没下一步动作,她微微颤抖着,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他伸出冰凉的拇指擦了擦她臂上的枫叶图胎记,那枫叶因为拭擦变得更加红艳。风临城紧紧抿着嘴唇,仿佛又回到自己少儿的时候。
“记住这颗枫叶,以后她就是你的媳妇儿了。”耳边传来的是母妃温软谐笑的声音。
当时七岁的自己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津津有味的看着母妃与漂亮的姨姨,给手臂上有朵枫叶的小婴儿洗澡。后来自己还蹲下身子,好奇的伸手在那枚枫叶上戳了一戳,惹来两位母亲及周围婢女们的笑声。
那小婴儿玉雪可爱,睁着一双琉璃般的黑眼珠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竟也不哭。
当时小婴儿刚满月,高贵的身份,兼两位母亲之间的深厚友情,在奏明圣上之后,她被指婚烈风国皇四子,从此变得更为尊贵。
然而在某次惨灭的事件之后,两个人天各一方。
心被狠狠纠起,他把下巴搁在她那纤细的脖颈,蹭着她那柔软的青丝,张臂紧紧抱住那具小小发抖的身躯,象要把她嵌进自己身体里。
再次从昏厥中醒来,在听到“自己”的真实名字是夏侯月荣时,她竟然不感诧异,只是猜测多时的东西一下子被证实了而已。除了这个姓氏,又有什么能令烈风国权势滔天的皇太后坐立不安的。
入画躺在舒适的软垫上,默默地看着眼前人在帮自己换手上的药。
风临城早已濯洗干净,换上了一身深色暗纹软袍,头发半干随意散开披在脑后。他脸上表情始终冷酷俊绝,但手上的动作却轻柔小心,生怕弄疼了她。
在干活的时候,伤口最多刺痛一下就麻木了,现在停下来还反而有点不习惯。手上的伤口在折腾过后发炎了,红肿不堪。入画微微蹙着眉头,始终没有喊一声疼。
“过两天就好了。”风临城说道。
“嗯”,她回答得也很简单。
被绑在马车底的时候,她一直清醒着。马车夫被人盘问的时候,入画因为全身穴道被封,动弹不得,连喉咙也不能发出声音,只有口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