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在南,爱在北
苏摇这才仔细看她的面容:容光雅丽,气质高贵,浑身却散发出一种随和的亲切感。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缘分与忘年之交,苏摇微笑道:“我叫苏摇,摇摆的摇,我听得懂台湾话。”
黎鸣娴惊讶道:“真的吗?”她换上台湾话说道,“你是哪里人?也是台湾的吗?”
苏摇拎起购物袋,往街边走去:“不是,我是厦门的,跟台湾隔着台湾海峡。”
黎鸣娴与她并肩走着:“我刚到鹿城不久,人生地不熟,第一个认识的朋友就是你,我觉得跟你很有缘分。苏摇,如果你方便,一起去吃个饭。”
苏摇直觉今天的偶遇实在太过稀奇,不过缘分真的很难说,便不疑有它,转头笑道:“应该是我请你才是,不过今晚我还有一点事,这样吧,明天中午一起吃饭,好吗?”
黎鸣娴也不强求,只是有些失望:“好,那你给我电话,我把电话号码给你。”说着,她从包里掏出纸和笔,写好后递给她,“那我先走了,明天等你电话。”
苏摇看着她拦了一辆出租车走了,嘴角不自觉地拉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第二天是周六,两人相约到“川布”,黎鸣娴显得有些兴奋,微有几分小孩子的脾性,脸上笑意有如山茶花灿烂如云:“苏摇,多点一些,要吃饱哦。”
苏摇为她夹菜:“大姐,你是台湾哪里的?”
黎鸣娴失声笑开,方才的兴奋劲儿有所收敛,用餐的举止尤显娴雅:“你叫我大姐?我有那么年轻吗?叫我伯母吧,我老了,可以做你妈妈了。”
一袭浅绿雪纺连衣裙,简单的款式,简约的收腰设计,利落的发型,白皙的肤色并不显得干涩,这就是气韵高雅的黎鸣娴。苏摇真心地笑:“真的吗?可是你看起来很年轻的,最多四十岁。”
黎鸣娴也为她夹了一块红烧肉,薄唇微抿:“老了老了,比不得你们年轻人。不过年轻人要爱惜自己,不要为了工作把健康也输掉了。”见苏摇并不反驳、只是一笑,她便接着道,“对了,你这么漂亮,又能干,有男朋友了吧!”
苏摇一愣,明眸一转,玩笑道:“伯母不会想帮我介绍吧,你的侄子?外甥?”
黎鸣娴一本正经地说:“这么好的姑娘,如果我有儿子,我一定要儿子娶你回家当我媳妇。”
苏摇脸红了:“伯母真幽默。”
黎鸣娴浅笑道:“我说的是真心话,虽然我们是萍水相逢,但是我相信你是一个好女孩,懂事,体贴,干练,哪个男人娶了你,那真是三生有幸。”
苏摇低眸微笑:“伯母你把我捧上天了。”突然,目光一闪,她看到黎鸣娴的手上戴着一只戒指,上面镶嵌着一颗碧绿水润的绿玉,脑中急速闪过一个念头,便装作随意问起的样子,“伯母,你懂玉器吗?”
黎鸣娴不知她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但也如实说来:“不是很精通,懂一点点。”
苏摇从包里拿出翡翠镯子,递给她,诚恳道:“伯母,我完全不懂玉器,麻烦你帮我看看这个镯子。”
黎鸣娴接过来,仔细地翻转着看来看去,和自己手上的翡翠戒指两相比较,美丽的双眼慢慢聚拢惊讶的光华,紧接着,唇边流溢出丝丝笑意:“这镯子,是你自己的,还是别人送的?”
苏摇一直紧张地盯着她的面部表情,不知她这个问题的用意,脑中不由自主地浮现谢放的音容笑貌,却不想对她说是男友送的:“是朋友送的。”
黎鸣娴边看边沉吟道:“如果是普通朋友送的,那可真是贵重了。”她抬头看见苏摇震惊的表情,微笑着解释,“这翡翠镯子应该是老坑玻璃种,全无杂质,通体有老灰的感觉,玉质紧致细腻,没错,是老坑。”
苏摇不解道:“老坑?”
黎鸣娴把镯子递还给她,侃侃道来:“老坑是指这块翡翠来自年代久远的矿坑,比新坑的翡翠市价高很多倍,玻璃种是指这块翡翠水润透明、全无杂志,无论水、色和种,都属于非常完美的高级翡翠。目前,这种老坑玻璃种翡翠在市面上很少,而且价格不菲,不是普通人能拥有的,我觉得,你这个翡翠镯子如果不是家传之宝,就是豪门家族的珍藏玉器。”
苏摇听闻之后,震惊得呆住,直直地盯着翡翠镯子,像是要在翡翠镯子上盯出什么秘密出来似的。而对面的黎鸣娴看着她一脸愕然的呆傻样子,也不去惊动她,只是唇角微勾,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窃笑。
苏摇回过神,喃喃地问:“那……这个翡翠镯子,大概市价多少呢?”
黎鸣娴凝眉细思:“几年前我在台北看见过一串老坑翡翠珠链,估价是两千万,这个翡翠镯子,以我的估计,没有一千万,也有八百万。”
苏摇圆睁双眼,怔怔地望着她……八百万!八百万?八百万……谢放好大的手笔!他为什么要送给自己价值八百万的翡翠镯子?难道谢家是豪门?又或者这镯子是他家的家传之宝?但是他为什么只说这是普通的镯子?
黎鸣娴眼神一眯,故作感兴趣地问道:“这镯子是谁送给你的?应该不是普通朋友吧。”
苏摇反问道:“伯母,如果一个喜欢你的男人送给你这个翡翠镯子,你觉得他为什么要送你这么贵重的礼物?”
黎鸣娴了然一笑:“这样啊……如果这个男人喜欢我,我觉得他是真心爱我,才会送给我这么贵重的礼物;如果这个男人出身豪门,那就另当别论。苏摇,怎么了?这翡翠镯子……”
苏摇涩然笑道:“哦,没什么,我只是突然觉得,有些事情,太出乎意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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价值不菲的翡翠镯子让苏摇太震惊,惊得无法入眠。第二天,她下定决心,一定要找一个适当的时机把这份似乎具有特殊意义的“礼物”还给谢放。
下午,乔正业打开电话约她吃饭。苏摇本不想答应赴约的,不过,答应了又会怎么样呢?既然已经决定跟谢放永远告别,那么试着接受别的男子不是很正常的吗?
六点钟,他开车到雍景湾接她,接着来到“上井”日本料理,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点完菜,乔正业浓眉轻扬,突然笑问:“你怎么认识林立的?”
苏摇微微一愣,随即漫不经心地说:“怎么问起这个?乔总何不直接问他,男人之间说话不是更容易吗?”
乔正业犀利的目光紧迫着她:“他说,他跟你是在一个比较特殊的地方认识的,而且发生了一些不太愉快的事。”
苏摇微一挑眉:“不愉快的事,我都不记得了,况且我并不认为是不愉快的。乔总,这顿饭到底是单纯的日本料理,还是加入了某些特殊佐料的料理?”
乔正业俊雅一笑,黑眉高扬:“好,就是单纯的日本料理,生鱼片来了,我帮你调一下芥末。”说着,他拿过她桌前的小碟子,放了一点儿芥末,捏着小调羹搅动着,“这里的生鱼片非常不错,多吃一点。”
苏摇不客气地接过小碟子:“乔总,林总介绍的项目,是什么情况?”
乔正业拿过她的杯子斟了大半杯红酒:“是一栋十一层的小高层,距离市政府不远,林立说建好以后,两个股东在销售上分歧很大,所以就搁着没卖。现在,其中一个股东撤资,林立的朋友就想找一家代销公司把这栋楼重新包装一下快速销售出去。来,尝尝这个基尾虾,味道不错。”
苏摇夹了一个烤得脆脆的基尾虾:“那这个项目确定跟我们公司合作了吗?企划部要不要做一份策划报告?”
乔正业将一份涂好调味料的生鱼片塞进嘴里:“下周一林总会带着他的朋友到公司跟钱总商谈,问题不大,如果顺利,下周企划部就要做策划报告。”
苏摇眉梢微挑,嘻嘻笑道:“这是我到公司的第一个策划案,要好好表现。”
乔正业噗哧一笑:“那是当然,钱总想看的也是这个。”见她吃相雅致、动作轻柔,他疑问道,“你平时都是这么吃饭的吗?”
苏摇愕然地抬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有什么问题吗?”
乔正业反倒觉得不好意思了:“哦,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你很优雅。”
苏摇大言不惭地笑:“我本来就很优雅。”
今天的苏摇,浑然一体的雅致,白色短裤,玫红吊带棉衫,胸前缀着一款简约的水滴形形粉玉,自然的卷发四散垂落,弥漫出青春而妩媚的女人味道。乔正业不由自主地咽着喉咙,知道自己已经不可抑制地沦陷于她的魅力之中——或许,更早之前,他在欣赏她的才干与智慧之中,就已经悄悄地倾注感情。他的嗓音不由得颤了起来:“苏摇,你最终留在鹿城,是因为什么?”
苏摇再次愕然,低头平息着胸口的起伏:“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但我可以肯定,当时我要离开是因为某个人,留下来却不是因为这个人,至于是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
乔正业仔细观察着她的眼睛——她眸光似水,仿有情绪波动,他有些不忍,却仍是小心翼翼地问道:“某个人?我可以猜猜吗?”
苏摇迅速地看他一眼,又垂下眸睫:“有这个必要吗?乔总,有些事情,有些人,我不想再提起、或者想起。”
乔正业语意双关地说:“你做得很好,以前的事,该忘记的就忘记,如果忘不了,那就无视他的存在,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任何事都会过去的,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苏摇点头一笑,低下头沉默地吃东西。却听乔正业突然抛出一句让她觉得别有意味的话:“我想结婚。”
她第三次惊愕地看着他,他微微一笑,像是对一个相识多年的老友倾诉心声:“我老了,现在才终于明白,对于一个男人来说,事业非常重要,然而如果事业的背后没有家庭的支撑,事业再成功,也没有任何意义。所以,我想结婚。”
看着他诚挚而热切的眼神,苏摇的心口莫名地一滞,玩笑道:“乔总并不老呀,如果乔总这样的人才也算老的话,那鹿城的杰出青年都是老头了。”
乔正业摇摇头:“我都三十五了,还不老?在你面前,我总觉得自己是老头。”他端起红酒,向她举着,“来,为老头干杯。”
苏摇端起酒杯与他相碰,呷了一口:“乔总这样的人物,还怕找不到老婆吗?那,鹿城满大街都是女人。”
乔正业瞪她一眼,笑道:“关键是,那么多女人,我都不喜欢,人家也不喜欢我。”
苏摇嘿嘿贼笑:“这种事情,要看缘分,缘分到了,你想推辞都推不掉的。”
乔正业眉宇轻笑,眼里仿佛浮现出一个女子的一颦一笑:“如果要说缘分,我想起一个人,跟她很有缘分,我发觉自己无法自拔地爱上她,不过她对我有没有感觉,我不知道。”
苏摇直觉他不是在说自己,于是放心地建议:“可以旁敲侧击一下,或者依照她的性格采取进一步的行动。”
乔正业仍是犹豫:“只是,我有些担心,担心她对我没有任何感觉,担心她拒绝我,那我就没有任何机会了……”
苏摇说沉思片刻,鼓励道:“你不说,那就是零机会,如果说了,至少有百分之五十……”猛然的,一个熟悉的身影撞入她的眼中,风度翩翩地走过来,朝着自己的方向……她惊讶地愣住,双手僵直地搁在桌上,没有任何知觉。
乔正业见她如此,有些疑惑,循着她的目光转头看去,瞬间,面色一沉,眼中凝霜——谢放走到桌前,笑意明朗:“乔总,真巧真巧,今天特别想吃日本料理,打了几个电话,却没有一个人愿意陪我吃饭,所以我就一个人来了,幸好在这里碰见你们。苏摇,不介意跟以前的老板共进晚餐吧。”
说着,谢放不客气地坐在苏摇身旁,把服务员喊过来,趁着空隙朝对面一脸惊讶的乔正业笑道:“乔总,你也不会介意吧,放心,这顿饭,我请。”
乔正业黑眉纠结,却不得不笑道:“谢总不介意,我们又怎么会介意呢?”他看见苏摇一脸寒冰、似乎心里有气——其实他知道苏摇为什么会有如此表情,于是礼貌地问道,“苏摇,你介意吗?”
苏摇正要说话,却见谢放没有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菜单,随口说出几个菜名,紧接着朝苏摇朗笑:“苏摇怎么会介意?你还欠我一顿饭呢,如果你愿意,这顿放就当作你请我的。”
苏摇白他一眼:“我没有欠你,而且我很介意。谢总,你这样做根本不受欢迎。”
谢放本想苏摇不会拆自己的台,没想到她这么不给面子,微微来气,却不得不忍气吞声:“我说你肯定忘了,果然被我猜中了,那次你让我吃菜椒,居然是辣椒,差点把我辣死半条命,然后你说要补偿我一顿饭的,这件事你还记得吧。”
苏摇懒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