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飞行





  他往我杯子里倒满葡萄酒。 
  “只要我愿意,我也是可以给你指明那条通往大蜘蛛的道路的。电话号码是一家律师事务所的,而事务所是属于一位很受人尊敬,很有影响的律师的。”他笑着摇摇头。“不过你完全可以相信,他从不参与任何犯罪。他只是代理某些客户的利益。” 
  莉迪娅出现在饭店大门口。 
  “你的电话,杰拉尔德!” 
  电话机在吧台上。话筒放在它旁边。我拿起话筒。 
  “是你吗,杰拉尔德?”一个男人的声音问道。线路还不大理想,但比起第一次通话时要好了许多。这是磁带录下“说吧”两个字的同一个声音吗? 
  我迅速从口袋里掏出香烟盒,把香烟倒在吧台上,撕下锡箔纸,绷在受话器上。 
  线路那一端的男子不耐烦地嚷道:“喂,你听不见我说话吗?” 
  “不,不,我听得很清楚。”我回答,希望锡箔纸足以改变我的嗓音。 
  “该死,简直要听不懂你说些什么了!勃洛斯基昨天乘飞机离开美国。你得当心他在雅典出现。” 
  “他的人已经在这里。” 
  “你说什么?” 
  “勃洛斯基的那些人昨天夜晚在这里。” 
  “哦,见鬼!皮箱在什么地方?” 
  “在安全的地方。” 
  “叫什么名字?”尽管相隔数千里之遥,从他突然变得尖厉的嗓音,仍然可以感到他的烦躁不安。 
  “你得立刻换个饭店。立刻!你听明白吗?” 
  “好,我搬。” 
  “到什么地方?我需要饭店的名字和电话号码,以便我能随时找到你。” 
  有什么机会能搞清楚这个人的身份吗?“给我一个电话号码,我给你打电话!”我漫不经心地说。 
  “不!”他喊道,“问一下帕拉斯,另外找个饭店!我等着……” 
  我搁下话筒。不过我不用去找阿伦,他已经掀起珍珠帘子跨进酒吧。 
  “还没打完?”他问道,接着便走到吧台后面,从架子上取下一瓶酒。毫无疑问,他刚才在偷听,而现在却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我要另找一个饭店,阿伦!” 
  他从记事簿上撕下一页,写了一个名字和一个电话号码。 
  我又拿起话筒。“克塞尼亚·格雷卡。电话号码是332545。” 
  他重复了一遍电话号码。“可别让勃洛斯基逮住!” 
  “知道,我会避开他。” 
  “你得想想,你要是一旦让勃洛斯基掀翻了,杰拉尔德,该谁掏腰包。” 
  “打电话吓唬人,是不是费用太高了。”我回答说,“不过你既然提起了这一点,我也得给你讲明白,你只要敢动莉莎一根毫毛,我就找你算账。” 
  阿伦·帕拉斯泰然自若地开着瓶塞,一边饶有兴味地竖耳听着。 
  那名男子大笑出声:“这可得看你了。如果你信守约定,那你不出五天就可以把你的莉莎搂在怀里!至于结婚志喜的礼品,我是不会吝啬的。我已经找到可以卸货的地方。现在你记下联络地点!听得清楚吗?” 
  “听得清,线路很正常。”我拿过阿伦的圆珠笔和他刚才写过地址的纸。 
  “联络地点叫多拉44。听清楚了吗?请重复一遍!” 
  “多拉44!” 
  “不错!今天我就不能让你跟莉莎电话亲吻了。我得让人把她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有这么些人想念她,可能就有一些警探对她的消失很关心。快回来,杰拉尔德,因为这样可以更加容易为莉莎不在提供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两人一起旅行,偶染微恙。她信赖你,我的伙计,跟我一样。”说罢,他挂断了电话。 
  我放下话筒时,取下受话器上的锡箔纸,把它揉成一团。 
  “你想不想喝一口?”阿伦一边问,一边举起开了塞的酒瓶。 
  “现在不!给我讲讲饭店的情况!” 
  “克塞尼亚·格雷卡?又小又没姑娘。在离港口不远的比雷埃夫斯。” 
  他瞥了一眼散乱的香烟。 
  他留意我拿香烟盒的锡箔纸干什么了吗?我用两个手指头夹起一支香烟给他,接着又把打火机递过去。 
  “你星期五来接我,把我送上‘伊拉克立翁’船吗?” 
  他吐出一口烟,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你周围有危险。”他慢吞吞地说,“不过我还会继续关照你。莉迪娅可以带你去你的新住处。” 
  “不必。我自己能找到。你就告诉我怎么走就行!” 
  他拿出一张小的市区地图,并且标明我的行驶路线。 
  我回到我的房间,把我的东西扔进箱子里。 
  莉迪娅走进来看我收拾行李。 
  “你走了?” 
  “遗憾!” 
  她一脚踢上房门,甩掉脚上的鞋,贴到我身上。 
  “让我们稍微告别一下吧。”她低语着,温情地咬着我的下巴。 
  我轻轻把她从我胸前推开。 
  “听着,亲爱的!帮我收抬东西!这就足够了。” 
  当我十分钟后把箱子放进租来的汽车的行李厢时,小广场已相当热闹。瘦高个儿的黑发男孩们有说有笑地站在角落里等待美国寡妇们的光临。他们朝我招招手。 
  在歪斜房屋的台阶上坐着的那位绘画者摘下大草帽,我一瞧原来是个姑娘,就是那个夜里跟帕拉斯的朋友们一起到酒吧里的披着齐肩金色长发的女孩儿。今天她穿的是一件红色的衬衣和一条白色的牛仔裤,腰间扎的不是皮带而是一条编织的宽带,更加突显她腰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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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 
  我走到她跟前,瞥一眼她的速描簿。 
  她画的是一幢房子的古代浮雕残缺不全的正面墙。 
  “我很喜欢。”我说,“您出售吗?我想把它带走作为这个广场的纪念。” 
  她抬起头来。她的眼睛和睫毛都是深暗的颜色。 
  “这只不过是一个习作。”她回答说。她的英语相当纯正。 
  “十美元行吗?” 
  她朗声笑着,露出洁白美丽的牙齿。 
  “三美元就已经太多了!” 
  我递给她五美元。她把画从写生簿上撕下卷好。 
  “十五年以后就会有人在拍卖时为这幅画出一笔大价钱。”我说,“一幅早期的作品,作者是……” 
  “黛莎·达索斯托希乌斯。”她笑着回答,“说这个姓氏的时候可得小心!别把舌头绕折了!” 
  “我会多练练的。”我惋惜地说,“不过我怕没必要了,我马上就要离开了。” 
  “一路顺风,拉弗特先生!”说着,她把我的五美元塞进她衬衣胸前的兜里。 
  那男子递给菲尔一只松软的手。 
  “我是雷蒙德·杰克逊。”他说,“您请坐!不知我有没有弄错?您是联邦调查局的官员?” 
  “没错,杰克逊先生!您向市警察局报告莉莎·富兰克林小姐失踪。您的报告转到联邦调查局,因为市警察局认为可能是绑架。绑架案应由联邦调查局处理。” 
  雷蒙德·杰克逊的模样与菲尔的想像不同。他约摸60岁,白发,中等身材。唇上蓄着一撇小胡子,比头发颜色深暗,因此看起来像是染过的。他说话时,带着咝咝的声音,兴许是他戴一口假牙有困难。 
  “是啊,莉莎没有践约,我感到十分惊讶。我给她家打电话,没有人接。我们跟一位显要客户有一个至关紧要的会谈。”他展开双臂,端起肩膀。 
  “没有莉莎,在很多方面我就独木难支。她出售我们的设计,制作时装公司在我的杂志刊登的广告。本来我只管进口业务。杂志由莉莎负责。” 
  “您进口什么?” 
  “带有民间传统艺术贴边的欧洲纺织品。”他的脸上显出光彩。“公司虽然规模不大,可效益不错。我购进在某些国家受欢迎的服装,价格十分低廉,而在纽约这个地方社交界的晚会上这些服装却是最新流行的热门。” 
  “您在什么地方购买?” 
  “在价廉物美的国家。希腊、土耳其、西西里。也在东方集团国家。十字花刺绣的保加利亚女衬衣就很抢手。”他突然打断自己的话。“嗬,我的天,我尽扯些什么?请您原谅,调查员!我既然整个上午通过电话都没有找到她,我就开车直接上她住所去。她在格林威治村有一幢小房子,她跟……”他吞吞吐吐地没有讲下去。 
  “……跟杰拉尔德·拉弗特住在一起。”菲尔补充道,“这我们已经知道。” 
  “那就更好。我到市警察局去请求打开宅门。没有任何迹像表明莉莎和她的男友一起出门旅行了。我决定刊载正式的寻人启事,尤其是因为杰拉尔德·拉弗特……,”杰克逊寻找着恰当的词语,“……因为拉弗特的过去始终让我忐忑不安。” 
  “关于他的过去您知道多少?” 
  “他曾替一个诈骗黑帮干。这个黑帮企图从各个店家敲诈保护费,如果某家店主不愿给,他的店就会被糟踏得一塌糊涂。拉弗特曾两次由于这类犯罪而被送上法庭。他之所以没有受到惩罚,是因为证人受到恐吓后收回了证词。” 
  “这个黑帮勒索哪一类商店?” 
  “第五和第七大道上的时装商店。”他回答道,菲尔再一次感到他的迟疑。 
  “拉弗特在您的部门工作,杰克逊先生。莉莎·富兰克林和拉弗特是在什么时候结识的?” 
  “在最后的一次对拉弗特提出诉讼的时候。在被勒索的公司中有我们的一些客户。莉莎很自然就对这次诉讼感到兴趣。无罪释放后,她就开始与杰拉尔德·拉弗特接触。她发现他具有绘画的天份,于是……”他耸耸肩。“两个人都年轻,于是便相爱了。拉弗特脱离了黑帮生涯。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拉弗特当时是在谁手下干?帮主是谁?” 
  “我不清楚,调查员。在我跟他可数的几次见面中,从没有谈起过他的过去。” 
  “您听说过‘小青年’这个称呼吗?” 
  杰克逊困惑不解地瞅着菲尔。“我不明白您提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几乎每一位美国父亲都管自己的儿子叫‘小青年’。” 
  “您有儿子吗,杰克逊先生?” 
  “我的儿子三年前在佛罗里达因车祸死亡。” 
  “我很抱歉,先生。” 
  “我可以提个问题吗,调查员?为什么您要寻找某个特定的‘小青年’?” 
  “我们接到失踪报告,并获悉莉莎·富兰克林与跟去的黑帮分子杰拉尔德·拉弗特一起生活,我们理所当然地就得翻翻拉弗特过去的历史。一个人并不是那么快就会完全摆脱黑帮分子的过去的。档案材料证实了关于他过去历史的一切道听途说。杰拉尔德·拉弗特曾经替一个被称为‘小青年’的犯罪分子工作。有些人还记得这个‘小青年’。” 
  “您估计在这名男子和莉莎的失踪之间有联系吗?” 
  “还没有这方面的线索,杰克逊先生。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根本不知道富兰克林小姐是志愿还是被迫离开她住所的。也没有任何的暴力迹象。您认为富兰克林小姐和杰拉尔德·拉弗特由于他们想休息休息或者别的无关紧要的什么原因而一起离开纽约几天这种事是绝无可能的吗?” 
  “对于我来说是难以想像的。莉莎是非常诚实可靠的。” 
  菲尔站起来。 
  “如果您听说有关富兰克林小姐的任何情况,都请您给我打电话!” 
  “没有问题,调查员!” 
  菲尔乘电梯下到底层,去到布尔敦大厦管理处。他把联邦调查局证件放在管理处负责人的桌上。 
  “我需要一份在你们大厦里租用写字间的所有公司的名单!” 
  “可以,调查员。我给您一份租用者名单的复印件。” 
  阿伦·帕拉斯介绍我去的在比雷埃夫斯的饭店是一幢年久失修的散发着霉味的房子。房主会结结巴巴地说些支离破碎的英语。但当他听说我是帕拉斯介绍来的,便马上把他最好的房间给了我,并且还对我解释说这是这所房子里惟一带浴室和电话的房间。 
  我漫步穿过雅典的港口,看见一家旅行社,便走进去要了一份“伊拉克利翁”号的航行时间表。 
  时间表承诺可以游览到陆地和岛屿上的风景名胜,可以享用到美味佳肴,以及船上的种种娱乐,跟加勒比海的游船没有什么两样。我简直想像不出在这样一艘游览船上该怎么办理一项五百万美元的业务。不过现在就为这种事绞尽脑汁确实毫无意义。后天上船以后自然就会弄清对方到底是些什么人。想到这一点我便轻松了许多,于是找了个地方胡乱吃了些该死的异国玩意儿,回到饭店,倒头便进入梦乡。 
  当电话刺耳的铃声把我惊起的时候,白昼的亮光已透过遮挡住的窗户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