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岸
没有人相信,没有人愿意相信,可是在这个时候已经容不得他们去怀疑去惊讶了,戎族人离上京,已不足两百里!
两百里对普通人来说也许要走个十天,就算用上驴车骡车恐怕也要三四天,但对于戎族,很可能只需要一天一夜的奔驰!
在朝廷还没有拿出一个有力措施的时候,上京已乱成了一团,疯狂抢购物品的,想法设法出城逃命的,大殿之上,李思安则带着文武百官请安平帝南狩。
“请陛下南狩!”
“请陛下南狩!”
“请陛下,南狩!”
……
安平二十一年,公元1147年,这一年,对所有的珠朝人来书,都是难挨的,每当珠朝人想到这一年,都会想到那突如其来的天灾,戎族人可怕的弯刀,但是对后世人来说,这一年,却是历史的拐点。
暴雨已经停了,但天空阴霾,不时的还会有一阵阵雨突然落下,将本就泥泞的地面弄的更是浑浊不堪,在有的地方,一脚踩下去,甚至有可能馅到小腿肚跟。
官道,四周没有什么遮蔽的地方,但却排着长长的队,排队人的衣着都是上好的,就算穿的是普通的布料,如果仔细看那针脚,也是密密麻麻,和普通人家的大不相同。
而其中,更夹杂着一些穿绸缎的,穿丝绸的。虽然此时他们身上的料子都有磨损,但从他们的身形脸色上也可以看出,过去,都是没受过什么苦的。是的,这可以说是大珠朝目前最高贵的一支队伍,对于这些人来说,下雨往往意味着浪漫,他们过去最常做的,是在下雨的时候,看着外面的景色,和好友品茗饮茶,就算有事外出,也会有仆人为他们举着几把伞遮风避雨。
像这种只是胡乱的披个斗篷,甚至什么都不戴的站在雨中可以说从出生都没有过的,而现在,他们都老老实实的站着,就算心中有抱怨,也是不敢出的。
“出来了!”
不知道谁这么说了一句,队伍立刻有了骚动,一队士兵在前面引路,四个士兵抬着两个大桶从那边走来,桶盖掀开,里面是烙的厚厚的锅盔,雨气中立刻散发出一股面香,队伍更乱了。
就在众人都在等待的时候,一只手已经伸到了木桶里,闪电似的抓起两个锅盔,然后就往后挤,这个动作立刻引来了其他人的不满,不过也像是一个号角,众人纷纷抢了起来。
“郑定辉,你竟然敢抢!”郑定辉刚挤出来,就听到后面有人叫自己,他微微一愣,但身体却没有丝毫的停顿,但那声音却不放弃:“李相规定的,大家都排队领取,你这是破坏规矩!”
郑定辉回过了头:“三爷,你再不去,可是连一份都拿不到的。”
郑卓希还想说什么,但回头一看那木桶已被众人淹没,他也顾不得再教训郑定辉了,再晚一会儿,也许真会如他所说的,连自己的那一份也拿不到!虽然一句话就将他打发了,郑定辉却没有半分的欣喜。当初,这位三爷是怎样的飞扬跋扈,虽然他家老太爷去世了,也该是富贵公子哥的,结果现在却落到这种地步。
想到这里,他有些自嘲的一笑,这种地步又算是什么?他不也在和人抢食吗?没想到他几年不干这营生,现在却顶着爵爷的身份作起了过去的老行当,说起来,倒也是有意思的。
“难道说,这是我天生没有富贵命?”
他这样想着,又觉得自己有些太看得起自己了,就算他不该富贵,也不至于把一个国家弄成这个样子!把这个问题抛在一边,他大踏步的向自己的帐篷走去,他的爵位低,分到的并不是什么好帐篷,位置也比较偏远,不过好在总还算有个窝,若是那些六七品的……
当然,六七品的根本就跟不到这里。
他来到自己的帐篷前,先叫了一声,才掀帘而入,现在兵荒马乱,附近虽不是宗室就是官员,可此时哪还有人要体面?
第 111 章
第一百一十一章
刘文后悔了,非常的后悔。
他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多关心一下这个朝代的武备,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多留心一下这个时代的漏洞,他甚至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效仿那些穿越前辈研究火药炸弹枪支,若是他也和那些风云人物一样潇洒自如,现在哪会落到这个地步?
看看他现在所处的环境,帐篷,是的,帐篷在现代代表着浪漫,代表着洒脱,甚至代表着金钱——没钱玩什么驴客啊!可在这里,代表着慌乱,代表着落魄,不过现在能有一个帐篷分也不错了,若不是郑定辉被封了爵他们别说斗篷,布头都不见得能分一个,不过若是郑定辉没有被封爵,他们怎么会在京城停留这么久?
无妄之灾?
现在刘文想起来还有点恍惚感,前一刻还是繁华盛世,后一刻就是关破城灭。在消息传来的时候,刘文第一个想的就是不能跟大部队走,安平帝那就是一个巨大的香饵,戎族若是有什么打算,绝对是要跟着他走的,但还没等他们来得及做出反应,有爵位的宗室就被召集起来跟着安平帝南狩了。
在御林军面前,他们根本就没有说话的余地,只有被带着一路向南,他们来不及收拾,来不及带太多的行囊,但即使如此,由一堆宗室官员组成的队伍也是拖拉的,好在在他们随驾南狩的第二天就下起了大雨,否则说不定已被戎族追上了。
这场雨是福,但也是祸,刘文坐在马车中赶路还不见得能受得了,这坐在马上急行军——对他来说是可以这么形容的,又碰上这场雨,他要是还能活蹦乱跳的,那就是郑定辉了。
“大哥!”
外面传来郑定辉的声音,刘文嗯了一声,一直扣着匕首的手松了下来。郑定辉掀帘而入,一进来就先摸刘文的头,刘文皱了下眉:“你这么凉的手,能摸出什么。”
“嗯,那我一会儿捂捂再摸。”
对于刘文的这种话,他丝毫没有放在心上,甚至还觉得刘文现在的脾气好多了,要是在过去,他身体不舒坦的时候哪会只是如此?他去洗了手,然后找出碗,帮刘文把那锅盔一点一点的掰碎,刘文现在病的全身无力,这锅盔又厚又硬,这样分成一小块一小块的,他才能吃一些。
“现在天不好,等天好了,我就有办法烧热水了。”郑定辉一边掰一边说,野外求生的技能他从不缺,但现在这天气要把火点起来已是不易,要再煮上一锅水更是困难。
刘文没有说话,他再龟毛,也不会再这个时候乱提要求,勉励吃了几块锅盔,他用唾液润了下喉咙:“知道现在到哪儿了吗?”
“嗯,我刚才问了,有说过了弄同了。”
弄同、弄同……
刘文闭上眼,想着弄同所在的位置,和现代两块钱就能买上一大张不同,地图在古代甚至可以说是一种军用物资,隐蔽详细的地图甚至是非领兵大将不能看的,好在他们现在走的是官道,他可以根据地名来推断大体的方位,以及这支队伍的目标。
“弄同……应该是因为弄山,这么说已经出连州,已经进入宽州了……”因为过去有过做徐霞客的打算,所以他对一些知名的风景还是有印象的,“豆满!再往下走就要到豆满了,那里,也许是咱们的机会!”
而在此时,李思安也在对安平帝说着豆满:“此处是宽州的州府,城池高厚,物资充沛,陛下可以在这里稍作休整,若是情况允许,可在这里打出旗号,若是……则可以继续南狩,只要到了……”
他滔滔不绝,安平帝却没有这个心思,直到他发觉不对停了下来,安平帝才回过神。
“陛下?”
按捺着心中的不快,李思安平和的开口,安平帝看了他一会儿,才慢慢的开口:“李相,朕真的是失败啊……”
“陛下切莫说这种丧气之话,若说有过错,也是臣的过错,是臣大权独揽,是臣重文轻武,是臣……”
安平帝缓缓的摇了下头,李思安这些年做了些什么他非常的清楚,是的,在一段时间内,朝堂上下只有李思安一个人的声音,那些重臣、那些名将,都被他或贬或送的清理了出去,也就是因此,在戎族人逼近上京的时候,他找不到独挑大梁的元帅,可要是没有李思安的这些作为,他这个皇位也许早就坐不稳了。他登基的时候,太后还在,多少宗室都盯着这个位置?
就算有大义的名份,若是有宗室联合重臣,再有太后懿旨,他这个皇帝很可能就被废了。而重文轻武,也是他们大珠朝的传统,可以说历代的当权者都会如此做,虽然有戎族这个外患在,他们不得不扶持将领,但是在外患消除后,这部分武官,也是要被打压的。大珠朝的历史,就是在这种怪异的循环中往复。
“陛下既不愿将过错放在臣身上,那更不能自己承担!陛下,戎族轻骑而来,必不可持久,现在各地统领都在举旗护驾,此时不过一时受挫,陛下万万不可丧失了信心!”
安平帝点了下头:“朕明白的,李相刚才说豆满吗?那就豆满吧……”
见他有些恹恹的,李思安也不再说什么,行了礼就退了出来,虽然说现在情况艰难,他们也不会像刘家兄弟那么窘迫,他刚一出帐篷,就有护卫为他打起了伞,看着雨帘,他半天没有动静。
虽然刚才那样劝着安平帝,但在内心深处,他也是发虚的,他已经收到消息,戎族老汗去世,这次进关的,分别是他的大儿子古力其和小儿子科达麻,在一般情况下,戎族是立幼不立长,但若出了意外,则会有别的办法来树立继承权。
戎族和大珠做了这么久的邻居,可要说了解,却是远远不够,起码李思安并不是太了解这个民族,好在一些常识还是知道的。戎族重武力,他虽不知道戎族内部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可看现在的情况,却是两个王子在争夺汗位,而大珠,就成了他们建立功勋的地方!
若只是为了劫掠一票,那么也许不用军队厮杀,这些荣族人就会和过去一样,带着自己抢到的东西撤离,可如果是为了汗位……在朝廷这么多年,他非常清楚,人为了权力是能疯狂的!
这不是一时的受挫,这很可能是一个持久战,更有可能……
想到这里,他不敢再想下去,他也不能再想这些,他要想的是,怎么善后,怎么令他的陛下延续下来。
豆满,到了豆满,他们就可以休整,可以调兵遣将,可以用大军将戎族人淹没!
他这样想着,然后,终于抬步向自己的帐篷走去,他过去错了,但现在却不能停下来,他必须将下面的路走完。
豆满,到了豆满,他们就能脱离这个队伍了,这是刘文给自己和郑定辉定的计划,他们现在一路被带着走,要说偷偷离开,也不是做不到,但没有充足的粮食,没有自保的武力,甚至在连方向都不太明确的情况下,离开并不见得更安全。
不过到了豆满就不一样了,那里是州府,在那里,他们应该能找到一些粮食,也应该能打听到一些目前的形式,而且,那里离海边也不远了,刘文是这么给郑定辉说的:“大军也应该是要往这个方向走的,但他们要走的话,是应该到河谷港,而我们不用,我们只要找到一个小渔村就可以了。”
“大哥的意思是我们从水路回元州?”
“嗯,不过若有机会,你就从那里直接到太旭国,我听说那里从上到下都钦慕我大珠,你到了那里,对了,你的金鱼袋还带着的吧,嗯,有了这个,你应该是不愁生计的,你听我说,我不是让你独自逃生,而是让你先去给我们打下一个基础,若我自己能去,我保准不让你去,大海里那是玩的,说不定你直接就掉海里了呢!”见他想说什么,刘文直接将他打压了下来,“你到了那里,给我好好赚钱,怎么也要立着脚跟,若是让我发现,你混的什么都不是……哼哼……”
虽然还在病中,刘文的这一声冷笑还是威力不减,但郑定辉这次却拿定了主意:“我知道大哥的意思,但银子什么时候都能赚,我和大哥一起回去,接了英儿和二郎再一起走。”
他说完,很认真的看着刘文:“我不是不听大哥的话,而是大哥若没有我,说不定连块面饼都找不到,我很怕大哥还没回去,就饿死了。”
“臭小子!”
刘文还要说些什么,郑定辉却又抬起了手,然后在他的惊讶中摸上了他的头,摸完,又用自己的额头对了对:“好像,不怎么烧了。”
刘文瞪着他,郑定辉却仿佛没有感觉:“大哥是不是腰酸了,我帮你按按吧。”
他说着,就要动手,刘文却翻过了身,闭上了眼,摆出一?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